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京城这些事弘晖一无所知,一放学就兴冲冲跑去了宫门口,巧好遇到来接他回家的胤禛夫妻俩。
  “阿玛!额娘!”弘晖如今顾及这乌拉那拉氏怀孕,只好选择扑到自己阿玛怀里。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弘晖赖在阿玛怀里,小嘴叭叭的说着宫里的趣事,还不忘把德妃近况说给父母听。
  “我去给玛嬷请过安,玛嬷最近很安静,连永和宫都不怎么出去。”
  胤禛难得沉默了,他额娘的性子他最了解,她不出永和宫是嫌遇到其他妃嫔觉得面上无光,赏花宴那事虽然被压了下来,但宫里大多都知晓。
  乌雅婉兮和年懿君都得了训斥,然后被送回了各自家中,勒令二人出嫁前不得出府,而德妃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再也不复当初胤禛被第一个封亲王时风光的模样。
  “你去给你玛嬷请安,她有没有说什么话?”乌拉那拉氏实则是想问德妃有没有欺负自家儿子,当初那事她没在场,后来才得知自家儿子领着大灰大闹了赏花宴,德妃当众就训斥了弘晖一顿。
  弘晖歪头,“玛嬷说我是故意的,要不然玛法也不会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但是我真的没有跟玛法告状啊!我自己当场就打了回去,可解气了,为什么还要告状?”
  胤禛嘴中一阵苦涩,早两年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如今又急转直下,若别的事他还能说服自己毕竟这是亲额娘,但涉及到他儿子就不行。
  “以后不用去给你玛嬷请安,若真要去就把你十四叔叫上。”胤禛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
  乌拉那拉氏也在一旁抹眼泪,“这些年咱们一直尽心尽力,不能时刻在身边尽孝,便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永和宫送一份,咱儿子跑的最勤,头一个大孙子,在她那还比不得小儿子也就算了,现在连个侄女都比不过了。”
  德妃前两年对弘晖还十分不错,毕竟是大孙子,但从胤禛封亲王康熙流露出有意他开始,德妃就开始拿腔拿调,时常宣乌拉那拉氏进宫,让她和府里其他人好生伺候胤禛,争取再生几个阿哥,又是旁敲侧击,想让她接回行宫的俩姐弟。
  “额娘怎么哭了?”弘晖心疼极了,连忙给她擦眼泪,“额娘不要伤心,反正玛嬷在宫里住着,咱们一年也就见几次面。”
  “她要是不待见咱儿子,咱们儿子也不用捧着她,额娘这人,不能太捧着,不然容易忘了自己是谁。”胤禛垂下眼眸,心中忽的有些怀念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额娘,只可惜再也见不着她了。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阵苦涩,这要是以后真当了太后,那能不捧着吗?到时候他们可就住在一个紫禁城里,到时候就得他们一家三口跪着捧着她,不然前朝那些文官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翌日一早,乌拉那拉氏早早起来给父子二人准备早膳,这是弘晖回家的惯例,但如今她有了身孕,四爷并不让她亲自下厨。
  饭菜都摆好后,父子俩才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用过早膳,一家子准备出门,去观音寺街逛逛。
  弘晖趴在窗口朝外张望,四处搜寻糖葫芦的踪迹,却偏偏走了快两条街都没瞧见,委屈巴巴地转头看向胤禛。
  “这两天,那么热着糖葫芦不就要化了,那有什么好吃的。”胤禛头也不抬道。
  “阿玛什么都不懂!”弘晖气得直跺脚。
  外面的日头有些大,乌拉那拉氏让马车停在弘晖的铺子外,他们先在铺子里歇歇脚,等太阳小些再出去。
  弘晖的铺子主打一个什么都卖,他阿玛庄子里做出来的什么玻璃,香皂什么的都摆在了这,还有各村出的水果。
  “这是今年才上的樱桃。”掌柜将一盘如玛瑙般漂亮的樱桃摆在桌上。
  弘晖边吃樱桃,边问掌柜铺子里的收益,他这个小铺子是他九叔当年给的,在他手里几年,已经翻了不知多少倍。
  一家三口逛了几圈就回了府,弘晖买了不少东西,给康熙买了个西洋的眼镜,给乌拉那拉氏买的是银步摇,给他阿玛则买了一套练舞用的家伙事,沙袋练功桩等等。
  “阿玛,你得多练练,身体好了才能长命百岁。”弘晖露出一口洁白的小乳牙。
  胤禛不喜习武,就连在上书房的骑射课成绩都平平,没想到不过是昨日抱儿子时说了句他又胖了,就被这孩子记了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胡同,刚到自家门口时,却发觉角门处停着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婆子,急急忙忙抱着一个人进了府。
  胤禛瞧见这一幕,立即招手让苏培盛上前问清楚,发生了何事。
  弘晖从车凳上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那辆马车,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瞧过一样,没多久,苏培盛急急忙忙回来了。
  “四爷,是行宫的二阿哥和大格格回来了,二阿哥好像有些不大好,太妃特意让人送回来,嘱咐一定要请太医给二阿哥瞧瞧。”
  苏培盛说完,偷瞄了一眼胤禛的神色,只见高大的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对安排此事的太妃有些不满。
