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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_分卷阅读_19

  什么玩意?会说人话?还上来就让他滚?
  彭彧手忙脚乱地把那东西摘下来,发现竟然是一条黑黢黢的蛇,嘶嘶地朝他吐着信子。
  这年头,蛇也成精了?
  李祎听到响动转过了身,盯了那蛇两秒,手指用力地一捻,好像硬忍住了做蛇羹的念头,开口道:“怎么说话呢?”
  彭彧还以为他在问自己,结果下一刻,那条刚才还在他身上逞威风的蛇就哧溜一下蹿了出去,悬在半空勾了勾尾巴,随即真事似的把蛇头一揖到底:“给龙王请安。”
  彭彧:“……”
  差别对待也不要这么明显好吗!
  李祎哼了一声:“说说这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三人之行变成了诡异的三人一宠……呃不,兽。
  彭彧照旧提着油灯,那腾蛇好像专门捡了个好欺负的,稳稳停在他肩头,幽幽地叹了一口凉丝丝的气。
  彭彧颈侧的鸡皮疙瘩直冒,好像梦里那如影随形的叹息又跟在了耳畔,生忍下一个寒颤,便听腾蛇说:“一言难尽啊,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即腾蛇从他肩上滑出,飞在了前头:“这边。”
  李祎跟着腾蛇,彭彧跟着李祎,潜岳跟着彭彧。这姑娘好像没吃饱饭以后整个人都不太对,这会儿两眼几乎冒着绿光:“少爷,我饿,想吃蛇羹。”
  ……倒是跟龙王不谋而合。
  腾蛇平地打了个哆嗦,飞得更快了。
  彭彧心里也纳闷,不是说这腾蛇是什么跟四神其名的异兽吗?李祎的原形那么大,他以为腾蛇也至少得那么大,可现在看来……才二指粗、小臂长的一条小蛇,体型可以算得上短短粗粗,哪有半点异兽的威风?
  可见少爷已经把刚刚还被“小蛇”抽脸的事忘了。
  在腾蛇的带领下,他们一路穿过宽敞的街道,灯光所及的范围内全是破败的建筑、倒塌的墙瓦。酒肆外的酒旗成了块招风的破布,不偏不倚地烂出俩眼睛一个嘴,在腐臭的风声里嗷嗷地呜咽。
  彭彧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仗着自己眼瞎,索性目不斜视地盯住龙王的脊背,把一切未知的恐惧都扔在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这里暂时没有尸体,都被我集中到了东北角,咱们先不往那走。”腾蛇说着拐了个弯,“再往前边一点就是府衙。”
  “唔。”李祎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陈州是座府城,比半个冼州大,比一个冼州小。他们越往府衙那边走,风声就越奇怪,好像有人在风里呜呜咽咽地哭。
  彭彧顶着一身白毛汗亦步亦趋地跟着,要说他倒是不怕这风,只是单纯地怕黑,要谁一到晚上就是个瞎子,也免不了有几分惊恐。
  于是龙王身上那抹白就成了一道灯塔,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给他买的都是一水儿的白衣,否则他要是穿一身黑……
  “哎呦!”
  他一个走神,脚下绊了一跤,那双明灯似的龙目便转了过来,有些嗔怪地看着他:“不是有灯吗?看着点。”
  “呃……没事没事,一个砖块。”
  彭彧随脚把那绊了他的东西踢开——哪他妈是个砖块,分明是个骷髅头。
  他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心说龙王你还是别转头最好,你那眼睛比骷髅头还吓人。
  “这就到了。”腾蛇领着众人进了府衙大门,这衙门设得还真不小,即便荒废破败,依然器宇轩昂,好像随时能活过来能升堂断案。
  可惜彭彧现在是个半瞎,看不见那大堂里金字高悬的“公正廉明”四个大字,也就没能理解李祎的一声冷哼。
  腾蛇没领着他们进大堂,而是继续拐弯。彭彧在晚上方向感几乎为零,很快就转晕了,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去大牢。”
  彭彧满头雾水地跟着走,见李祎不说话,他也就只好压下了一肚子的疑问。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油灯,只觉得越往前走,腐腥味就越重,风里凄厉的哀嚎就越清晰,似乎已可以隐隐地听到“冤啊”“冤啊”的叫喊。
  腾蛇鳞上那缕怨念……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他们最终停在一处石门前,头顶破旧的木匾写着“牢狱”二字,一进去先是一段向下的台阶,李祎驻了脚步:“在地下?”
  “是,这是一座水牢。”
  彭彧挤到他身边,拿油灯往前照了照,看不见台阶有多深,底下几阶淹没在碧绿浑浊的脏水里,与水相接的墙壁生着一层厚厚的苔藓,潮湿腐烂的臭气便随着这水源源不断地从监牢深处冒上来。
  “这……你该不会让我们蹚水过去吧?我、我不干。”
  他肯干,龙王还不肯干,让龙王在尸水里打滚,简直比摸他尾巴还耻辱。李祎当下抽了三张符,咬破指尖在上面各写了一个“避水”,随后给三人分了:“拿好,掉了的话就只能在水里游泳了。时效半个时辰。”
  他说罢,已经捏着那符顺台阶走了下去。
  彭彧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蹚进浑水,神奇的是,那些水还不及舔到他的脚尖,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分拨开去,从两侧流走,一丝一毫也没有将他沾湿。
  有龙王开路,彭彧胆子也大起来,紧跟在他身后下了台阶,潜岳继续殿后。
  这水牢的造型十分奇怪,从台阶那里接出去一个“T”字型,越往里水便越深。他们刚下来时水才及脚踝,等走到了三岔口,水已经没过了半个小腿。
  通道两侧全是石头打制的牢房,牢门是铁栅栏,每一根都有双指合并粗,因为常年在水里浸泡,布满了血迹一般斑驳的铁锈。彭彧没敢往里看,只觉得仅仅是走在这里,都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压抑。
  这牢里的水是死水,脚下遍布淤泥,一个不慎便要滑倒。空气也不甚流通,加上常年不散的腐臭味,他已经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手里的油灯也因为缺乏氧气而忽明忽暗,好像下一刻就会熄灭。
  “这顶上有天窗,不过被封闭了。”腾蛇在他肩头说道。
  李祎“嗯”了一声,抬手便是一道风符,狂风从大牢入口席卷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了天窗之上的封堵,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
  彭彧几乎贪婪地用力呼吸着那些并不好闻的新鲜空气,抬头看向铁栏拦截的天窗,如果他不瞎,便可以从这里直接看到坠着疏星的天幕。
  李祎的视线向前落去,那里有一道厚重的石闸,应该是道水闸,现在正是关闭的状态。
  “这边。”腾蛇又开了口。
  几人顺着它的带领向左走去,“T”型左边那一横略短,一共只有两间相对的牢房。通道在这里以一个极大的坡度向下延伸,没走出几步,水已经淹过了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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