第92章
李令驰终于又笑出声来,赵云清云里雾里,只跟着一道乐呵。
“倒是这个贾昌的心思不简单,”末了李令驰转过身,在高床软枕里又甩下一句,
“将他们二人归到一处,他们自己个儿就会斗得不可开交!”
第045章 借刀
那日认亲之后, 谢元贞与谢含章被安置到府中稍微偏远些的一处院子。眨眼三日过去,这处院落名曰幽静利于休养,但明眼人又如何瞧不出谢老爷的意思?
洛都这步棋算是废了,
废子便该有废子的去处。
“阿兄, 喝药了。”
清晨, 陈旧的房门吱呀一声响, 只见谢含章端着药碗进来,那上面还冒着浓浓的热气。
谢元贞单手撑着起身,他怕谢含章烫着自己,想赶紧下地,谁料掀开被面的瞬间,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好冷!”
之前逃命还不觉得, 眼下又回到高门大屋,谢元贞这股公子娇气便上来了。他扶着冰冷的墙面走到外间桌案, 感觉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短短几步路险些将他冻成冰块儿。
他强撑着坐下,伸手去接药碗,谢含章不让,他便扬指碰了碰谢含章的手,
也是一块儿冰。
“阿蛮, 你冷不冷?”
谢含章全神贯注地将药碗放上桌案, 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哈了哈指尖, 又去探谢元贞的额头, 阿兄一连烧了许多天, 今日总算好些了。
“江左的天儿好怪, ”她没说自己冷不冷,只从箱子里取出件披袍给谢元贞披上, “昨日还热得人发昏,今日就见冷了,一会儿阿蛮给你多盖一床被子。”
仆役准备的衣裳没有十成新的,隐约还有陈年的霉味儿,这几日天总不放晴没法晒,只能先凑活着再说。
谢元贞正要喝药,闻言问:“没有炭火吗?”
“有炭,但阿兄还是别用了。”
谢含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只是仍叫人听出她的不忿。
“为何?”
谢元贞说着一碰碗,药还有些烫,于是他拉谢含章坐到身边。
“兄长哮症在身,”谢含章坐着也闲不下,嘟着嘴就去吹药,“这炭会要你的命。”
谢元贞心疼地捏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这些杂事,“那便开着窗透气,你看你的手都冻红了。”
“我不要紧,”谢含章个儿小手也小,谢元贞单手就能裹住一双。只是阿兄的手向来冷,如今受了伤,更没什么人气。她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这不是透气的问题。”
谢元贞看她这样子,忽然问:“炭有问题?”
谢含章猛地看他。
“自打咱们住进这个偏院,从父他们再没踏进过这里,上头的主子对咱们不冷不热,底下的仆役心里便有了计较。加上咱们前几日又得罪了骆大娘,她正憋着坏整咱们呢!就说这送来的炭,点了火光冒烟不生热,摆明了是要呛死阿兄!”
谢含章越说越气愤,今早倘若她没有先试这炭该如何点着,而是直接挪进房中,又或者几日前天就转冷,那么阿兄伤重一时更难以挪动,谢含章根本不敢想会是何等后果。
谢元贞知道谢含章在害怕什么,他无从宽解,那日从父的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他根本不在乎那点恩怨,即便那是他的长兄至亲。
“可骆大娘为何恨我入骨,”谢元贞只好说回烟炭的事,“我见那日从父从兄也并未苛责于她?”
骆大娘的怨恨与喜爱都来得莫名其妙,谢含章一愣,突然想起什么,“我见小胡大夫似乎很怕她。”
自入府以来,谢元贞几乎日日都在昏睡,每次胡长深来请脉,谢含章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胡长深不仅怕她,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敢。
“午后小胡大夫来请脉,”谢元贞低眉沉思,半晌才道:“咱们且问他一问。”
两人足足等到未时,胡长深才来,他在外头里吃了一鼻子冷风,不想进了屋更冷。于是他环顾屋内,搓着手问:“从小姐,今日这天儿可不暖和,屋里怎的不生炭火?”
谢含章嘟起嘴,“可我不会生炭火,小胡大夫能帮帮我吗?”
站在胡长深眼前的到底不过是个孩子,他见谢含章每日蹬着小脚忙进忙出的,心里顿时一阵酸涩——
“这院子空空荡荡,也没个侍婢伺候,苦了你们了,”说着他就撸起宽袖,“我这就来帮你生!”
于是谢含章就引着他去点那堆烟炭,这烟炭果真凶猛异常,一点火下去就呛得胡长深说不出话。他慌忙将炭盆整个端出去,收拾半天才将浓烟散尽,“这什么炭,怎的光会冒烟,好人都要被活活呛死,何况你兄长那样,这是要他的命么!”
说完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呜咽的声音,胡长深心里一惊,赶紧跑到谢含章跟前,但他一双手沾满了碳灰,一时间就有些茫然无措。
“从小姐别哭呀!”
他抖着衣袖去擦谢含章粉嫩的脸,给她化成一张大花狸子,谢含章始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看得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阿蛮心知自己与阿兄皆是祸害,可若真要置我们兄妹于死地,大可将我们扔回大街上,外头追兵那么多,不出一时三刻我们就会毙命,倒也不用叫别人日日见着心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