  “可去请了太医?”乌拉那拉氏忙问。能被送进京城请太医,只怕那二阿哥病的还不轻。
  “太妃直接派人去了,说是行宫路远,让大格格和二阿哥在京城瞧病方便些,太妃已经派人给万岁爷知会了一声。”苏培盛又道。
  弘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忙拉着阿玛额娘进府,“咱们快去瞧瞧弟弟,也不知他生了什么病。”
  乌拉那拉氏瞧了胤禛一眼,默不作声跟了上去,时间一长,当年那件事在她心里虽然忘不掉,却对两个孩子的怨气少了些。
  两姐弟被安置在他们出京前住的院子里,二阿哥小小一个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红疹,小孩紧皱着眉,嘴里哼哼唧唧似乎难受极了。
  清宁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弟弟擦汗,心中却急得不行,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弟弟就倒在地上,事情来的太快,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她弟弟一直身子都很好,平日里连个咳嗽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可去请了府医?”这是胤禛进屋后问的第一句话。
  一旁的袁嬷嬷立即道:“已经着人去请了,二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说,二阿哥吃了世子送的芒果,忽然就这样了。”
  胤禛下意识皱眉,心中却盘算起来自己近来得罪了谁,难不成已经有人将手伸向了自己家人?好让自家人起内讧?
  清宁起身给胤禛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然后让丫鬟拿出二阿哥吃剩的半个芒果,“这是二弟吃剩的芒果,我怕被有心人拿去,特意一起带了过来,路上时…我也吃了一口,到如今也没什么事,想来也不是这果子的问题。”
  第93章
  乌拉那拉氏瞧见那半碗芒果,只觉得浑身发冷,芒果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因其特殊的种植环境,喜热多雨的地方,大多生长在热带沿海地区,京城很少见这种果子。
  弘晖爱吃这种果子,自己捣鼓了不少种树种在温泉庄子上,温泉庄子里温度高,果农又尽心尽力伺候这些果树,今年这是第一批成熟的果子,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家有这个芒果,想要动手做些什么太简单了。
  “四爷,咱们晖儿好心好意惦记着清宁姐弟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您一定要查清楚。”乌拉那拉氏看向胤禛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期盼。
  胤禛沉下脸,看着给二阿哥诊脉的府医点了点头,“东西是我亲自派人送去的,这事我会仔细查的,谁也别想对弘晖做什么。”
  那边府医也诊完了脉,起身走到胤禛夫妻跟前,禀告道:“二阿哥是起了风疹,像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奴才先给开一副药喝着。”
  乌拉那拉氏确认道:“只是起了风疹,不是中毒了?”
  胤禛瞧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府医道:“这…奴才只能瞧出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起了风疹,至于是不是中毒,奴才学识浅薄,还得等太医来了诊断才知道。”
  胤禛微微颔首,然后让人把那吃剩的半碗芒果给他看,“你瞧瞧这个,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府医接过半碗芒果仔细查看了起来,芒果是切成了小块放在琉璃碗里,许是放的时间长了,果肉看着有些蔫了吧唧。
  弘晖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小脸红彤彤的弟弟,一旁的清宁正拿着湿帕子给他擦脸。
  “晖弟,昀弟的事和你没关系,阿玛会查清楚的。”清宁忽的转头对弘晖道,她嘴中的昀弟就是二阿哥,二阿哥满一岁时,康熙给赐名弘昀。
  弘晖伸手摸了摸弘昀的额头,小孩的额头有些发烫,胖嘟嘟的脸蛋上布满了红疹,小嘴微微张开,不停地喘着气。
  “弟弟会没事的,等他好了,我带你们出去逛街,你们想买什么都包在我身上。”弘晖拍着胸脯振振有词,把一旁的清宁也逗笑了。
  此时弘昀的乳母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弘晖连忙让出位置,站在身后看乳母喂弘昀喝药。
  许是汤药太苦,弘昀一口都没喝下去,默默地抽噎起来,就连哭声都跟蚊子似的,细细小小的,看着可怜极了。
  “白榆,你知道我弟弟这是怎么回事吗?不会真的被人动了手脚吧?”弘晖偷偷问起了白榆。
  白榆在床上飘了一圈,最后堪堪停在弘晖的肩头,[看样子就是芒果导致的他全身起疹子。]
  弘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的芒果没有问题啊,他不光自己吃了,还往宫里,还有几处交好的人家送了些去,剩下的一小部分拿去自己铺子里售卖。
  难不成真的被别人动了手脚?
