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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救我一次

  山渝没发挥好,因此没进决赛。
  家里人现在已经不关心他的成绩了,因为他听话,而且成绩过于平稳,父母为了分财产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离婚的事情谈不拢,父亲搬去了小三家住,母亲为了拍卖会全国各地跑,偶尔电话打来,都是在问天星有没有惹事。
  他一个人失落,屈意舒却跟他说自己作文竞赛拿了名次,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嫉妒,屈意舒邀他去庆祝,可两人走到分叉口,他谎称自己有事拒绝了。
  屈意舒红着脸说有机会再约,山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红灯的时候,他又点起烟来。
  离他抽烟被妹妹发现那次已经过了好几年,他叼着烟审视周围,没来由的觉得人生漫长,他想到天星抱怨自己长得慢,的确如此,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些事,可是他们的人生还是习题作业,父母老师同学。
  有人问他借打火机,是个比他矮了大半头的男人,看起来不三不四,不是他们学校的人。
  山渝半垂着眼睫,将自己手中的半支烟递了去,那人没接,烟蒂落在地上,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径直回了家。
  山渝在那个温柔和善的外表下,是脆弱却傲慢的内核。
  他觉得这是天星与他最相似的地方,只是天星脑袋更简单,嘴巴更坏,坏得理直气壮,而他则会给自己找出一堆合理原因。
  一周后,山渝吃了那半支烟的教训。
  屈意舒因为上次被拒绝的事,再没约过山渝一同回家,而落单的山渝被那群人堵在了路边。
  一群人里为首的就是上次借火的人,他带着自己的小弟,高矮胖瘦的几个人,却是都不如山渝高,他们的拳头落下来之前,山渝在报警和紧急联系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父母撕破脸后,天星把他们手机的紧急联系人设成了彼此,她说:“父母会再婚,有新的孩子,早晚把我们忘了,但是我们不一样,直到咱们结婚,我都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他按下之后又觉得滑稽,天星一个小姑娘,她还没成年,连为他在手术单上签字都做不到。
  如果当初这里的开发商不出事,这里也不会成为一片烂尾楼,自然也不会喊不到人。
  地产商的钱在股市蒸发掉了,他们班里的同学都把这件事当笑话说。
  山渝单挑都不一定能行,更别提一对一,这地方多的是生锈的铁桶钢筋,他尽力逃离,却还是被人打倒在地。
  他们出了气就走了,不过好在他说明了地方,最后等到天星来了。山渝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手电筒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折射出阴森森的光芒,天星气得发抖,也不敢唤他,两条腿一软跌去了他身边。
  山渝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头上也破了洞,鲜血淋漓的现场过于触目惊心,天星不知所措地捂着他的伤口,眼泪一个劲地掉,打在他的脸上,山渝知道是她,这才放心晕了过去。
  因为他们是未成年,有个女警问了许多细节,不过山渝在校内品学兼优,查不到跟那一片的流氓有什么关系,而这两兄妹的父母又迟迟未到,两个小时后只有一个叔叔赶来,警方也觉得这不过又是一对缺乏关爱的可怜小孩,运势不好才遇上发了疯的流氓。
  天星的叔叔赶来后却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天星,女警见女孩穿着裙子,男人蹲下检查她膝盖时,她姿态僵硬,却慌张看了仍在病房的警察一眼,李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职业病犯了,她总觉得那女孩倒像是在朝自己求救一样,便开口说:“她没事,只是膝盖蹭破了皮,这个男同学需要好好修养。”
  天星紧紧抓着山渝的手,看也不看自己叔叔一眼,李云看她过于紧张,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天星微微颤抖着流泪,却又抬头双手握紧了李云的手。
  当少女美丽却盛满泪的眼睛盯住自己时,李云难以描述那时她的震撼,身为警察的责任感就这样被点燃,她似乎是祈求救赎那般呼唤她给她正义,李云安抚她道:“我们会调查到底,我向你保证。”
  李云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天星,这才回到了局里。
  可是怎么调查,山渝这种好学生没可能跟流氓有交集,警察查看了附近路口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询问同学也没有结果。
  屈意舒觉得这件事必然跟行为不检点的楚天星有关,因为有一次她见到楚天星跟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
  屈意舒在警局外面犹豫了十分钟,终究没有胆量进去。
  她怕惹了楚天星,再经历一回那时的噩梦,也怕连带着让楚山渝恨她污蔑自己妹妹。
  她把这事写进了日记,但是楚天星之前对她的折磨造成的后遗症极大,意舒半夜噩梦醒来,把那张日记撕下来吃到肚子里,才算安心。
  山渝是因为伤口痛醒的,天星趴在他手边打盹,他手上扔带着血污,艰难地缓缓抚摸她散落的发丝,护士值班室的铃声响起,脚步声匆匆而过,天星迷茫中醒来,见山渝也醒了,哽咽着说:“你这个倒霉鬼,我怕你死了。”
  山渝戳了戳她的脸,“等不到你来,我趴在地上装死,元素周期表背了好几遍,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了,太丢人了。”
  她今晚不敢回家,坚持坐在山渝的病床前,医院看她是个小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就着夜灯微弱的一点光看山渝,他们有着十分相似的眼睛,眼型细而长,双眼皮的褶皱也窄,眼珠黑白分明,看着单纯却又淡漠。
  只是他现在肿了一直眼,可怜也滑稽。
  山渝的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又移到她胸前的发梢,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看什么?”他为了缓解这微妙的气氛,张口询问。
  她笑了笑,摇头道:“不晓得。”
  天星打了个哈欠,便直接脱了鞋子,爬到了他身边。他现在全身都痛,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适,头晕口苦,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天星叫他让让,他中了邪似的听话,在那狭窄的病床上给她留了一大半出来。
  他其实一直不太懂天星的性格到底随谁,捉摸不定的,时常叫他困惑。两人相伴十几年,除却上次他搂着她哭,这晚大概是最亲密的一次。
  家里育成了这世上最鲜艳娇美的花,山渝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对外人说的,她是自己家人,是她妹妹,是不拘这些的,他应该仔细观赏,细细把玩,可是天星倒好,把道理都颠倒过来,对外人任君采撷,对他却敬而远之。
  她抚摸他的脸,隔着纱布,他想抗拒,却又尽力说服自己这只是天星看他可怜,一时心软。
  她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她温热的气息落在他周遭,少女的甜蜜混着刺鼻的消毒水朝他汹涌而来,小臂上是奇异的柔软,他想起阳台上晾着的胸罩形状,静静地接收她近乎调情般的举动,天星说:“我不白救你,你也得救我一次。”
  她说得过于决绝,反而透露些傻气。
  楚天星从没告诉过山渝,那晚这句话让她懊恼了一个青春期,并非是后悔她要他救自己,而是后悔自己词不达意,其实早点告诉哥哥自己害怕,许多事情会更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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