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终于，他又开了口。
  “我可以把你放出去，但前提是你必须留下一部分自己并且诞下我的子嗣。”
  “一部分自己……是指我的一只手或脚吗？”
  说话时，我感到右手食指关节传来细小的疼痛，我紧张得把手抠破了！
  离惜又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了。
  『蔓蒂，或许他指的是灵魂的一部分，他想让我离开你的身体，代替你留在这儿……』
  听到离琛这么说，我震惊得张大了嘴。
  “就连半个月前刚觉醒的新生儿都比你聪明。对比之下，你真是蠢到了出奇的地步。”
  “可……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的嘴仍旧没合上。我试图往离琛的眼里寻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但他依旧看上去挺认真，不像藏掖着些什么。
  “我能帮你做到。”
  我瞬间呆住了。
  难以置信的——当我听到这句话之时，我的心底几乎立刻产生了动摇。
  离琛一定很受伤，他陷入了沉默，内心的某块地方传来了隐隐刺痛。
  他说，如果他能换来我的自由，能让我继续快乐自在地生活，他愿意接受离惜的交换条件。
  『我们就这么定下来了，好吗？』
  离琛的“声音”柔柔的，虽然他没有实体，纯粹只是我的另一个意识，但他当时的这句话却好像真真切切在我耳边放了不止一遍，如同春风又好似甘霖，自然流畅地挥洒在了我的心里。
  眼下就好像某部电影中的桥段，里头的男女主人公同样面临抉择，同样的让人伤感。我知道——每次我拿电影做比喻，不单是因为我热爱电影、喜欢大部分电影的表达方式，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现在的生活遭遇太过戏剧且独特，不得不让我时常联想到观看过的几部影片。
  可我多希望生活并不如此——如果这会儿仍然像一个多月前那么稀疏平常，我就还沉浸在我的小世界中，平安又知足地过着我的安稳小日子！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
  就这么一小会儿，我的内心竟变得如此痛苦和挣扎。
  终于，我收拾起思绪，坚定地做出了选择。
  “不，我哪儿也不去了，随便你们囚禁我到猴年马月。你们也大可以杀了我——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为什么反而要将一部分我留在你的家里，留着自我膈应？”
  “你真是……”
  离惜的脸色很难看，见状我直接闭上了眼睛，发自真心等待起了我的死亡。
  “你做好了解脱的准备，但其实那也只是我一时兴起透露的一支预告而已——未来无论如何都已成定局。你真是又傻又可笑……”
  离惜如此说完，便大步走向卧室门口，推门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长时间绷紧神经的代价是随之而来的虚脱和无力感。
  在他走后，我没有去玩游戏——戴恩的那部新电脑里装着至少三五十部经典游戏，无疑是用来打发时光的好工具，但一想到要面对亮屏电脑的辐射，我就失去了动力，于是我选择了不再动弹，缩在柔软的沙发上尽可能地放空自己。
  我睡了一觉，期间没有梦。醒来的时候，大脑仍在开机运行的界面——不得不说，我的脑袋像极了十年前家中的那台古董机器，老旧、笨重、迟钝、什么好事都做不了……
  到了晚上七点左右，我被三下敲门声惊醒了，我茫然地看向门口——是王昇。他带来了我的晚饭。
  当我接过那份快餐并准备扯开包装袋的时候，王昇开口说话了。
  “六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整整三十二次空间实验上的失败，那绝对是灾难级的计划……”
  “抱歉，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我咬下了一大块炸鸡腿肉，含糊不清地插嘴道。
  “梅琳达，我为离惜对你做出的伤害感到抱歉。”
  “刚开始加入他们的时候，我也很害怕离惜，但他其实并没有像我最初感受到的那样糟糕，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拥有着实体，于是我们只能和他在次层面接触，可以说，每回他都没有给我好脸色，但长期交流下来，我仍旧发现了他灵魂深处还保留着的善良，说到底，他和大多数的凡人也没多大差别——会做错事，但同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在之后加以改正……”
  听到这儿，我没有吭声。我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食物上，四只炸鸡腿很快被我啃食得只剩下了骨头。我决定喝点东西后再吃我的汉堡主食，于是我伸出手抹了把嘴角的残渣，往饮料杯内插了根吸管，吸了口里头的橙汁。
  “另外，离惜也成功劝阻了戴恩占领‘现实层’，成功让它成为了我们目前研究计划中的首个过去版本——在那之后，也就是第二个版本的计划里，我们打算将‘微尘’世界直接放入‘现实层’，如果一切顺利，两个世界相连接的通道入口便会设置在离这栋房子不远的东南方的公园空地上，只可惜残酷的现实打败了我们，现如今那项计划不得不更改为将这个星球包裹在‘微尘’调整后的无限能量场内并通过技术将二者相互调换，其效果等同于放大整个‘微尘’，将‘超级小人星’与这个星球上的全部世界层面相对换。按照我们的预想，只要将这块区域加上遮罩，再经过一系列操作，便能将你直接转移至‘微尘’中去——即便现在与你提起，我也仍觉得可笑，要知道，我们星球的大小起码为‘微尘’的六兆倍，属于永远无法实现的妄想，实实在在的天方夜谭，可戴恩却明显陷入了执着，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