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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养成手册_分卷阅读_96

  “国公爷说的也是。不过属下看来,大同总兵曾应坤戍守大同十年,手下的人都十分排外,都督未必能找出奸细来……”
  魏凌听了就哈哈一笑:“曾应坤怎么敢在陆嘉学面前耍花招,陆嘉学在沙场建功立业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卫所里玩儿泥巴!”他拍了拍护卫的肩,心想都是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当年陆嘉学领千军万马对战鞑靼的时候他们是没看到,简直就是威震四方。
  他正要走进内室里换身衣裳,就看到管事进来了,给了他一张拜帖:“国公爷,外头来了个客人。自称姓林,任工部给事中,说是咱们小姐的表亲。小的觉着奇怪……小姐哪里有个姓林的表亲,您看看他的拜帖。”
  魏凌接过管事递过来的拜帖,他记得宜宁的继母就是姓林的,可能还真是来拜访的。
  “可说了来干什么的?”
  管事回道:“说是有什么东西给您……小的看他衣着打扮也的确不是普通人。”
  英国公府这般地位,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不少,自然要谨慎些,他也不是谁都能见的。不过魏凌记得宜宁的继母跟宜宁关系很好,人家既然也来了,那自然是要见见的。
  魏凌就点头道:“你带他去前厅,好生招待,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管事这才领命去放人,魏凌梳洗后随意换了件圆领右衽长袍,往前厅里去。
  林茂今日倒是穿了件赭红的杭绸直裰,腰间配了块玉坠儿,显得喜气洋洋。他身材修长,狭长丹凤眼,的确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正站在前厅外边看海棠边等着,身边摆了一对绑着翅膀的大雁,回头看到英国公来了,才大步走来向他行礼:“国公爷安好!”
  魏凌请他坐下来,下人奉了上好的大红袍上来。魏凌才笑着问:“我是记得宜宁的继母林氏的,你可是林氏的侄儿?”
  林茂拱手道:“在下的确是扬州林家人,一直在京中,未曾来拜访国公爷,实在是失敬了!”
  魏凌就笑着说:“哪有什么失不失敬的,林公子不必客气!既然是宜宁的表哥,那就是亲戚了,以后常走动就熟悉了。宜宁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唯有个弟弟,我巴不得她多几个兄弟。”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管事过来请英国公的话,现在已经到吃饭的点了。魏凌就对林茂说,“倒是眼看就快晌午了,不如我让厨房做几个下酒菜,你与我小酌几杯?”
  林茂听了眼睛微亮:“国公爷留我喝酒,自然是要喝几杯的。”
  魏凌让小厮去小厨房传话布菜,花生米、卤猪耳朵之类的下酒菜不能少。又让人去东园通传宜宁,说她表哥来访了。
  酒菜摆上来,林茂就给魏凌倒酒:“我听闻国公爷有个千杯不醉的称号,我在扬州也好酒,能闻着酒味辨别酒的种类。酒坊的掌柜因此输过我五十两银子。”他提着酒壶闻了闻,“居然是秋露白,国公爷家里的窖藏果然是最好的!”
  魏凌见他果然能闻出来,有些惊讶。又立刻让管家取了好几种酒来,林茂都能一一分辨出来。
  魏凌看林茂的目光就有些赞赏了:“喝酒伤身,我是戒这口好几年了。要早知道能碰上林小友,便要晚几年戒了!”
  “您现在跟我喝也不迟。”林茂又给他满上,两人碰了杯。
  魏凌叹了口气说:“还是喝酒舒服。”酒一下肚就有种舒服的热,愁绪就全都没了,把他压下去几年的酒瘾都勾起来了,他拿了酒壶给林茂添酒,“林小友多喝些,这秋露白是御赐之物,外面可买不到。”
  林茂想到正事要做,却不能多喝了:“国公爷,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就是了!”魏凌笑着说,他以为林茂想跟他商量官场上的事,也不甚在意,又举起了酒杯。
  林茂听了就继续说:“国公爷,我今日是来提亲的,我想娶宜宁为妻。”
  魏凌措不及防,一听差点把酒喷出来了,连忙放下酒杯。有些震惊地看着林茂:“你……你说什么?”
  “在下与宜宁自小就认识,两情相悦,早就有了想娶之意。奈何那个时候宜宁还小,在下便想等有了功名再相娶。”林茂很诚恳地说,“小时候在罗家,我与宜宁表妹可是朝夕相对,宜宁表妹也十分喜欢我。国公爷若不信可以去问宜宁。”
  刚因为酒上来的晕头晕脑全没了,魏凌清醒了很多,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婚姻大事又如何儿戏,国公爷要是同意,我便立刻回去让母亲准备聘礼,八抬大轿娶宜宁过门。我家门风淳朴,父母和蔼,虽说家中无人做大官,但在扬州城也是赫赫有名的,足保宜宁吃穿不愁一生富贵。”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来,语气也带了几分郑重,“我亲自来求,便是想让国公爷知道我诚意十足,故已备好了一对大雁同来。”
  其实当他很早就想上英国公府来了,奈何英国公府一直波折不断。终于等到魏凌打胜仗回来了,他才找机会上了门。
  他早说过要娶宜宁回去了,虽然她已经不是毛茸茸的小狗模样了,但他看着还是觉得好玩,心里痒痒的,早想娶回家养着了。
  魏凌这次打量他的眼神,就有了几分看女婿的慎重,没有什么林小友的亲切了。
  刚打瞌睡就遇上有人送枕头,实在是太巧了!
