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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母(穿书) 第19节

  明明是开玩笑的口吻,皇帝听了脸上却半分笑模样也没有。
  连乔陡然想起,这位明郡王似乎也是在孙太后跟前长大的,比起楚源待的时间还更久一些。他三四岁就由孙太后抱养,孩童无知的年纪,自然更容易萌生母子之情。
  恐怕皇帝心里也有些芥蒂呢!
  连乔正神游物外,忽闻周遭纷纷攘攘,却是孙淑妃等也效仿宗亲的例,要向她敬酒。孙淑妃方才还恨不得生吞她似的,现在却笑逐颜开,连乔不得不佩服女人变脸的本领之强。
  虽说她自己也是如此。
  有了方才的例,这几杯酒自然也是要应下的。好在连乔独饮梅汤,倒不怕喝醉。
  诸妃之中,唯有郭昭容格外扭捏造作,才抿了一口,就立刻呛得咳出来,引得众人纷纷向她注视。
  孙淑妃不悦道:“郭昭容既不善饮酒,就不必强逼自己了。”
  郭昭容娇娇怯怯地应了声“是”,袅袅婷婷的坐下,只是她的模样却有些古怪。虽没喝酒,脸上却红红的,还有些兴奋与得意。
  连乔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她记得郭昭容酒量颇好的呀,今儿倒是怎么回事?
  坐在连乔左侧的尹婕妤亦皱眉道:“亏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帝又没看她,她得意个什么劲?”
  连乔更觉得奇怪了,因为尹婕妤说的话句句在理。郭昭容精心装扮,自是为引得皇帝侧目,可是楚源都没正眼瞧她一下,反而是郭昭容情意绵绵的看了皇帝几眼。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等上了菜之后,郭昭容的模样更稀奇了。她提着竹筷横挑竖拣,脸上始终恹恹的,仿佛没有一样菜合得上她的脾胃。
  看得她身旁的杨盼儿都倒尽了胃口,杨盼儿忍不住说道:“郭昭容,你身子不适么?何不请个太医来瞧瞧。”
  “谢姐姐体恤,妹妹无妨。”郭昭容装模做样的敷衍了一句,埋头扒了几口饭菜。这下更离谱了,她猝然离席,捂着嘴干呕起来,仿佛受了剧烈的刺激似的。
  这下众人都无心吃饭了,纷纷站了起来,“郭昭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昭容脸上涨红,摇头不语,喧闹中不知是哪个说了一句:“你不会有身孕了吧?”
  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
  连乔下意识地向座上皇帝看去,却发现皇帝脸上有一丝窘迫,意外的不敢与她对视,似乎挺对不住她似的。
  这才是喜闻乐见的剧情哪。连乔颐然想到。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郭昭容到底有没有身孕?
  ps.这篇文本就不是走甜文路线,应该不会有人纠结处不处吧(>人<;)
  第28章 攻心
  众妃脸上俱是一片错愕,还是穆皇贵妃最先回过神来,强笑道:“不如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咱们几个也不曾生养过,光是在这里嘀咕也没用。”
  一句不曾生养,又在孙淑妃心口插了一箭,本来已经雪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个色号。
  穆氏上前请皇帝旨意,楚源轻轻颔首,“去请吧。”
  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不及意想中的欢喜。
  此时殿中已经乱作一团,宗妇们纷纷探头眺望,一个个像伸长颈子的鹅。也难怪她们好奇,皇帝登基多年,膝下空虚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骤然多出两位,怎能不叫人啧啧称奇呢?
  连乔也多了几分注意。旁人不晓得,可她冷眼瞧着,觉得郭昭容跟自己早期的症状颇为接近,尽管稍稍夸张了些,也不见得是装出来的。
  这回来的照例还是太医院之首徐茂庭,连乔看着他那蹒跚的步子都为他着急,这徐大人老得都快进棺材了,还被人呼来喝去的,真是可怜。
  当然徐茂庭自己或许不以为忤,反以为荣。
  年纪大的人毕竟经过些事,不容易失去分寸。哪怕在道喜的时候,徐茂庭的声音也是平和克制的:“恭喜太后,恭喜陛下,昭容娘娘的确有了身孕。”
  孙淑妃脸上终于凝起一片霜雪。
  郭昭容竟真的有身孕了。
  吴映蓉在连乔身后半信半疑地道了一句:“果真么?”
