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能说出口的承诺
随车来接顾晗晗的,还是代表大卫-杜兰的侍从长希伯来。他跟顾晗晗一直没有太多话说的样子,而且他特意坐到了前面控制舱,避免跟顾晗晗有更多的接触。顾晗晗理所应当地被让到宽敞后舱正中央的位置上。两名顶着监督员名号的侍从一左一右地上了车,夹着顾晗晗坐下——虽然他们坐的是随从的位置，但总给顾晗晗一种被挟持和押送的错觉。
事实上,挟持或者说押送，从某种意义上讲反而镇定了顾晗晗的情绪,使她不至于临阵退缩,拔腿就跑。顾晗晗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想起立刻马上就要和大卫-杜兰见面,她就情不自禁的胆怯。她陷入一种紧张的情绪而不可自拔,未来仿佛黑夜中不可测的怪兽向她张开恐怖大口。
“见到五好青年之后怎么办？不睡看来是不现实的，可是直接就睡还是先谈谈再睡呢？”她六神无主地想着,“但总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他提起海伦娜怎么办？如果五好青年不提，那我要不要提呢？”
希伯来通过控制舱后视镜的一个角度暗中观察顾晗晗，反复从一些细节推敲判断她这个人。一阵轻轻的震动从中指上传来，打断了希伯来的观察。他看了一眼指环，是自己某个得力助手的通讯。希伯来接听了通讯，助手通报的情况让他微微皱起了眉，不禁再次抬头审视镜中的顾晗晗。
“知道了。”希伯来切断通讯，然后吩咐驾驶员说。“去旧宅。”
地面车当即掉头，转入地下以四倍音速纵穿过半边大学城，驶进提前等候在大学城边境的私人飞艇。飞艇迅速升空，经过半个小时的高速飞行，降落在托里尼区顾晗晗曾经到过的那栋小巧别墅前。
花园变了大样，和顾晗晗几天之前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落叶被细心地清扫进道路的两边，露出中间石子铺就的小径，树下的常青灌木郁郁葱葱，灌木丛尽头，人工湖的湖水湛蓝清澈，湖畔四周四周荒长的水草都重新进行了休整，种上了漂亮的芦荻、鸢尾草和水兰花之类，长脚的鹭鸶在空中飞过，黑白天鹅姿态优雅地在湖面舒展翅膀，银色的长尾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湖水一侧，草坪上那副破旧秋千架已经修缮一新，它簇新而充满了田园风情的身躯上似乎还隐约散发着油漆的香味。路尽头房屋前，喷泉欢快的涌出一股股的水流，扬起落下，充满了鲜活的生机。时不时能看见穿着花边长裙的女仆和头发上涂这发蜡的管家和侍从在园中走过。这座寂静的、凋敝的，仿佛被时间老人下了魔咒禁锢沉睡于光阴世界的花园似乎在一瞬间醒了过来，充满了活的气息，人间烟火的味道。
“顾小姐，您请进。”
侍从长希伯来亲自带路，制服堂皇的男仆从两旁推开房子的门。顾晗晗的眼前，厅堂宽敞明亮，水晶吊灯自屋顶射出柔和的亮光，照在地面碎碎花纹的地毯上。房间里的家具和装饰显然都重新更换过，但温暖宁静的感觉却一如从前。大卫-杜兰从沉陷身体的天鹅绒座位上站起来，看向顾晗晗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你来了，晗晗。”他走到她的对面，下意识地想要抱她，“我很想念你。”
顾晗晗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于是大卫就临场收了手，歉然而带着些自嘲口吻的为他们彼此解窘：“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这样对她说道：“我要向你道歉，晗晗，这几天没有亲自过去见你。我想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到我，也不愿意听我的任何解释——所以苦恼了好几天，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请你过来，在这里见面。是希望我们在这里度过的那个美好的下午和我妈妈的在天之灵，能为我们做个见证。”
回忆起那个午后，这座花园里那只摇曳的秋千架，顾晗晗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心中慌乱无比。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自己即将在这里折戟沉沙，栽倒不起。她的嘴巴本能的吹响号角，发起冲锋。不提防间，一句杀伤力巨大的回应就不经大脑控制，脱口而出——
“别客气，大卫，咱俩谁跟谁，咱俩可是如家包换签了劳动合同的临时工雇佣关系。咱俩上个床，搞个运动，那可是有协议保护的——受宇宙法和超能力协会公约保护的神圣协议呦。这真用不着什么见证。要见证你也该去找海伦娜去搞见证。”
