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里复杂

  她一出门，就撞见堵在门口的陆灝宇了。
  周星辰掩着被打肿的半脸，心虚的垂下目光，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我听到你房间的声响了，阿姨，她还好吗？」男孩没察觉丝毫异状，紧跟上来，鍥而不捨的追问。
  不好，非常不好。
  她紧紧咬住了下唇，眼底发热，委屈得快要沁出眼泪来，却又不敢哭，就连声音也在极力隐忍着，哽在喉间。
  不敢告诉陆灝宇，他的衣服，坏了。
  就在此时，周母从车库开车出来，喊她上车。
  「对不起，我要走了。」
  就这样，完全不敢与男孩对上眼睛，周星辰只低着脑袋，语落，再也不敢逗留，转身就走。
  只是，那颓然离去的身影，就连有一晃没一晃的双马尾都显得毫无生气了。
  凝眸，陆灝宇望住那个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女孩，手里还握着她落下的发圈，心里复杂。
  「你认识住隔壁的那男孩？」
  上车，系好安全带，周母的声音幽幽从驾驶座传来，听不出情绪。
  「嗯，是班上同学。」
  深怕妈咪情绪再失控，周星辰赶紧补上一句，「但不很熟，没说过几次话的。」
  语毕，她低眸，双手都绞在一块，于心里反覆纠结、愧疚。
  陆灝宇，对不起，弄坏了你的衣服，我还撒了谎。
  周母从后照镜扫了一眼后座，缄默片刻，又啟口。「以后，我会亲自接送你上下学。」
  后来，周星辰再也没像先前那样，在陆灝宇身边嘻嘻哈哈、老围着他打转。
  就连课堂的活动，需要两人一组的操作，她都硬生生避开了男孩隔空投递而来的灼热眼神，一个转身，逃命似的奔去许晓陶背后，死皮赖脸的怎么样都赶不走。
  「你怎么不去找陆灝宇一组？你看，他瞪住我，一动不动的，那表情很吓人呢！」
  「没事没事，陆灝宇他大概是昨晚睡觉没睡好，落枕，所以他的脖子才转不过去另一边的……」
  周星辰不知道的是，陆灝宇他岂止昨晚没睡好？
  接连好一阵子，男孩都辗转反侧的难眠，就为了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周星辰要躲他躲得彷彿他身上有毒一样……
  明明，有毒的是她好吗！
  总之，他越想越不对，难道，周星辰在生他的气？
  是气他那个友情徽章的事情吗？
  不对，友情徽章这事，该生气的完完全全是他！
  还是，在气那晚借她穿的衣服不好看？
  想了又想，想起当下女孩微皱眉头、勉为其难的样子……
  哪有什么办法，他的衣橱里，就真的没有粉红色的衣服啊。
  挠挠那头蓬松的爆炸头，陆灝宇仍然没有头绪。
  这可难为了一个十岁男孩。
  要知道，身为一名优秀的学霸，在学习上，可谓没有什么是他解不了的题，但在女孩面前，他却总是徬徨迷惘，总不能直接去问她吧？
  就这样，放学时间，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一个尚在发怔的陆灝宇，迟迟思索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导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颗头来，看到教室里还有人，随即扬声，一边喊着，还一边把脚边沉重的纸箱往教室里挪。
  「欸，陆灝宇，来帮帮老师，把这些展览回来暑假作业整理一下，明天帮我发还给同学们。」
  男孩赶紧上前协助，一个弯身，若有所思的视线才落到了那叠暑假作业最上一层的那册绘本，感到莫名熟悉。
  相较于同龄学生，周星辰的画技显得精緻成熟许多。
  封面画的是唯美古风系女神，发鬓衣饰等等细节没有一处马虎，就连微小的垂坠珠饰也能够过彩铅绘出通透莹润的质感。
  如果不说，这作品根本看不出来出自一个十岁女孩。
  「你看这个周星辰，真的很有画画天分对不对？她这绘本得到这届暑假作业展览徵稿的首奖呢，」
  静默间，老师察觉了男孩定定的目光，格外灼热，忽然明白了什么，拍拍他肩，刻意放缓的温柔语气里，还带有无限遗憾。
  「没关係，陆灝宇，老师跟你说，上帝关了你一道门，肯定给你开一扇窗，儘管你没有艺术天份，但老天给了你聪明绝顶的脑袋，也算是待你不薄，该知足了，是不是呢。」
  陆灝宇的额角抽搐。
  呃，老师，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只是，记忆如昨，那个时候的周星辰都还是那么烦人，老是笑嘻嘻的在他身边绕，献宝一样的向他介绍她这本的神来之作。
  『盘古、女神？』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厉害？』
  『那应该是女媧补天吧，怎么会是这个嬅月？』
  『哼，这是创作，艺术啦艺术！』
  想当初，陆灝宇还颇不屑的吐槽，现在都只能自己在这里默默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吝嗇，不懂得好好称讚她。
  思及此，男孩的心，忽然就涩了一下。
  见他一动不动，老师微叹口气，以为男孩还深陷在自己毫无艺术天分这件事情里感伤，再次拍肩，要他自己坚强，「对了，老师先走了，别忘了明天帮忙发还给同学们啊。」
  「……」
  就说你误会了吧，老师。
  半晌，陆灝宇才找回了自己乾巴巴的声音，应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