  连乔心下一震,想起若严格按照剧情来,除她之外,皇帝是不会有其他子嗣传世的。但是转念一想,倘若杨涟的诊脉作准,那么连乔已经相当于改变书中的剧情,再多出郭昭容这个变数也不稀奇。
  何况,郭昭容再蠢,应该也没胆子在皇嗣上作假。
  正悉心分析着,连乔忽然感觉到皇帝投来的一道视线。果然是楚源在看着她,似是探寻她的情绪。
  连乔勉强朝他挤出一丝微笑,笑里却充满了心酸与凄凉,让人不忍卒睹。
  楚源轻轻转过头去。
  连乔松了一口气,郭昭容怀不怀孕与她没有多大干系,可她若表现得一点都不难受,皇帝只怕就会觉得奇怪了。
  郭昭容没能凭借那身衣裳大放光彩,倒是趁着身孕出尽了风头。她娇滴滴的望着楚源,腻声道:“皇上……”
  楚源似乎并不愿意看她,只吩咐崔眉道:“把郭昭容案前的酒也换成酸梅汁吧。”
  孙太后也凑了个趣儿,“把哀家这碗鲫鱼豆腐汤端去给郭昭容,哀家记得她喜欢这个。”
  尽管怀孕的不是她那位姓孙的好侄女,可身为宫中辈分最长的主子,孙太后自然得表示一番心意。
  崔眉一一端了过去。
  一碗鲫鱼汤当然算不上什么,难得的是太后的重视,郭昭容于是觉得脸上倍添光辉,弱柳扶风般地起身道:“谢太后、陛下恩赏。”
  顺便又秋波转顾地扫了皇帝几眼。
  明郡王方才既敬了连乔,这会子自然不好区别对待,只得起身也敬郭昭容一番。众人自然也纷纷效仿。
  郭昭容都满面春风的应下。
  轮到嫔妃这边时,连乔也执杯要祝,吴映蓉悄声提醒道:“姐姐,你拿错了,那杯是酒呢。”
  连乔恍然察觉,忙换了一杯,却不料怎的手上不稳,鲜艳的酸梅汁尽数泼在桃红的衣裙上,那一块顿时变作深色。
  郭昭容笑盈盈说道:“妹妹怎么神不守舍的,是昨晚睡得不好么?”
  显而易见嘲讽的口吻,连座上的楚源都皱起眉头,唯有连乔好似没听见一般。
  吴映蓉搀扶起她的胳膊,“姐姐,我扶你去偏殿更衣吧。”
  连乔身不由主的跟着她出去,尽管一滴酒没碰,脚步却是踉跄的,跨过门槛时还险些跌了一跤——这一幕尽数落在楚源眼中。
  回来的时候连乔已换了一袭浅色襦裙,越显得莹白的小脸脆薄如瓷,透明如纸。她仍安安静静的坐下继续宴饮,可是看得出来,她的心神根本就不在宴会上,仿佛整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就连尹婕妤几番找她搭话,她也没有回答。
  宴会方歇,她就由紫玉绿珠二人搀扶着,匆匆离开承明殿回去。
  皇帝握着手里的酒杯,倒出神了好一会儿。
  *
  吴映蓉担心她,也跟来怡元殿劝解一番。连乔朝她绽开一个苍白的笑脸,“你不必替我忧心,你才该多小心才是。郭昭容性子傲慢,又有了身孕,你更得处处留神,仔细别得罪她。”
  “她一直如此,我也惯了。”吴映蓉不以为意,她觑着连乔的脸色道:“可是姐姐,你是不是很难受?”
  连乔凄然笑道:“我哪有难受的资格,陛下是天子,并非我一人的夫婿,莫说现在只是一个郭昭容,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我难道还得个个去理论一番么?”
