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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10)新的任务

  “回来了?”
  “回来了。”
  近乎亲昵的一段对话。
  当明十觉得说出的话不太合适时,他也就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肖甜梨站在那里,有片刻怔愣。
  又想起刚才进门时,好像看到明十家大院外的邮箱,其中一封信的一角掉了出来。她走到大门外,雕花大门旁的一株老树旁立着一只古朴的邮箱。
  她拿出发夹,用尖的那头拨了几下,就把锁给打开了。
  一迭十色的朱古力明信片掉了出来。她赶忙接住,抱于怀里,然后走回了屋里去。
  她想了想,将明信片放在书桌上。
  其中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起,那张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家古旧的小书摊,堆放有旧书、旧照片,旧唱片,与一些明信片,旁边也是一只邮筒。她翻过来,印有邮戳,今天才寄到的。
  明信片盒子里朱古力轻晃,她读着背面印着的诗句:“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是明十念过的句子。他说过,从前的时间太慢,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爱他的妻。
  肖甜梨将明信片放回去。
  这些情书,是明十寄给他的妻的。
  他的妻住在这里,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见明十又走了出来,她讲:“我看到你的邮箱全满了,就帮你都拿进来了。既然是重要东西,那你收好吧。”
  明十静静听了,稍一颔首,然后走了过来,抱起明信片走了。
  ***
  下午时分,米卢真的过来给明十洗澡了。
  两个大男人挤一个浴室洗,明十十分拘束。
  米卢倒是嬉皮笑脸地:“小迪迪,你应该和十夜鸳鸯浴,让美人给你洗嘛!”米卢说的是一口流利汉语,喊他小迪迪。
  肖甜梨听见“小迪迪”这叁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忽略掉后半句问:“他小名?就算是小名,不是应该喊小十十吗!”
  米卢轻哼,“法语发音嘛,Dix就是十的意思嘛,而且dix和中文发音里的迪斯很像,所以我喊他迪迪。”
  肖甜梨憋笑憋得辛苦,而明十的脸很黑。
  等到俩人再从浴室出来,明十的脸色又黑又红的,肖甜梨估计米卢肯定挤兑得他太厉害。
  晚餐早准备好了,是肖甜梨做的。饭菜不复杂,两个人四菜一汤,其中一道菜是极轻微辣的火锅,里面下了排骨冬瓜,别的生的配菜令放一碟。
  米卢一看只有两碗米饭,更是一脸愤愤不平:“你们太缺德了,居然不都留我饭!”
  肖甜梨斜乜他一眼,讲:“赶紧滚吧!”
  米卢大大哼了一声,走了。
  两荤两素,另一道荤菜,是他说过的,爱她做的酸梅排骨。酸梅肉汁浇饭,香得能咬下舌头。她给他涮黄喉,在浅浅透着红的汤里涮了几下,黄喉就好了,又脆又嫩,入口微辣,她讲,“这个这个!很脆口呢!”
  明十抿了抿唇,“谢谢。”
  肖甜梨爱辣,但为了照顾他,汤锅几乎等同于不辣,所以她给自己做了一碗劲辣酱,她把牛百叶往辣酱里滚,入口辣得她直哆嗦,等吃完了这一口美食,她才讲,“迪迪,明天下午我就走了。”
  明十听她讲,手一顿,抬眼看她,只见她眼中有幽幽潮意,晶晶莹莹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渗出,滴落。他讲,“我送你去机场。”
  “好。”她吸了吸气,“哎呀,太辣了。把我鼻涕眼泪都辣出来了。”
  他递纸巾给她,在她接过时,却没有松手。“嗯?”她抬了抬眼,手又用了点力,没把纸巾扯过来。他讲,“不准再这样叫。”
  她眼珠转了转,哦,不准叫他迪迪。
  她学着米卢的不羁模样,调笑起来:“那喊你十十?”
  明十再看向她时,有了恼意。
  这么不禁逗吗?!肖甜梨笑笑,继续扒她香喷喷的饭。
  汤是炖汤,炖乌鸡。
  这玩意听着不像男人吃的东西,但肖甜梨老早就发现了,他不仅爱喝汤,还特别爱喝甜甜的乌鸡汤。
  能这样相处的时间不多了。肖甜梨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贪心。她甚至不愿意走了。
  饭后,明十在洗碗,他右手无力,洗得极慢。
  肖甜梨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法语版的《丁丁历险记》动画,还跟着丁丁喊,“Mon pauvre Milou(我可怜的米卢)!”
  明十在厨房听了,忍俊不禁。他侧过身来,只见她双手捧着脸,表情可爱,此刻看着就和所有平凡的小女生是一个样子的。
  他低下头,继续洗他的碗。
  他恍惚起来,想着,他的妻又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妻没有那么淘气,很成熟,又很固执,风情魅惑,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好像是这么个模样,而且好像还会化精致而成熟性感的妆容。他记忆里极为虚浮的印象,他的妻,似是个成熟女人。
  不是客厅里,那个娇憨的女孩子。
  忽然,视频请求嘟嘟地响着发了过来。肖甜梨接了,喊,“咦,哥哥!”
