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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玉华_分卷阅读_65

  这萱草才十一岁的年纪,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说到最后又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倒叽叽喳喳议论起那县主的美貌和富贵来了。
  茯苓听了心下厌烦,面上却是一点不显,又陪她说了两句闲话便赶紧打发她走了,待屋内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茯苓却不由暗自思量起来。
  新昌坊近两年来因为李纪一直在北疆前线征战,别说女主子,干脆连半个主子也没有,外院的那些浑人且不去说他,内院里人数不多的几个大小丫鬟,却实实在在是少人约束,过的太恣意了些,一个个的,离这郡公府上的规矩何止差的十万八千里,自己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那郡公爷,在县主进门之前,该去请个宫里的嬷嬷来将她们好好教导管束一番呢?
  茯苓蹙眉思忖了片刻,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只管自己忙碌去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纪等一帮人果然回到了府里,此时白日里在府上帮忙整修装置的诸人都走了,偌大个新昌坊难免显的冷冷清清,还好他们一直住的这小院却是灯火通明、饭香汤滚的。
  那小六子见了灶上特意给他熬了菜肉粥,不由眼前一亮,他本就生的清秀俊俏,这一喜之下,一张小脸看着格外漂亮,李麻白见了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掐,他气的涨红了脸,一把打开了李麻白的手。
  这小六子并不是和李麻白他们一起从山上下来的,是李纪第一次去北疆的时候,在回鹘人手里救下的,他父母兄长俱被回鹘人屠杀了,见他生的分外标致,便想带回去卖到富贵人家做个玩物,李纪他们碰到他时被正在沙丘设埋伏,而这小六子恰好寻机逃跑了出来,被那回鹘人放马追上了,几个人骑在马上肆意捉弄折辱他,硬生生放马踩断了他一条大腿,这小六子虽疼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滚,嘴里却没有丝毫服软,破口大骂,一副只求速死的架势。
  李纪本不想因为这一件小事破了自己的埋伏,却感于这孩子的勇义,便派人出去杀了回鹘人救了他回来,自此便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做个勤务,回长安城后,还因为小六子生的太好了,被人传过一阵子李纪断袖的闲言来呢。
  李纪与众人一起用过晚膳,便打发了闲散人等出去,单留下刘腊、李麻白、陈鹤等几个心腹到正房去商议事情了。
  小六子给他们几个端上了茶水之后,便也守在院门旁的耳房听差遣,不一会儿,那院门被人推开,却是内院的大丫鬟萱草进来了。
  这萱草一直是负责内外院传话的,小六子与她也算熟悉,连忙起身出来招呼她到耳房里坐下暖和暖和。
  “小六子,今天那粥你可吃了?味道怎样,这可是我和茯苓姐特意为你做的。”,萱草一坐下便说道。
  “吃了,味道极好,我都吃撑到了,谢谢萱草姐姐,谢谢姐姐们替小六子特意安排。”,小六子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知道这粥定是茯苓姐姐为自己准备的,萱草是个跳脱性子,哪里想的到这些呢。
  小六子比萱草还小两岁,其城府机灵却比萱草胜过数倍,只不过他生的稚嫩俊俏,内院的大小丫鬟都极喜欢他,只拿他当小弟弟看待。
  萱草听了小六子谢自己,脸上便十分得意,又凑近了小六子,神神叨叨的问道:“小六子,你常跟着郡公爷身边,可曾...可曾见过那伊川县县主么?”
  小六子一听她问这个,面上仍是带着笑,眼底却一下阴沉了下来。
  ☆、第116章 大婚
  小六子神情变化不定,一时没有吭气,萱草却是丝毫也未察觉,仍是兴致勃勃的追问道:“这两日,我老听那宫里的嬷嬷们在那里闲话,说那县主跳起舞来跟天上仙子一模一样的,哎,她们都说咱们郡公爷是在宫里的什么宴席上一见到县主就看傻了眼,那时候,县主是不是正在跳舞呢啊?小六子,你可有听他们说过什么吗,说来给我听听吗!”
