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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节

  王宵猎想了想道:“确实,此事还是应该由宣抚司来做。不过今年特别,还是姐姐包了吧。送的无非是直属宣抚司和河南府的官员,其他的官员就顾不上了。”
  林夕道:“那可是包好多,少了只怕不行。”
  王宵猎笑道:“就送一金一银两个粽子——哦,再送十个鸡蛋,算是过节就好了。今年许多人追随我而来,也算替他们过节了。过了今年,也就不送了。”
  王青秀叹了口气:“你现在是宣抚使,最怕这种事情。今年送了,明年不送,就有人想些有的没的,胡乱猜测。猜的虽然不对,但会在他们心里产生不好的想法,到时就难做了。”
  王宵猎点头:“姐姐说的不错。所以这种事情啊,就是以我为主,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胡乱猜测的,不适合就不要干了呗。我们想的太多,就怎么做都不对,最好是什么都不做。”
  王青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王宵猎道:“姐夫这些日子怎么样?书画院里,现在也向外卖画,应该好过些了吧?”
  王青秀道:“你的姐夫与我的脾性相仿,懒得做这些事情,能赚到什么钱?”
  王宵猎道:“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应该多劝劝姐夫。哪怕是替人卖,也能收些钱,日子就好过些。这是官府同意书画院这样做的,就是要让里面的画师日子过得好些。”
  王青秀道:“你姐夫总是觉得,都是书画院里的同僚,他替人卖画收钱,不是平白占人便宜?”
  王宵猎听了笑道:“怎么是赚别人便宜?他是我的姐夫,画到他手里,必然更好卖,也卖得更贵。这是与画的人两得其利的好事,可不是赚人便宜。”
  王青秀回转身,看着王宵猎。过了一会,才道:“这种事情你倒是想得开。”
  王宵猎道:“有什么想不开的。只要姐夫不因为别人买了画,来求我做什么事情,便就没关系了。姐夫这个人脑子清醒,应该不会求我的,那样反而伤了两人感情。”
  王青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王宵猎道:“其实只要有心,经常碰面的人总有办法为别人办事。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姐夫自己,不要接受别人的请托。如果被我知道了,这个家也就不再像现在这么随意了。”
  王青秀怔了一下,重新低下头,细心地包粽子。
  张杞如果自己不控制,有许多办法为别人办事情,不必亲口跟王宵猎说。在王宵猎的地位,必须有舍弃亲情的勇气,才能杜绝各种请托和说情。而且必须明白,即使做到极致,也不能完全摆脱。
  看了一会两人包粽子,王宵猎到书房,拿起高颖一本端午习俗仔细观看。这个时候的端午,除了吃粽子赛龙舟之外,还有悬艾叶、佩香囊、戴长命缕等许多花样。王宵猎地位特殊,自该多了解一些。
  李清照的学校离着河南府只有两三个街口,地方还算繁华。端午佳节,学校放了五天假,一下子冷清下来。
  出了门,李清照把篮子放下,指挥着女使庆儿在门上挂插艾草,又挂几枝石榴。正在这时,就见巷子那头张择端和李迪几个人,头上插着茉莉花,手里提着食盒和酒壶,摇摇摆摆地过来。
  把几人上下打量一番,李清照道:“你们几人,这是要做什么?”
  张择端道:“正逢端午佳节,我们几个又没有家室,想着聚饮一番。居士学校放学,地方空旷,岂不正好?”
  李清照道:“我正觉得这几日冷清,你们来了,正好热闹一番。不过话先说好,我这里没有青壮男人,等到酒席结束了,你们要把东西收拾好,不要把我的地方搞乱了。”
  张择端道:“这是当然。”
  就站在门外,看着李清照把艾草和石榴插好,一起进了院子。
  李迪左右看看,道:“居士这里好大!”
  李清照道:“是河南府的高通判找的房子,地方宽敞。高通判又领着人修理了些日子,我看着极是满意。”
  李迪道:“这样大的房子,不但是贵,每月要交好多税吧?”
  李清照道:“我这里是学校,不要交税的。听他们讲,若要交税,每月要十贯以上了。”
  李迪点了点头:“学校竟有这个好处,不要交税了。居士住在这样地方,又不要你交税,真是十分好了。”
  一边说着,几个人来到一个水池边的凉亭上,把酒肉摆好。
  张择端对李清照道:“今日得闲,居士同饮一杯如何?”