  “你既然说,是来提亲的。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你的事了了。”魏凌接下来郑重地问了林茂好几个问题。
  “家中几个兄弟?”魏凌首先问了人口,听到林茂说有六个,他排行老四,魏凌有点不太喜欢。
  魏凌又问:“父母可有人做官,官居几品?”
  林茂都一一作答了,最后说:“我家自不能与英国公府的煊赫相比,但也算是富贵有余。我一片诚心,又早想娶宜宁,娶她之后绝不会同别人般做那等纳妾之事,您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我这般诚心的。”
  魏凌吐了口气,要是平日他肯定会回绝了。但是现在宜宁的婚事迫在眉睫,且林茂又说他们两情相悦。再说人家是六部给事中,出身于扬州林家,怎么看条件都比那个才中了举人的贺二公子好。魏凌想了想,就道:“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你……你且回去等等。”
  人家父亲自然对女儿的亲事慎重了,林茂很理解,把杯的酒喝了,笑着说:“那我改日再来拜访您。”
  林茂把自己养的那对大雁留了下来,魏凌看到那对大雁张头望脑个不停,让人送去厨房先养着。然后问管事:“不是让你叫宜宁来吗?”
  管事才回答道:“小姐的花苗还没有种完,说是种完了就过来。”
  魏凌让他不用去叫了,他亲自去东园找宜宁。看到女儿果然安逸自在,在暖房里忙着种新的花苗,他犹豫了一下,才问:“宜宁,你是不是……对跟你从小长大的林表哥两情相悦?”
  宜宁听完之后差点把手里的花苗给掐断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连连摆手,笑得脸色通红:“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可不敢跟他两情相悦,我们家这茂表哥最不着边际了!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小的时候,他可把我折腾得够呛的。”宜宁就把林茂原来在扬州城里烧人家铺子,收租金的时候又打了人家掌柜的事说给魏凌听。
  “茂表哥虽然聪明,但不喜欢读书。他母亲头疼得很,才送到罗家来让母亲管一管。结果他却跟着明表哥跑到京城里做官了。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在皇上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哄得皇上封了他个官做……”
  看来还真是个不着边际的。
  魏凌看着女儿在阳光下晒得红彤彤的脸,额头细细的汗水。她的肌肤在日头下白得晶莹剔透,上好的雪白丝绸都比不得……手腕都精致极了,纤细的手腕,突出的一小块浑圆的骨,看着让人想狠狠捏在手里。一般的人又怎么护得住她……
  若是留在英国公府,自然有他护着。以后嫁出去了怎么办?
  魏凌沉默了片刻,去了西院找魏老太太商量。
  魏老太太正在和许氏说话,她想请许氏的婆婆,也就是魏英的母亲刘氏过来住几天,一起帮着看看。就听到宋妈妈通传儿子过来了。
  许氏带着魏嘉避出去玩了,魏凌就坐下来,喝了口茶醒酒,才把林茂的事详细跟魏老太太说了。
  魏老太太听了想了会儿,觉得不太妥当:“他虽然是个工部给事中,又长得一表人才。但要真是嫁了他,以后宜宁总归要跟着他回扬州去吧,这路途颠簸遥远的,来往一回困难得很。再者家里六个兄弟,妯娌之间未必就没有矛盾。咱们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妯娌有矛盾了,你也管不了啊。”
  “我正是这么想的。”魏凌沉吟了一声,“但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他未尝不可。我看的确也是真心诚意的想娶宜宁。”
  魏老太太也点了点头:“那就不要仓促决定了,先看看再说。”
  魏凌心里真是压得重重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第123章
  宜宁见魏凌离开了,吐了口气,让珍珠用铜盆端凉水来净手。她抬头望着院里的树荫浓密的银杏树,林茂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总感觉魏凌说话欲言又止的。她想了想,派了个丫头去前院打探。
  一会儿丫头回来跟她说:“林表少爷跟国公爷在前厅里喝酒,退了下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但林表少爷高高兴兴地就回去了。”
  末了又说:“国公爷送了两坛秋露白给林表少爷带回去,林表少爷送了咱们家一对大雁呢。”
  他送大雁做什么?只有男女定亲之时才送这个,比双宿双飞。
  但一想到他还给林海如送鹤,宜宁又很理解,因为林茂送什么她都理解。她不再过问了,让丫头去把庭哥儿找回来,要吃晌午饭了。
  庭哥儿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书童玩得很高兴,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衣襟还是脏的。
  宜宁就不要他上罗汉床,非要让佟妈妈带他洗干净才行。
  庭哥儿嘟着嘴去梳洗,一会儿咚咚咚跑进来就往宜宁身上凑:“姐姐,我想和贵福去骑马!”