  “嘘...萱草姐姐,你可别这么大的声音,刘大人可是再三叮嘱过了,谁也不准再瞎说郡公爷在宫里的事情,他们也从不和我说这些的,我又没进过宫里,哪里能知道什么县主的事情呢,萱草姐姐,你赶紧走吧,郡公爷他们正在商议要紧的事呢,是不许闲杂人在这院里随便逗留的,小心等会儿被李总管看到了骂你。”
  萱草听了顿时脸色一变,她们这些内院的丫鬟其实压根就没见过那李纪几次,只远远看到特别高大威武的一个影子,心里还是很畏惧他的,小六子又抓了一把烤栗子塞给萱草,才算把她给哄走了。
  待送那萱草出了院子,小六子才一瘸一拐的回了耳房坐下,他的大腿虽经过了军医及时医治,但仍是落下了残疾,走路有些长短腿,小六子剥开了一个栗子,却一直也没吃,半响嘴里才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劳什子县主,狐狸精!”
  这小六子自从被那回鹘人虏去以后,什么样肮脏的罪没受过,幸好他生的标致卖的起价钱,才没给真正糟蹋了,小小年纪就遭了这样的苦难,他内心里不管对任何人都留着一丝警惕,哪怕李纪救了他,又把他留在身边听差,小六子起先也仍是处处提防着李纪的,一直到一年多后,才真正的卸下了心防来,之后又跟着他出入沙场生死相随,更加认定了自家主公乃真正重情重义的绝世英豪。
  以前,当听到长安城内将主公传言成生性暴虐的疯魔,小六子不但不生气,反觉得这长安城内诸人十分胆小可笑,就说那个被主公抽花了脸的舞姬吧,明明是她家主人硬要塞人过来,被主公给好言拒绝了还不死心,竟然还敢扯烂了自己的衣服,想要设计构陷主公,这才叫主公一鞭子将她那涂脂抹粉的脸给抽花了的,本就是十分活该,更何况主公这一鞭子下去,不知道解决了多少麻烦,之后再也没有那些别有用心的,敢把香的臭的都往主公怀里送了,那阵子,小六子跟在李纪后面出入宴席聚会,其他人家的小厮随从不光对李纪十分畏惧,连带着面对小六子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倒让他觉得颇为得意。
  可自从前阵子传出李纪被那伊川县县主迷晕了眼的话后,小六子人前人后,已经听到好几次别人挖苦讽刺郡公爷了,偏偏他还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就连郡公爷自己竟然也是一副认了的模样,好几次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真正把小六子给气炸了肺。
  更何况这县主之前竟然是那太子殿下看上的人,小六子跟着李纪见过太子两次,心内没来由的便十分敬重和喜欢,他心性敏感,早早便察觉到那郡公爷和太子殿下两个在一起时,那兄弟情义亲厚自然,小六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郡公爷,竟然会被美色冲昏了头,抢了太子殿下喜欢的女人。
  小六子怨来怨去,最终就怨到了这伊川县县主的头上,尤其现在郡公爷婚事已近,他这个贴身随从,一天没有十遍也有八遍要听到人谈论那县主多么美貌,多么善舞,简直再也不想听到这什么县主的名头了。
  小六子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院门外却有婆子在叫门,他上去开了,原是那茯苓知道外院各人仍在商议事情,遣人送了夜宵过来,那婆子递上了几碗鸡汤面疙瘩后,又拿出一个小包袱给了小六子,说道:
  “这是那茯苓姑娘给你做的夹袄,叫你守夜时穿在里面。”
  小六子连忙接过了,又叫那婆子代自己好好谢谢茯苓姐姐,待那婆子走了,小六子来回摩挲着那夹袄上面的针线,脑中又不由想到,茯苓姐姐多好啊,那县主光一张脸生的漂亮又有何用呢,还没嫁进来呢,便已经害了郡公爷的名声。
  自这小六子跟着李纪回府后,茯苓便特别关照他,除了李纪的贴身衣物,这小六子的里外衣物也都是茯苓一手包揽了,她手上针线活极好,做的又用心,小六子自然是记着她的好,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茯苓对他好,除了怜惜他年幼残疾外,也多少带了在李纪跟前表功的企图,这小六子成日里跟着李纪进进出出,倒比她这个通房更要亲近的多,事实也证明茯苓没有白费心思,有次她服侍李纪时,他难得多问了一句小六子衣物是不是她做的。
  且不说这小六子心中是如何愤愤不平,那正屋内众人吃了他送进来的面疙瘩后,仍是继续商研大事,眼下正说到那卓王府永兴坊的事情。
  “这么说,那徐立徐大总管如今是在永兴坊彻底站住了脚喽?”,问这话的正是定国郡公李纪。
  李麻白点了点头,得意说道:“那可不是吗,咱们这不是特意给徐大总管制造了一次立功的机会吗,他在那庄子上为了护着李纶那小子,被马给踢了一脚,那永兴坊顾王妃本来就缺人手,这徐立明面上又是个叛了旧主的人,所以便得了那顾王妃的赏识,将他从庄子上调进了永兴坊内院当差,如今可是掌管着永兴坊上下出行的堂堂大管事呢。”
  李纪听了一笑说道:“那他可还老实听话?”
