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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得人的奸夫?

  这几日昼夜颠倒,曲微昨夜被折腾得疲累,却怎的都无法入眠,一直到熬到五更天,故而醒来时已过了中午。
  想来稚悠知她睡得不好,并未将她叫醒用饭。
  曲微浑浑噩噩爬下床,揉着一身纵欲过后的疲软和酸胀,随意捡了几块糕点填肚子。
  这段时日风风火火地忙活,整日绷着一根弦,先前不觉,松懈下来才发现身心皆疲。
  没人扰她最好,曲微填了肚子接着回榻上趴着,手指悠闲地一点一点,许久没过这般懒散又闲适的日子了,什么都不用想,干瞪眼也不觉得枯燥。
  可惜好景不长,不过是几个翻身的时间,外头响起叩门声。
  “曲微,你醒了吗?”是叶苍的声音。
  曲微遗憾地叹一声,起床开门。
  叶苍看着倒浑身清爽,脸上笑盈盈的,一开门就巴巴跟着进来,晃一晃手里的食盒,“来吃饭。”
  曲微见他手里还拿着药包,忍不住蹙眉,“有大夫换药你怎的拖到现在来找我?”
  叶苍不搭话,他自是想找个由头来见她罢了,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出来,碗筷递到曲微手边,“你先吃。”
  曲微并不饿,被他盯着吃了些,提出给他换药。
  伤口上的绷带散开,沾了不少血水,曲微眉间夹得极紧,斜着眼睛剜他,“让你胡来,肯定抻着伤口了。”
  叶苍不以为意,眼睛打着弯儿逡巡在她颈后。
  曲微一眼看明白,没好气道,“留印儿了。”
  叶苍用着力气压嘴角,面上不在意地“嗯”一声,一直忍到伤口重新包扎好,才试探着开口,“让我看一眼?”
  曲微不想被纠缠,拨开头发往下压了压衣领,转过身给他看。
  那片地方经过一晚上时间已经恢复平整,不过留下了一道泛着点点血痕的牙齿印,上下两排,刚好合成一圈。
  叶苍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上面,眼神越发地幽深,波光闪烁,似是欣赏,又似是爱抚,口中喃喃,“我明明并未用力...”
  曲微不经意间一打眼,霎时提了声音骂人,“你是让淫虫钻了脑子?”
  叶苍拢了拢腿,他一看到那牙印就忍不住想起昨晚种种,她的声音,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吃过饭歇了半晌,叶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曲微赶人,他又垂着眉眼卖可怜,想方设法赖着。
  曲微扶额,“我以前怎没发现你这般黏人?”
  “以前你在府里,我一得闲就能去找你,现在你要与我避嫌,见你还得找由头、避着人。”
  他心里对此分外不满。
  曲微没理会他的抱怨,拿了卷话本回榻上翻看,叶苍又不动声色跟着挤上来,一对上曲微的眼睛,忙举了手自证清白,“我什么都不做。”
  诚然这种话信不得,大概是叶苍用了狐媚法子,曲微被勾得心甘情愿让他亲,还生出些食髓知味的不满足。
  ......
  桉城有人原想借湖匪之手除去陛下与稚羽,但未料想到那些湖匪贪财,没有立时杀了两人,又让曲微与叶苍救了出来。现下陛下与稚羽尚瞒着行踪,项昼白日依旧做个幌子,出去跟着桉城的人寻人,只有晚上回来用饭。
  稚悠来叫人时,曲微正在给叶苍换药,两人左一句谢,又一句客气,规矩得生疏,仿佛那日梳妆时轻佻的叶世子转了性。
  三人到席时陛下与稚羽和项昼已经落座,正在议事,面上肃正,见人来了才松快些。
  陛下随手给曲微指了个位置,在稚羽旁边,她未做多想。
  稚羽向来周全,除了自己用饭,还会用另外的筷子给稚悠夹菜,这一回曲微在旁边,他便也顺手给她夹了些。
  曲微原本未觉不妥,一抬头,却是对上两张表情截然相反的面孔。
  叶苍面上冷淡,抿着唇不悦地看她,手指将筷子捏得极紧。
  而他旁边,居于上首的陛下,正满面欣慰,明明还不到做她父亲的年纪,却让她觉出和蔼与慈爱。
  陛下见她脸上莫名,笑盈盈地开口,“曲微姑娘可曾婚嫁?”
  曲微身上一阵激灵,瞬时感觉被扼住了心脏。
  欺君是死罪。
  叶苍的视线如有实质,炽热得快要将她灼伤,他定是希望借此机会将两人的关系摆上明面。
  再拖下去怕是要让人看出端倪,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曲微屏着气讷讷开口,“成过一回亲。”
  余光里叶苍气得直直瞪她。
  这般说法,并不能算作欺君,可任谁听了都要当成她曾经成亲,现已和离的意思。
  除却叶苍知情,剩下的人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女子及笄便要谈婚论嫁,她这般年纪还孤身一人,大抵是有过一段兰因絮果的姻缘。
  陛下又问,“可有心仪之人?”