  李清照好酒,生性又豪放,欣然同意。
  第900章 重礼
  饮了几杯,李清照道:“这样喝酒太过无趣,弄些猜枚投壶,热闹一下也好。”
  张择端听了,便道:“居士取两枚棋子,我们猜枚吧。今日赏你园中风景,投壶太过麻烦。”
  李清照是个受热闹的人,当下取了两颗围棋子,用于猜枚。
  连猜几次,大部分都是李迪输了,有些微矄。李迪把两枚棋子拍在桌上,道:“且歇一歇。今日时运不好,这样喝下去,再喝几杯就醉了。”
  几个人停下,慢慢喝酒,顺便也吃些菜。
  今天的下酒菜,几个人买了一只烧鸡,三斤酱牛肉,配着些黄瓜、莲藕之类的凉拌菜。还买了几个香瓜,用净水洗了放在一旁,用于酒后消渴。
  吃了几块牛肉,新来的王希孟道:“最近书画院开了一间得月斋,专门卖书画院画师的画。听说,这是宣相亲自提议开设的,给画师些来钱的门路。此事极好,似我这等人,只靠俸禄如何攒钱?”
  张择端道:“得月斋里只卖些小品画,你又不擅长画小品,高兴什么?”
  王希孟道:“小品又不十分难,我随便学一学,也能画得了。”
  李迪道:“你不要想这些了。还是在空闲时多画一些大画,卖的价钱贵了,也不缺什么。何苦要来跟我们争画小品?”
  王希孟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些年在北地,我的浑家没了,生活过得又苦。为了来洛阳,我又欠了债,不想办法弄些钱怎么行?做画师,一个月一二十贯,实在不多。”
  张择端听了连连摇头:“这是什么话?外面的普通百姓,一个月几贯钱就丰衣足食,一二十贯你还不知足?”
  王希孟道:“现在实在缺钱,有什么办法?”
  说完,不由长吁短叹。
  宣和年间,王希孟被掳了北上。金人不懂字画,王希孟只能跟其他人一样搬运行李。没一年,浑家卢氏死在了逃亡路上,只剩孤身一人。他除了画画,身无长技,这几年过得十分辛苦。幸亏王宵猎占领晋州,他才有机会返回。回来的时候,向一个富户借了不少钱,背上了一身债。幸好书画院的画师认识,才苦尽甘来。
  现在生活安定下来,想再娶个妻子,买一处房子,还要还债,觉得处处缺钱。如果只靠自己的俸禄,怕不是要几年时间才能安顿下来。最近王宵猎设一处得月斋,可以卖一些书画院的字画,心里难免活泛起来。
  张原伴着李玉本前前后后看了一圈,道:“这处房子大小合适,又临上东门大街,做生意最好不过。员外选择这里真是上上之选,必然生意兴隆!”
  李玉本道:“可惜是北面临街,未免有些不吉利。”
  张原道:“员外,你看这大街上店铺林立,多是做布匹生意的,能租到房子就不错了,怎么能够乱挑?我们来到洛阳,人生地不熟,有落脚之地就好了。”
  李玉本点了点头:“暂时也只好此了。”
  两个人是谷神派来洛阳,打探宋军消息的。李玉本女真姓是蒲察,汉姓李,玉本是其本名。是谷神门客,关系非浅。张原是流落到大同府的汉人,是李玉本的帮手。
  得了谷神命令,两人兼程来到洛阳,以做布匹生意为掩护,打探消息。不过这几年女真人跋扈惯了,做事情大大咧咧,并不习惯小心谨慎。虽然临行前谷神再三交待,李玉本觉得自己租个房子做生意,就已经足够谨慎了。什么平时要事事注意,在他看来就是笑话。
  张原道:“员外,宋人的习惯,做生意要到行首那里报备。一会我去行首那里,请他三天后到鼎香楼用饭,员外顺便报备。这个行首可不简单,是宣抚的丈人,员外可要小心伺候。只要让他开心,我们的生意必然顺利。”
  李玉本听了,不由皱起眉头道:“他既是宣抚使的岳父,怎么还来做行首?行首是个贱役,生意人没有办法,不得不做罢了。他是宣相丈人,哪个敢逼他做?”
  张原道:“洛阳这里与以前不同,行首要是德高望重的人才行。我已经问过了,各行各业,行首多是了起的人物为首。当然这些人做行首,管的也就多了。”
  李玉本连连摇头:“这里的规矩好奇怪,与他处不同。”
  张原道:“我们不必理会,无非是见一面而已。这个人身份非比寻常,到时要送一份重礼。”
  李玉本道:“我们千里而来,哪有什么重礼送他?若是寻常物事,也进不了他的眼。”
  张原道:“我听说洛阳有一处书画院,里面的画师多是以前画院的待诏,名叫得月斋。里面的画都是精品,幅幅价钱不菲。我们去那里买一两幅画作为礼物,也显得我们不是寻常人物。”
  李玉本大喜:“听说南人最喜欢字画,不似我们北人。若能寻两幅好画送礼,自然最好!”