  李麻白一听越发来劲了,捂着嘴咯咯一笑说道:“郡公爷您不是最知道这徐大管事的吗,当初您把他绑回来,又是斩手又是剁脚的吓的他晕死过去了几次,他便明白要听谁的了,要说起来徐立这种人倒是最好用的,认得清形式,拐弯也快。”
  “启禀郡公爷,属下觉得,那顾王妃突然频繁请御医进府看病,又不时拖着病体到各大庙宇去祷告祈福,估计十有八九是针对郡公爷你大婚之事的。”,说这话的是那陈鹤。
  “恩,在此事上她是必然要有所动作的,我也等了她良久了,果然又是要玩这套装可怜的把戏,若是那徐立所给的情报没错,再过几日,永兴坊恐怕就要传出那顾王妃因为我迟迟不肯归府,连大婚也将卓王府抛在了一旁而病倒的消息了。”,李纪冷笑了两声着说道,即便到了今时今日,说起这顾王妃来,仍总是叫他脸上变色。
  “属下听郡公爷这口气,是否已经有了应对的良策?”,自从李纪被封了定国郡公,刘腊对他的称呼也已经改了口。
  李纪呵呵一笑说道:“顾王妃既然如此牵挂于我,我自然也不能再一味忤逆下去了,如今我李纪都已经要摆脱了那疯魔的名头,眼看成了痴情汉了,这其他暴戾无理的地方,自然也要一一改过才行,等我娶了那崔家的女儿,岂不是与顾王妃是亲上加亲,到时候自会和永兴坊常来常往的,我也不等顾王妃病倒了,明日便去将这些话与皇伯父说清楚,不知道那顾王妃知道了会不会真的大病一场。”
  李纪虽然年纪轻,却是个威仪独具的,他常常与下属同吃同住,但很少与人说笑闲话,众人此刻听李纪这样来形容自己,一句“痴情汉”说出来,都忍不住当场喷笑了。
  这李纪他们推断的果真不错,那顾王妃安排了多日,眼见就要积郁成疾的大病一场了,却突然接到了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钟鸣殿的大内监刘灵亲自来了趟永兴坊,说是那定国郡公李纪于圣上前面哭诉了一场,十分后悔自己前些年不懂事,胡乱猜忌继母,弄的城内众人对卓王府一脉背后议论纷纷,实在有辱父王威名,他如今也马上要成亲,到时定要携那县主到卓王府上叩头认错。
  顾王妃得了这消息,当场便落下泪来,哭的格外真挚,丝毫没有作伪,事后还欢喜过度的病倒了。
  这李纪料理完了永兴坊的事情,便专心准备起自己的亲事来,新昌坊这个年节过的十分简单忙乱,但却是挡不住的喜气洋洋,而年关过了不到两个月,便迎来了定国郡公李纪与那伊川县县主成亲的大好日子。
  永嘉坊三位小娘子,最先出嫁的便是伊川县县主崔五娘,一是因为不管是后宫进妃,还是东宫进侧室,都自有一套固定的程式和套路,你想快也快不起来,二是因为圣上李盛实在是再也等不得了,他早早便为李纪选定了一个最早的吉利日子。
  待到大婚这事,来庆贺的宾客一见了那定国郡公李纪都有些傻了,这李纪剃掉了满腮的短须,面皮也被养的白了许多,整个人高大英挺的站在那里,简直与平日里众人的印象判若两人。
  ☆、第117章 英雄美人
  宾客中有那年龄长的,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卓王李华来了,就连安王这个素来对任何人都爱答不理的大胖子,也艰难的从自己的尊位上抬起了屁股,主动上前拍了拍李纪的肩膀,等他再转过身去时,竟然也微微红了眼眶。
  说起这卓王李华来,竟是个人人都发自内心说好的人,上马可诛敌千里,待人则如沐春风,强而不凌弱,善却不可欺,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却又是个极为重情重义的。这样的一个人,为国为民于英年战死沙场,任凭是铁石心肠的,想起他也唯有挑出个大拇指来。
  而这李纪的相貌身形本来就生的和卓王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不过因为脸上的疤痕狰狞,且神情一贯阴郁深沉,出征北疆后又常年蓄须,故而慢慢就让人忘了他本来的面目,今天他突然剃干净了胡须,一身大红的喜服更映出了他满面的喜色,就连那疤痕似乎都淡了很多,站在那里朗声招呼恭迎往来的宾客,哪里还有什么疤面疯魔的影子。