大卫眼眸中浮起一层黯然，但几乎是立即的，黯然的中央就爆炸出喜悦，他的嘴角噙着克制不住的笑意，轻声说道：“你生我的气，不愿意原谅我,这理所应当。和海伦娜曾有婚约的事情，没提前向你交代清楚，是我的错。我一直没能给你一个解释，是因为事情有了结果才是我对你最好的解释和交代——我想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给你一个解释和交代，请求你原谅我，并让我重新向你求爱。”
顾晗晗的心脏猛得收紧，恍然发现只见面一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已经落入了五好青年的掌握，不自觉地被他逼上了绝路。什么样的结果可以最好的解释和交代呢？这一刻，顾晗晗的内心清楚地知道，只要让大卫说出这个结果，一切就都完了。那个时候，她想不承大卫-杜兰的情都不可能了。如果不跟他谈恋爱，就永远酬不清他的情，还不清他的爱。
顾晗晗这辈子，最怕的是欠别人的。她能拒苏大款的婚，把安东尼踢下床，那是因为他们都欠她的，而且欠的是命。但五好青年大卫-杜兰可不欠她顾晗晗的。她这辈子没没像现在这样被动过。
顾晗晗第一次真切体味到了安东尼对她说的那句“有些人绝对你惹不起，碰上了只有逃跑。”顾晗晗是真后悔一开始自己为什么要惹上大卫-杜兰，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落荒而逃。然而遗憾的是，顾晗晗没有让时光倒流的能耐，也没有拔腿就跑的勇气。不是不想跑，而是腿脚根本不听使唤。在大卫-杜兰身上，连说话都成了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顾晗晗悲哀的发现自己完全被大卫-杜兰的节奏所控制，她感觉自己像是捕猎者抓下瑟瑟发抖的小兽，无助地等着最后一击拍下。
大卫牵住顾晗晗指尖冰凉的手，带她坐到柔软的长座椅上，淡淡的谈起自己和海伦娜纠葛的陈年旧事：“我刚认识海伦娜那年，她才只有八岁，我也刚满十二岁而已，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确立保护人契约的仪式和约定婚约。跟文艺作品中所有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完全无关，利益结合，政治联姻，超能力家族内部秩序和权益划分的需要，抛开这些无聊实际也没有太大意义的原因，一开始会有这个婚约完全是为了挽救海伦娜的生命。”
“你知道，海伦娜是超高强度的催眠系治愈者。她不只是和我契合，所有的催眠系超能力者她都能契合。越是高级契合度越高，这其中，包括神殿骑士——她的潜力发现很早。十年之前，因为超能力世界一次著名的邂逅事件，宇宙中有好几个系列的高级治愈者即将面临非常严重的生存危机。这其中就包括催眠系。”
“后来的十年至今，这种死亡的威胁始终没有消失，并且越来越严重。家族中的人认为仅仅是保护人契约并不足以使她性命无忧，必须再加上一道婚姻的保险。因为契约治愈者可以使用武力抢夺，而婚约者却不行。”
“事实上，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谁规定婚约者不能抢夺呢为了政治的目的，连神殿所祝福的神圣婚姻都能玩弄订婚而不结婚或者杀死婚姻者手段，更何况是性命攸关的治愈者——不必订立婚约也能挽救海伦娜生命的办法并不是没有，甚至解决的契机就在当下……”
顾晗晗知道，再也不能让大卫说下去了。她当即立断，顾不上考虑是不是饮鸩止渴，猛得攥住大卫的手腕，将他用力向沙发上一搡。
“在拯救你的海伦娜公主之前，还是先履行我们的临时工雇佣协议吧！”
她一回身解开套在裙子外面的风衣，欺身上前，恶狠狠地亲向大卫-杜兰。
五好青年微微有一些凝滞，紧接着，他就回吻了顾晗晗。秉承他的意志，侍从长希伯来和其他的侍从和仆人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顾晗晗和大卫做了一整夜，他们从厅堂到楼梯，最后他抱着她进到装点一新的卧房。顾晗晗完全不敢停，每当一个段落结束，她就立即开始下一次，赶在他能出声之前堵住他的嘴。直到天光大亮，体力实在不知，她才放过了他，沉沉睡去。在睡梦中，就算他说了什么，她也全听不到了。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秋日柔和的日光从露台照进来。一队男仆，一队女仆来到床边，顾晗晗有些麻木的随便他们伺候起床，抬首间瞧见大卫从另外一扇门进来。他裹着睡袍，修长的脖子从衣领里伸出来，身上少见地多了些闲散的气息。他走到顾晗晗身边，低头亲吻顾晗晗的脸颊。
顾晗晗有些慌张地拽过女仆手上的裙子：“我该回去了。”
“时间还早，”他忍着从心底里荡漾出来的笑意看着想要夺路而逃的爱人，对她说：“今天晚上，我会和海伦娜解除婚约。然后，留下来，请给我一点时间说，我爱你，顾晗晗。”
裙子落到地上，顾晗晗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来。这句话，大卫-杜兰终于还是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