  贵福就是他的小书童。宜宁嫌他像个小火炉似的,把他揪开:“叫护卫看着你,到后院绕着假山骑去。”
  庭哥儿就是想粘着她,她身上凉凉的多舒服啊。
  宜宁瞪了他一眼,他只能爬回去好好坐着,撑着下巴说:“家里不宽敞跑不开,我在卫所的时候,跑马的地方是一大片的草地。”他用手比了个大大的地方,笑嘻嘻地说,“姐姐你不会骑马,以后我长大了带你骑马吧!”
  宜宁给他添了碗薏仁猪蹄汤:“好啊,那也得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庭哥儿吃了午饭又出去了,宜宁叫了护卫进来,特地吩咐,不准带着小世子去外面骑马。不然他在自己面前答应得好好的,在下人面前又跟小霸王似的发号施令,护卫又不敢反他的意思。
  他倒是越长大,个性就越像魏凌了,除了魏凌没人管得住他。
  宜宁小睡了片刻起来,还要去见管事。
  结果她刚睡了起来,松枝过来通禀说程琅过来了,正在西次间外的庑廊下等她。宜宁往西次间去,正好看到他在和庭哥儿说话,挂在檐下的凤头鹦鹉歪头看他,又喊“阿琅、阿琅”,好像已经认得程琅了一般。
  程琅把它从鹦鹉架上取下来,鹦鹉脑袋微低下,一副要他摸自己的样子。
  庭哥儿不满道:“我教了它好久,它都不会喊我的名字!”
  程琅就逗着手上的凤头鹦鹉,从小盘里拿了谷子喂它吃。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你得喂它才是啊。”
  宜宁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向他走过去:“程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程琅就把凤头鹦鹉给了庭哥儿,让他拿着去玩。他跟宜宁一起进西次间说话。
  “昨日宫宴上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你。”程琅的声音略微沉了些,带着一丝奇异的冷清,“那日原因也在陆嘉学身上,皇后想要讨好他,你又是他的义女。她便想求了你给三皇子做侧妃,让陆嘉学支持三皇子继承大统……”
  一个手握重兵的人的选择有多么重要,不说宜宁也知道。
  她嘴角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世事难料。”
  她不由得想到陆嘉学冷淡的脸色。在前世的丈夫面前,她要被赐婚与别人,还是因为别人想讨好他。
  前世被他所害所骗还不够,现在还要因他而陷入纠葛之中,身不由己。
  宜宁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程琅正看着他。
  槅扇外的阳光映着他的俊逸雅致的脸,身上月白的细布直裰。他的手指微微扣着桌沿,猛地被宜宁发现了。他才淡淡地移开了,说道:“明日朝会之上,我将要调任都察院佥督御史了。”
  佥督御史是正四品的言官!
  “我这倒不算什么。”程琅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位三哥更是厉害,他应该要升任工部侍郎了,徐渭力保,又有浙江水患的功劳在,这位置十拿九稳。”
  “佥督御史还不算什么,别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的。”宜宁笑着摇了摇头,佥督御史在都察院里掌官员纠察,已经是手握权势了。
  她低头时却一时失神,拿着绞线的剪刀稍不注意就划到了手指。
  那剪刀的尖头十分锋利。指头一痛,很快就溢出血来。
  “怎么了?”程琅皱眉,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抓住她的手,见那条血汪汪口子还拉得有点长,就无奈道。“怎么这样伤着了……”
  宜宁被他抓着还是不自在,毕竟他成年了,不全是那个小程琅了。偏偏他又亲近自己,不好拒绝:“无妨,这伤口浅得很,只是破了皮而已。”她用力一抽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有抽动。
  程琅抬头看她,她娇小的身体靠着迎枕,肤色白里透红。她的手腕是太小了。一掐就能紧紧握住,稍一用力她就挣都挣不开。
  他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原来梦里,他已经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了,宜宁还是那般娇小的样子。他就是这么欺身压上去吻她。看到她在自己身下怒视着自己,他就怜爱地捧着她的脸安慰说:“别怕、别怕。我是阿琅啊,你的小阿琅啊……”
  虽然那只是他的梦境。
  宜宁终于把手抽了回来,让丫头去妆奁里拿纱布进来。她把指头的那点血擦了,拿纱布围了一圈算完,她就是懒得包,何况本来伤得就不厉害。
  程琅就把那双鱼戏莲纹的笸箩拿过来,找出了药酒要让她涂一涂,再重新包上:“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人从台阶上推下来,摔伤了膝盖。你觉得我哭得太惨没有男子气概,不想理会我,就把我扔在二奶奶那里,还是我哭着回去找你……”
  宜宁听他提起他儿时的事,笑道:“我那时也不知道你是被人推下来的。记得是你二奶奶家那个胖孙子推了你,好像是叫瑞哥儿的,他现在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没有,他早就死了。”程琅轻描淡写地说,“他十二岁那年跟几个世家少爷去爬香山,从台阶下跌下来,肺摔伤了,抬回去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冒血泡……后来没有活下来。”
  宜宁微微一怔。这么巧……是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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