  是景明明。
  明十把水关了。厨房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只听她讲,“好的。我马上看。”
  肖甜梨打开了一个网站,十指如飞,敲击了许久才能登陆。那是一个暗网。她的表情变得凝重,“看到了。这就是泰国方那个失踪的女卧底吗?她已经在暗网上了。我有很多钱,我可以竞拍。”
  “不是这样。规则没有那么简单,需要会员。为了保证没有钓鱼执法和卧底混入,卖家必须是杀过人的会员,检测过真的杀过人,才会批准会员申请。过程很复杂,且因很强的防火墙和黑客技术,所以无法关闭也无法追查这个网。”景明明讲。
  所有视频都是直播的。
  泰国的女卧底是一张东方的脸蛋,在欧美为主导的暗网里,特别受欢迎。
  竞价飙升得很快。
  她马上给巴颂打电话。
  巴颂接了后,叁分钟后加入了竞价,他讲:“我有杀人记录,他们已经通过了我的申请。”
  一个处女,年轻,虽然不算美貌,但也清秀,且秀气中带着一种英气,穿着红色的都石衣红裙,连脸孔都变得艳丽起来。价格去到了200万美金。这一轮参与竞价的已经是那种变态虐待型的世界顶级富豪。
  肖甜梨咬咬牙,“哎呀,这太贵了啊!Je suis trop pauvre(我太穷了)!”
  巴颂那边还联通着,他磁沉的嗓音低低传来,“还要加码吗?我可以给你付。”顿了顿,讲,“不用你还。”
  肖甜梨一听,不乐意了,讲:“别!你赚的都是血汗钱,留给你弟弟哲仔!”
  但巴颂已经出手,给出了300万美金,拍下了那个泰国女人。他讲:“我在森林里,已经追踪到她的踪迹。她很聪明,留下了记号,是她的一颗牙齿。她一开始,并不是马上进入竞拍系统,而是被送到了森林,被玩家猎杀。因为她是警察,且被关押的时间不久,即使被下了药,依旧能继续在森林里逃命。但最后为什么会被拍卖,这一层,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我通告了你在泰国的军方朋友,M从那个森林开始查,找到了一辆押运猎物的小型货车。这座山跨四个城市,而追踪货车到了其中两个城市的入城关卡附近,货车都去了加油站,而且在那里打电话。他们很谨慎,不用手机,也没有拍到人正面。但奇怪的是,他们在固定的城市入口加油站电话亭打电话。那辆货车追查到了,被他们仍在路边弃用了,是偷来的车。车还在搜证。但我看到车胎粘有橡胶,和纸屑,纸屑是湄南河渡轮上才有的那种指示标。而且轮胎上还有一种专门油在船上防水防晒的特殊油漆。泰警方已经包围了那座山的其中一个山坳口,那里也是关押猎物的一个点。但还没有采取行动,以防打草惊蛇。”
  “糟了!”巴颂喊道。
  “怎么了?”她问。
  巴颂:“我刚才离岸账号里划出的钱,突然返还!”
  肖甜梨道:“他们怀疑了!怀疑她是卧底。”
  那样子,她可能会死,甚至是比死更可怕的,立即卖去下等妓寨,沦为性奴隶。
  景明明的电话也到了,她按了另一个键接听。
  景明明:“阿梨,我明天下午到泰国,和你汇合。”
  “咦?”她很疑惑。
  景明明:“那个女卧底是中泰混血。有一个弟弟,但弟弟是她妈妈回到中国后再婚生的,陈启奇是我们在警校的优秀学员,早在一个月前就因为有联合行动,过了泰国。现在失联,我们怀疑,他去救姐姐了。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我们需要解救陈启奇,因为他是中国公民。”
  “明白。”她讲,“详细资料发我。”
  说完,她就切换了号码,一边刷网页,一边继续和巴颂讲,“从犯罪心理地图来看,他们直播上网的地方,就在他们的地盘里,可能还在那个山坳里,也可能在大本营,我来画一下犯罪心理地图。我说你答。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城市入口处,哪一个更靠近曼谷湾,且哪个城市会经过橡胶园。曼谷湾是一个中转站,可以从那里贩卖人口出镜,只要有钱。泰国的警方和军方,一半是黑的。像M将军和丽莎姐这样的好人,很少了。”
  巴颂对本国地理熟悉,他很快就回答:“X县离曼谷湾最近,且途径一大片橡胶园。X县一带地形复杂,不仅有港湾,运货集中箱,也有森林盘山,高速和各种小路、山路纠缠,森林还茂密,有毒虫毒物,人迹罕至,如果它们其中一个分部甚至是大本营在森林里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有毒虫毒蛇所以没有人到,是犯罪的绝佳场地。我记得这个案子,其中一个受害者他的身上出现了和被警方包围的那座山上的植物不一样的东西,例如苔藓,这种苔藓适合在极为潮湿的山地生存。而且,他的身上有毒蜘蛛的咬痕,是一种会麻痹中枢神经,造成呼吸困难,最后窒息死亡的毒素。但他的死因是被割喉,应该是他被咬后,跑不了,才会被追上割喉。”
  肖甜梨手指在谷歌地图上圈圈画画,然后讲,“在湄南河的一条船上。它们的大本营在一条大船上。那条船本身就可以用来关押和折磨。湄南河的航线好几处其实都是流经S县和X县的,还流过被警方包围的山头的F县。这艘船一直漂浮与航行,持有者应该是从事国际贸易的货运集团,像运飞机、汽车的船就很大。持有者本身也是变态玩家,经常参与变态折磨与猎杀。但他们不是幕后老板,他们只是出租船给这个犯罪集团使用。”
  她马上把侧写简报发给了景明明和M将军。
  M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他的声音很急,“你确定在船上?”