  【这不就是普通的芒果过敏?这阵仗弄得跟中毒了似的。】
  【也不普通,瞧那孩子身上起的红疹,算是严重了。】
  【要先用温水漱口,把他口腔里的芒果残渣清洗干净,再服用抗过敏药,还可以用清水或炉甘石洗剂清洗。】
  【很多人都对芒果过敏,就是症状有轻有重,有的只会出现红肿瘙痒,过敏严重还好引起喉头水肿,可能会致死。】
  弘晖瞪圆了眼睛,目光又落到了躺在床上的弘昀身上,他不知道有人会吃不得芒果,甚至会因此生病。
  “阿玛阿玛,我知道了。”弘晖忽然跑到胤禛身边,解释了起来,“弟弟没有中毒,是吃芒果过敏,有的人吃就会过敏,有的不会过敏。”
  “过敏?”胤禛的目光落到府医身上。
  府医解释道:“春日里有人碰了花粉或草木,身上也会起红疹,也有人吃了花生也会身上红肿,想来二阿哥和那种情况一样。”
  乌拉那拉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只要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就好,这过敏症状何时能好?”
  那边二阿哥乳母十分为难,她手中药碗已经见底,但大部分药都撒在了床上,弘昀甚至没喝几口,几乎全吐了。
  “大格格,二阿哥这也喝不下去,要不让福晋再派人去催催太医?”乳母压低声音道。
  清宁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正在和府医说话的夫妻二人,然后冲乳母摇了摇头,“你再去煎一碗药来,咱们再想办法给昀弟灌下去。”
  乳母应了声是,端着药碗悄声退了下去。
  乳母刚走,弘晖就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茶盏,他把茶盏交给清宁,“这是抗过敏的药,是甜的,弟弟肯定能喝下去。”
  弘晖一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弘昀即便晕晕沉沉也不乐意喝这么苦的汤药,再熬一碗也无济于事,弘晖干脆在商城换了小孩吃的抗过敏药。
  清宁接过茶盏,茫然地看向弘晖,“大夫还开了这个药吗?”
  弘晖朝她点点头,“快喂给弟弟喝,一会再用清水给他擦身子,一会再让太医开些药膏抹。”
  清宁虽然懵懵懂懂,但还是很相信弘晖,拿着茶盏就要给弘昀喂药,下一刻茶盏却被人夺走了。
  袁嬷嬷站着两人身后,手里拿着茶盏,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们,“世子爷,这东西谁给您的?又是谁让您把这药喂给二阿哥?”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边的动静,忙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刚才听到世子爷要把这药喂给二阿哥,刚才奴才瞧着没开其他的药,也不知这东西哪来的。”袁嬷嬷如实回答。
  乌拉那拉氏拿起茶盏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味涌入她的鼻腔,乌拉那拉氏脸色微变,她何尝不知道自家儿子的神奇之处,但她不想让自己儿子担这个险。
  “让人去瞧瞧太医怎么还没来,二阿哥的乳母呢?让二阿哥的乳母给二阿哥喂些水,别总是让大格格动手。”乌拉那拉氏轻巧的转移了话题。
  【怎么还不给喝药,再来个太医那么苦的药他也喝不下去啊!】
  【乖崽额娘这是谨慎好嘛,要是喝了药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的脱不了干系。】
  【这姐弟俩身份也挺特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乖崽他们母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额娘额娘,这药…”弘晖垫着脚尖去够袁嬷嬷手中的茶盏,一边焦急地冲乌拉那拉氏喊了起来,“额娘,这药吃了弟弟就没事了。”
  乌拉那拉氏一个眼神扫过去,弘晖顿时闭了嘴,委屈巴巴站在那里。
  “这是我让人拿来的,苏培盛个蠢货竟然忘了,让人把药喂给二阿哥吃。”胤禛朝这边走来,将药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被骂了一句的苏培盛很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扇了几下自己的脸,“瞧奴才这记性,奴才这就伺候二阿哥喝药。”
  苏培盛从袁嬷嬷手中抢过茶盏,快步走到床边,扶起二阿哥小心翼翼将药喂给了他。
  弘昀似是察觉到有人给他喂药,紧抿着唇不肯张口,清宁连忙帮着哄了起来,等喂完药,丫鬟便领着太医进了屋,胤禛忙上前跟太医寒暄了几句,说清了弘昀的情况。
  乌拉那拉氏冷着脸看围在床边嘘寒问暖的人,忽然忍不住落了泪,她一番好心在他们父子俩眼里成了什么。
  “福晋,您怎么了?”春雪慌忙拿着帕子给乌拉那拉氏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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