  曲微叫苦不迭,陛下虽只是如许多长辈一般平常地过问晚辈的终身大事,却在无意间回回撞上致命的问题。
  叶苍这回的眼刀已经打到她身上,不敢想若是不趁他的意会有何等后果。
  可她不想为了安抚他而逼迫自己,从心而论,她说不清自己对叶苍爱与不爱,在一起也可,但若是注定要被世子妃的身份困住,她宁愿独身一人。
  剩下的人都竖着耳朵等她的回答,曲微垂下眼睛,一时没回话。
  陛下见她为难便未多加勉强,打笑几句替她解围,又意有所指地说,“那便多留心身边人,莫要当局者迷,辜负真心、错失良人。”
  曲微终于回过味来,陛下竟是在撮合她与稚羽。
  一眼过去,稚悠和项昼竟都有这般意思。
  她自是不能驳陛下的面子,讷讷颔首应是,想着私下与稚羽说清楚。
  余光里的人面容模糊,席间的谈笑声嗡鸣聒噪,像隔了一层膜般听不清晰,唯有一处是抓耳的死寂,像荒野中的雪山,冷峻又沉默。
  曲微知道,她该是真伤了叶苍的心。
  原本席间除了她与叶苍各怀心事,其余人都言笑晏晏,直至陛下问及叶苍是否随同进京后,氛围变得微妙。
  叶苍面上淡然,未做半分思虑便答道,“出来将近十日,臣需回擎城处理些公务,此行先不随陛下回京。”
  本朝以前藩王自治并非异事,只是眼下,王土之上群狼环伺,擎城军若与卫城军硬战,并非没有胜算。陛下与叶苍同席,可以是君与臣的上下之位,也可以是王与王的平位,昌云王府忠与不忠,全在一念之间。
  此行波折,叶苍按理应当一路护送陛下回京,再回擎城不迟。陛下不过随意问上一句,未成想他竟以处理公务为由推拒,属实没有顾忌天子的情面。
  原本的公家事,现在却变成天子不便置喙的私家事,难免是个令人心惊的敏感话题。这番问话过后,席间一时没了谈笑,摸不准陛下心思,无人敢贸然开口。
  比起左膀右臂的稚羽和项昼,陛下对叶苍更多一份客气和礼遇,沉寂半晌,他还是温和笑着,“也罢,世子自行安排。”
  后又转向曲微,“曲姑娘可愿随朕进京?你救驾有功,朕给你封赏。”
  他说得随意轻快,但曲微知晓,陛下不能被再一再二地驳面子,于是点头应承。
  一餐饭再无滋味,定了后天启程后,一席人早早散了。
  曲微下了席就往自己房里走,远远瞥到一道人影正朝她来,暑气正浓的天却一身凛冽。
  门没上栓,来人一推便开,曲微正坐在桌案边等着。
  叶苍开门见山,“我明日启程回擎城,你与我一道。”
  “你明知我答应了陛下进京,怎能出尔反尔。”
  房中骤然陷入沉寂,窗外天光微弱,云影稀薄,草里虫鸣渐响,聒噪得嚣张。
  叶苍突然荒唐地轻笑一声,自嘲道,“我是你见不得人的奸夫?”
  该来的总归要来,曲微知他必定要为席间的事讨个说法,正经了脸色,“与你拜堂成亲并非我本意,若不是出了意外,我该在拜堂之前离开。若你介怀,我们便将和离的步骤也走了。”
  叶苍倏地冷脸,“再一再二再三,你总归是要从我身边逃走,眼下有人撑腰,便摆到明面上与我说,对吗?”
  曲微一再忍耐的肺腑之言此时再不能压制,叶苍的理所当然让她对这段纠葛的厌烦达到极致。
  “从一开始便是你在逼迫我!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吗?你口口声声心悦我,但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我父亲爱我母亲,不是强行将她拘在后院深宅,知她生性不羁,便舍下世子之位与她浪迹四海。爱该是两厢情愿,而非成全你一人的私欲、强加于我!一想到做了世子妃便要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处处小心不敢出差错,整日周旋于人情与利益,便觉得这一生再无盼头,这样的爱我避之不及!”
  “先是为了曲家人,后又为了陛下,我才那般与你虚与委蛇。眼下为我自己,我便将话说明白,我不愿意,你大可拿走我的性命。”
  一番真心话说完,曲微只觉得无比畅快,与叶苍的纠缠中她一直憋屈自己,为达目的只能顺着他捧着他,过得又累又烦,全然不像肆意爱恨的她自己。
  叶苍惊愣地看着她,那些话从他耳中游过,却似听不明白一般,怒与悲都不合时宜,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茫然。他的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出声音,僵直着转身出门,狼狈地落荒而逃。
  是夜月凉,一行人打马穿过夜色,马蹄声踩碎虫鸣,喧闹过后的寂静越发清冷。
  曲微倚在窗边,仰头凝望如水般的月色,楼下人声轻浅,说叶世子带人先行离开了。
  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待与陛下回京受赏,她便回长宜村,天下谁主再与她无关,逍遥自在地做个乡野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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