  当下,让张原带着自己,过河去得月斋店里。
  两个人坐着马车,过了洛河,来到南岸的洛河边上。走不多远,就见一间店铺古朴典雅,很有书香气息。店上挂着一块招牌,正是得月斋。
  张原带着李玉本进了店内,一个小厮迎上来,拱手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说完,带着两人到了一个桌子旁,请两人坐下。沏了一壶茶,放两个茶杯,让两个人闲坐喝茶。
  这里的小厮与他处不同,白白净净,浑身上下整洁无比。说话声音不大,听着悦耳,没有一句多余废话,让人觉得很舒服。进了店里,也不多问,让客人觉得很自在。
  张原和李本玉坐下,喝了两杯茶。环顾四周,有不少装裱好的字画挂在墙上,还有些堆在一边。
  李本玉叫过小厮,问道:“你们这里的字画,是什么价钱?”
  小厮道:“字画没有固定价钱,基本是一幅一价。”
  李本玉道:“我看有些挂在墙上,那些价钱更高一些吗?”
  小厮道:“客官误会。挂在墙上的不一定是价钱高的。真正的好画,是不摆出来的。”
  李玉本道:“不摆出来,怎么知道好是不好?你们这样做生意,可是不行!”
  正在这时,一个汉子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进了店里。对店主人道:“主人家,我摆在这里的两幅画,你卖出去没有?若是卖出去了,快快把钱给我!”
  店主人见是画师王希孟,急忙从里面走出来,道:“王待诏,你的画虽好,只是要的价钱高了些,一时没卖出去。”
  王希孟一摆手:“怎么还没卖出去?你这个店主人不行!”
  店主人只是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玉本在一边看着,对小厮道:“你们店里怎么什么客人都有?我这里正夸你呢!”
  小厮忙道:“客官恕罪。这一个王待诏可不是店里客人,他是画院画师。有画寄在我们店里,所以来问。”
  李玉本看张原一眼,道:“很有名吗?”
  张原问小厮:“这个王待诏,不知有什么名画传世?名气大吗?”
  小厮道:“王待诏受道君皇帝赏识,亲授技艺,当然有名。有一幅《千里江山图》,被视为绝世珍品!”
  “哦——”张原连连点头。“听说过,当然听说过。那幅画可是大大有名,听说是宫廷御藏,等闲人看不到呢。怎么,王待诏也有画在店里卖?”
  小厮道:“当然,我们店里就是卖这些人画的。王待诏有两件力作,正在店里,你们来的正好。”
  张原忙对李本玉道:“员外,这个王待诏,可是了不得。听说他才气过人,一十八岁时便有一幅画,深受当时皇帝和大臣喜爱,天下都知道他的名字。”
  李本玉听了,不由多看了王希孟两眼。小声问道:“既是如此名人,想来他的画必然是好的。”
  张原连连点头:“当然是好的。似这等人,纵然随手涂鸦,那也是无上之宝!”
  李本玉想了想,把小厮叫了过来。道:“这位待诏的两幅画,拿来我看。”
  小厮大喜,急忙小跑着把王希孟的画拿来,摊开给李本玉和张原看。
  这两幅画,一幅是兰花,一幅是仙鹤,尺幅都不大。两人看画得栩栩如生,不由连连赞叹。待要叫过王希孟说两句话,不想王希孟听说画没有卖出去,借着酒劲骂骂咧咧地走了。
  没有办法,李本玉只好叹了一口气。问小厮:“这两幅画做价几何?”
  小厮道:“若是单卖,要八十足贯一幅。客官若两幅都买,一百五十贯就可以了。”
  这两幅画只是王希孟用了几天时间画出来的,就是为了卖钱。不说画的内容他熟不熟悉,单是作画态度就有些不端正。在得月斋里,这样的画不但不好卖,也卖不上价钱。偏偏王希孟的要价又高,哪里有人买?
  一般来说,画师的这些小品,一般就是十贯到三十贯之间。王希孟两幅画要价一百五十贯,进店来的客人钱又不是捡来的,多看一眼都不肯。
  今天碰到李本玉和张原两个人,活该王希孟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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