  那永嘉坊和新昌坊中间只隔着一个一个兴庆宫和常乐等三个大坊,距离并不远,因为这御赐的姻缘十分突然,两边府上的关系既生疏又颇有些说不清楚的纠葛,再加上那太子亲自出面陪着李纪去的永嘉坊,故而这迎亲的程序就少了很多原本应有的热闹和折腾,虽礼数一样也没缺,却比别人家都简便冷清了许多,顺顺当当的便把新娘子给接进了花轿里。
  永嘉坊这边诸人依依不舍的送那一身盛装的五娘上了花轿,从顾氏、元娘,一直到琪娘、芸娘,都是拿着帕子拭着眼,极为恰当的落了几滴泪,唯有一个七娘冷静若平常,一个四娘哭的脸都肿了。
  因有礼部和尚仪局的操办,这安国郡公和伊川县主的婚礼自然是办的妥妥当当,唯有在新郎新娘快拜堂的时候,那圣上李盛突然亲临了喜宴,让众人都是好一阵子的手忙脚乱,虽然大多数人都料到了圣上一定会来的,但却都没想到他到的竟然这么早,原都以为他只会在酒席上略坐坐便走的。
  李盛既然来了,那安亲王便连忙让出了这高堂的位置,待那喜婆高唱出“二拜高堂”时,李纪与玉华二人便于李盛身前俯身叩拜了下去,李盛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尤其是看着李纪今天昂扬的模样,不由眼含泪光,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待新娘被送入洞房后,李盛却并未马上就走,他一直于酒席上坐了快一个时辰,甚至破了多年的酒戒,以这李纪尊长的身份亲自举杯谢了诸位宾客的盛临。这席上各人虽早知道当今圣上对这李纪极为疼爱,但见此情形,仍是不由暗自咋舌,对这新昌坊今后的势头,也都是暗暗重新掂量了一番。
  这新昌坊的正院虽然装置的齐备华贵,却不管是那家具样式、院落布置,乃至一草一木,都只是按着最常见最刻板的套路来的,并不见丝毫的别致与新意,这也难怪,无论是这新昌坊的修葺,还是那永嘉坊准备的嫁妆,都是匆匆忙忙间筹备起来的,只求“贵重”两个字,哪里还管的了那许多别的。
  玉华此时蒙着绣着金丝双蝶与鸳鸯花样的大红盖头,端坐在红木精雕的千工床上,耳边只听到有妇人们悉悉索索低声说笑的声音,李纪府上没有长辈女眷,但这李氏宗亲里自然有那儿女双全、身份合适女亲在这里替李纪撑场面,也算是陪陪新娘,这其中领头的,便是那安王世子妃周氏,玉华与她也算见过好几面,听得出她的声音。
  而就在她身边一拳不到的位置,便坐着那安国郡公李纪,虽隔着盖头并看不到什么,玉华却仍感到身旁高大的黑影一坐下来,便挡住了大片的光线,饶是她心中对这门突然的亲事做了各种的准备,此时此刻,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咚咚的乱跳了起来。
  片刻后,便听那喜婆尖声喊道:“新郎官掀盖头!”。
  随着屋内众人的哄笑声,玉华眼前一亮,蒙了几个时辰的盖头终于被掀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她抬眼便往自己身侧望去,迎面便碰上了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玉华面上极为迅速的巡了一圈,便露出了满满的喜色来,此时洞房内观礼的女眷也顿时哄笑了起来:
  “瞧瞧,新郎官这是看迷瞪了吧,眼珠都不带动一下的!”
  “那可不吗,你也不瞧瞧这新娘子的容貌,满长安城,我竟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别说新郎官,就连我也是看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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