  道理人人都懂得,可是要接受它却不那么容易。吴映蓉叹道:“姐姐明白就好。不过我瞧着,陛下对姐姐还是很好的,反而是郭昭容不过尔尔,姐姐莫因此事太怪责陛下才是。”
  可是不怪皇帝又能怪谁呢?若非天下的皇帝都太过贪心想做耕田的老黄牛,后宫之中又怎会波谲云诡纷争不断?
  女人犯错的根源,也还是在于男人。
  连乔将这副理论在心底默默咀嚼了一通,仍以一副虚弱的语气抬头说道:“夜深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该安置了。”
  吴映蓉只得起身告辞。
  紫玉打了一盆热水来替她擦身——因天冷不宜常常沐浴,可连乔又癖好洁净,这种必备的程序是少不了的。
  紫玉一边擦拭她光裸的脊背,一边絮絮说道:“其实娘娘不必为这个同陛下过不去。奴婢打听过了,陛下只在郭昭容被禁足之前去过一次含章殿,之后再没有见过她,可知陛下对娘娘您还是很爱重的。”
  这大概就是后宫女人常用的自我安慰法,既然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男人,能拥有大半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在连乔看来,感情是不容分割的事,倘若硬要同别人分享,最终只会陷入痛苦的泥淖中无法自拔。
  幸好她对楚源丝毫无感,无论楚源怎样的作为都伤害不了她。只是在楚源及众人面前,她务必要表现出受到伤害的模样,并尽可能将这种伤害放大——皇帝的感情毫无意义,但却是助她生存的唯一法宝。
  这会子紫玉既然说起,连乔便轻轻叹道:“可是自那一次郭昭容便有了身孕,是不是?”
  紫玉的手停顿了一下,勉强道:“娘娘其实不必太介怀的,郭家不及连家煊赫,郭昭容虽美,姿容比之娘娘也还是逊色几分,就算她真的生下一位皇子,地位又怎能及得上娘娘呢?更别说郭昭容还有可能产下公主,那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连乔静静地听她分析利弊,无话可说。紫玉见她不为所动,料想她心绪仍是纷乱的,只好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擦洗完一遍,紫玉正要服侍连乔就寝,忽见窗外灯笼光照过,想是御驾前来,立刻喜道:“娘娘您瞧,婢子没说错吧,陛下这就来看您了。”
  连乔固执的不肯看窗外,冷声道:“紫玉,扶我上床。”
  “可是陛下……”紫玉有些犹疑。
  “若陛下问起,就说我已经睡了。”连乔说罢,自顾自的躺到床上,顺手还用被子将脸盖住。
  这是打定主意不见皇帝的意思。
  紫玉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殿前请了个安。
  崔眉将拂尘一收,笑问道:“紫玉姑娘,怎么不见连婕妤出来接驾?”
  “回禀皇上,婕妤娘娘她……她已经睡下了,婢子实在不敢打扰。”紫玉抖抖索索的说道。
  崔眉登时竖起眉毛,喝道:“胡闹!身为后宫嫔妃,岂有不出来接驾的道理,定是你这婢子在此胡言乱语!”
  紫玉垂着头不敢作声。
  崔眉还要逼问,楚源却淡淡抬了抬手,“不必了,朕改日再来罢。”
  转身的时候,他看到窗里透出的一线微微灯火,可想而知,连乔尚未入眠——只是不愿见他。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幽黑的松林,耳听得松涛阵阵,北风呼啸着刮杂而过,连脸颊都被震得酸疼。
  崔眉龇牙咧嘴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停下搓了搓手,此时才发现皇帝的步子重坠异常,根本用不着费力追赶。
  莫非为了连婕妤不肯面圣的缘故,皇帝生了大气?
  崔眉呵了呵手,笑道:“奴才还以为连婕妤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会犯糊涂,男人家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何况陛下您是坐拥天下的天子。若因这个恼了陛下,那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楚源顿住脚步,木然说道:“她没有错,错的是朕。”
  他头一次尝到了有负于人的滋味。
  真的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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