  肖甜梨回答得笃定:“我看了每一帧拍卖视频和图片,各个女人、男人的拍卖直播我都看了。他们头顶的灯在动,只有在船上,才会这样一直地动。”
  顿了顿,她又讲:“寻找湄南河途径橡胶园的河流段。橡胶园占地面积很大,如果其中一个幕后玩家是橡胶园老板,那就可以在那一段河流和土地上给需要遮掩的船只和人员提供方面。甚至是在橡胶园里提供关押受害人之处。”
  “谢了!”M言简意赅:“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
  肖甜梨想了下措辞,讲:“M,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突然下线,并关掉拍卖,应该是女卧底的身份暴露了。就算还没暴露,也遭到了怀疑。”她犹豫了一下,讲:“如果她不拼命反抗,可以保住性命的,我也尽我所能救出她。这种情况下,需要她顺从。但如果她太激烈,就会被折磨死。无论哪一种情况……”她狠狠心,讲下去:“她是女人,都会遭到强奸。”
  M沉默了很久,深深吸一口气才说,“她是我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我和她说过,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她知道应该怎样求生。而且,她还要和弟弟团聚的。”
  一提到陈启奇,她马上问:“你有陈启奇的行踪吗?”
  M讲:“我在那辆失车上,找到了一枚五星红旗胸针,被刻意藏在车毯子下面。上面有指纹,经过和中国警方核对,是陈启奇的。他已经混进去了。”
  M顿了顿又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对方,陈是个聪明人,应该能保住性命。看得出他善于追踪。”
  突然,M的声音有了变化,他讲,“我们刚有新发现,在曼谷湾的一处集中箱码头登船处,有一块碎布,布上画有五颗星星,我们现在核对指纹,需要一点时间,但应该就是陈。他为我们指出了方向。”
  肖甜梨说,“那艘大船,看起来会很低调,也一直是不用怎么检查,打通了关系的船只。你可以调查网络的检查登记,登记越少,或者是一次不落下检查得次数很多的,两个极端的国际贸易船,就是我们要找的船。不过,你们申请搜查令估计也不容易,需要时间,尤其是对方如果关系很硬。”
  泰国不同于美国,美国的FBI他们的行动权限更大,要强行登船搜人不难。但泰国这边,天地线一旦打通,就会很麻烦,她补充,“M,你要小心。万一申请搜查令时走漏风声,被你们警方上层通知对方撤离,那即使有搜查令也会找不到人。而且对方在转移受害者后,第一时间炸船,那你们就算赶到了,所有的犯罪证据也没有了。”
  “收到!”M讲:“等你。”
  明十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她桌面,“你才是真正擅长追踪的那一个。仅凭这些线索,就画出了犯罪心理地图,大致锁定了目标。”
  她抬头看他,轻声笑了笑,“哎呀,我好像在教会你怎么犯罪和躲避追踪。”
  明十耸了耸肩。
  肖甜梨花了很久功夫,才终于重新登录那个已经转移的暗网。
  直播停止了,但她可以浏览竞拍物,她在尝试能不能找到陈启奇。
  明十帮她一起查。
  找了四十多分钟后,还真被俩人找到了。
  陈启奇长相不错,比较俊俏,加上年轻,是富豪老变态们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没有参与那种被猎杀的活动,而上了暗网里富豪们的变态性聚会。
  “你们还有时间,他并没有卖出。”明十讲。
  肖甜梨心情不是太好,她自言自语道:“今晚会很难熬。”
  她说的,是指那位女警员。
  明十说,“活着不易,相信她会熬过来的。心智不坚定的人,也不会主动请缨去当卧底。只要能活着。别的不重要。”
  “嗯,丛林法则。这也是M教给她的。比起贞洁,性命才是最重要。”肖甜梨说,“我会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她抿了抿猩红的舌尖,警方需要循规蹈矩,但巴颂不需要啊!
  她给巴颂打了个电话,“等警方把犯罪组织带走后,参与玩乐的那些幕后老板们是你的,他们的钱也是你的。”
  “你很聪明,那些参与虐杀的有钱玩家们,逮捕他们需要证据链,搜集很耗时,而且还存在一部分只是在网上看怎么杀戮,很难入罪和一网打尽。但从暗网里入手,你可以知道名单。巴颂也能为你带回丰厚的资金。你是要收虚拟币吧。”明十挽着双手淡淡讲道。
  她是见钱眼开,咯咯笑了起来:“哎呀,十十,看破不说破嘛!”
  明十恼了,“不准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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