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铜铃辟邪,那么他怕的是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班主怕鬼。
  刚才,舟向月把那双染血的绣鞋放到了一件戏服底下,从外面望过来,刚好只能隐约看到似乎有脚的影子。
  这样,班主一掀戏服,估计就可以和那双鞋面对面了。
  这方法当然风险极大,搞不好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但他实在是被班主追杀得走投无路,只能以毒攻毒试一试。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鬼追着班主跑了!
  让他们相爱相杀去吧,舟向月又快乐了。
  这么一阵过去,他应该能获得一点喘息的安全时间。
  【居然能想到用小鬼吓跑班主,他跑进这个院子前后也就不到一分钟吧?为什么前面都在说他是漂亮蠢货?明明很机智啊!!喜欢聪明小美人!】
  【我还是喜欢笨蛋美人,对手指】
  【突然开始觉得这个魇境也不一定烂尾,说不定他真能破局呢,一把子关注了】
  【这有什么好吹的?纯纯拆了东墙补西墙,他自己也碰了那双红绣鞋啊,真以为隔着戏服碰就不算碰了?等着吧,小鬼马上就来索命】
  舟向月刚爬到一半,腰身和大腿还缠在半空的戏服上,头则倒挂着垂到了一件件戏服下摆的位置,正好与悬挂戏服的木梁底部支架平齐。
  纵横交错的木架子上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脏兮兮的划痕,歪七扭八的。
  这是什么?
  他从戏服中整个钻出来,趴下来凑近去瞧。
  划痕深深浅浅、扭曲狰狞,周围还沾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色污渍,就像是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用尖锐指甲划刻上去的。
  木架的这一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随后向着长长的木架中间延伸,逐渐稀疏。
  舟向月循着划痕慢慢往前,忽然在木架中对段看到了可以辨认出的文字。
  歹……比。
  这是“死”?
  他费劲地靠近去辨认,终于勉强认出了几个字。
  “死”
  “死”
  “痛”
  “痛”
  “痛”
  最开始的文字歪歪扭扭的鬼画符一样,几乎要与那些扭曲的划痕融为一体。但是越往前,文字便越发清晰,也更好辨认。
  “救救我”
  “救救我”
  “救命”
  “快逃”
  “快逃”
  “梦”
  “祈梦”
  【草草草草草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san值狂掉】
  【!!!第一次看到这些字!】
  【毕竟之前从没有人嚣张到往班主眼睛里撒沙子,又倒霉到被他追到这个鬼打墙院子里来,最后还愚蠢到躲在戏服里,竟然还不知为什么走狗屎运活下来的……话说这线索的位置未免太刁钻了吧?】
  【会不会是什么关键线索?我好好奇啊,这个魇境的境主到底是谁】
  祈梦?
  舟向月想起之前班主也说过,让这些学徒好好练功,如果在大傩上扮演神明,就会有祈梦的机会。
  祈梦。向谁祈梦呢?
  神吗?
  砰的一声,舟向月的额角磕到了木架上面。
  他已经爬到了抵着墙面的木架另一端。
  这一段的竖直支柱上也刻了字。不同于之前零落混乱的字,这些字整体呈现诡异的青黑色,似乎也不是一个人写的。
  就着窗户落进来的一点暗淡月光,舟向月一个字一个字去辨认。
  从上到下,一个个狰狞的字显露出来。
  “你”
  “逃”
  “不”
  “掉”
  “了”
  舟向月靠着另一边的木架子盘腿坐起来。
  他歪着头打量这些刻痕,细密双睫垂下,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眼中显露出一丝挣扎,还忍不住自言自语。
  “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管了,应该没人会看见。”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奇蹲,貌似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嘿嘿嘿】
  在骤然热闹起来的弹幕中,舟向月的手万众期待地从后腰向前探出,趴到了木架前——
  然后,他捏着一块尖尖的石头,在朽软的木头上刻下了鬼画符一般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到此一游”
  最前面的名字是一个两笔简笔画的图案,乍一看像是个月牙儿,又像是一只小船。
  他刚才就手痒想写“到此一游”了,只是院子里的墙上未免太过显眼,写了怕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里写,再用符号代替文字,应该可以保险地过一把手瘾。
  及时行乐嘛。
  原本热闹至极的弹幕骤然陷入了沉寂。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条孤零零飘过的弹幕打破了死寂。
  【弱弱地问一句,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看到这一幕,正常反应会是写到此一游吗?】
  弹幕在瞬间的空白之后,再次爆炸了。
  【……】
  【我来负责任地告诉你,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应该是赶紧逃跑,虽然魇境也没有地方安全就是了】
  【一个精神正常又胆大的人应该是仔细观察,然后决定此地不宜久留】
  【我开始认真地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不会是吓疯了吧】
  【那等下死掉岂不是不好看了!只有充满恐惧的死亡才带感啊!】
  舟向月倒是全然不知道这番争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标签中新增的“精神病院在逃患者”。
  此刻,他满意地把石头扔到了一边,转过身开始打量身边的一件件戏服。
  奇怪的是,刚才一件件戏服上吊着的傩面具都是朝外的,现在却都朝里了。
  就像是这些面具跟着他转了过来一样。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一件件吊着诡异面具的沉重戏服默默地面对他,仿佛一群沉默地凝视他的人。
  舟向月很不见外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一件绛红色长袍。
  红色缎料沉沉垂下,触手冰凉柔软。繁复的织金刺绣从领口蔓延到腰间,细密花纹在黑暗中看去仿佛一片细碎云雾。
  虽然戏服看起来已有些陈旧,但摸起来却异常细腻柔滑,好似触到了鲜活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要贴近它,将它穿到身上。
  很好,就这件了!
  【他在……挑衣服?】
  【对哦,他是该换件衣服了,我怕他穿着这身破布再跑一跑晋江就不让看了,毕竟会露出脖子以下】
  【不要!我就喜欢破破烂烂小美人!】
  【恐怖游戏x换装游戏√】
  【不是,魇境里的衣服也敢乱穿?】
  【魇境啊魇境,求赐一个绝佳的角度欣赏小美人更衣,信女愿献祭笑话君的眼睛和肉|体,换取一个360度无死角全景!】
  【这是什么群魔乱舞的弹幕,有一个在重点上吗???现在不应该关注下鬼什么时候出现吗?】
  【没听说这是个bug直播嘛,早晚会关停的,生命有限,及时行乐】
  正要脱掉身上勉强蔽体的破烂衣服,舟向月突然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围观鬼数”。
  他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又去看那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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