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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带着将军将小房子落了锁的那天,这座小城市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只将这座小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
  她不打算将房子卖掉,尽管过去并不美好,但是这里有她藏在心底的回忆。
  “我们去哪儿啊?将军。”她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背着个双肩包,眼睛盯着给自己围围巾的男人。
  天狼族本身体温偏高,并不畏寒,所以他穿的很是利落,并不臃肿。
  “先去趟抚灵山吧。”
  阮玉愣怔了一下,那是她妈妈埋葬的地方。
  “好。”
  抚灵山上的雪倒是落了厚厚一层。天冷,阴沉沉的,墓园里鲜有几个人。
  看守墓园的门卫又换了个年轻人,他从开着空调的门卫室露出头来,不耐烦的提醒:“下雪天,快进快出,不允许带纸钱进去烧,不然罚款。”
  阮玉点头,表示知道了,率先走在前面。
  阮母被葬在半山腰的西南角。
  她抱着束白菊,里面让店家加了几只腊梅,冷香带着飘落的雪花粒被她吸进鼻腔,咽进喉头。
  鼻尖开始泛红,她埋头爬楼梯的时候,右肩上蓦然落下一只温热大掌。
  “不急的,走慢些。”
  一股热气从腹部冲了上来,她呼出口气,突然想跟他说说那个躺在地下的女人。
  “我妈她……她很温柔……”她吸吸鼻子,再次开口:“是个柔和的女人,我没见她跟我爸有什么大的矛盾,也没见他们俩吵什么架。印象里闹得最厉害的,也就是闹离婚那次。”
  “他们俩离婚那年我上五年级,法院把我判给我爸,但是我妈带我,我爸定期给生活费。”
  “病情发展的很快,我上六年级的时候她突然有天发烧,没给我做饭,让我去买点饭吃,没过两个月,就不行了。他们说是子宫癌,晚期了,治不好了。”
  “我妈她走了以后,陈姨把我接过去住了几个月,那几个月我爸他很少回去。我一开始只当他忙,后来陈姨怀孕了,我爸开始回来学着做饭,煲汤。以前的时候,我是说他还是我爸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给妈妈炖汤。”
  “我跟陈姨说我想去学校住宿,想好好学习,住宿舍更方便些,其实我偷偷一个人回家住了。我爸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来找过我,看过我。”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会做饭,做的饭半生不熟,有次还弄得煤气泄漏,后来慢慢学会了。还怕黑,晚上不开灯睡不着觉,有时候开灯也很害怕,我就裹着被子只漏出来鼻孔。冬天还好,夏天就太热了。”
  她转了个弯,在一块墓碑前站定,“到了。”
  墓碑顶上落了层厚厚的雪,蓬松的,她伸手拂了去,“妈,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女人浅浅笑着,眼睛清亮,头发微蜷,低扎着的马尾放在右胸前。
  阮玉长的和阮母极为相似,不同的是照片上阮母的眼神更温和,平淡,而阮玉的眼睛则总是湿蒙蒙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但是有时候又会露出不服输的倔强。
  她弯腰,把花放在墓前,盯着照片上的女人,声音飘渺:“回家之后,我住在她的卧室里,某天不经意见发现了封信。”
  “原来他们的结合本就不是爱情。”
  “所以我妈她从不生气,所以我爸他也从不和我妈有过争吵,因为彼此都不在乎,我也只是他们错误结合的一个错误结果,所以每个人都可以丢下我。”
  她仰起头来,看着男人的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进鬓角,心里是对于年少时的委屈,“我不是爱的产物。”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降临是被期待的,她却不是。
  男人温暖干燥的指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两只手捧住她被风吹的冰凉的脸,小声说:“你是,你是爱,因为有你,才会有我。”
  她蹭蹭男人的大掌,像撒娇的猫咪。半晌,她拉住他的手,看向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庄重道:“妈妈,我不怕了。他是将军,是我爱的人,我要跟他出去一趟,应该还会再回来,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想了想,总应该是要带他来看看您的。”
  “妈,我走了。”
  风吹过,太阳在云朵后头露出了影儿,雪停了。
  下山的时候,阮玉像是丢掉了一直以来的沉重包袱,整个人轻快极了。
  她拉着他小跳着往前走,走两步就撒娇跟他说累了,脚痛。
  男人出伸手来将她的围巾系紧,又矮下身子,拍拍后背,“上来吧。”
  她趴上他的背,伸着胳膊搂住他脖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她说话时哈出的热气像一抹红运,飘上他耳尖。
  他微微转头,抬起眸子,凝视抚灵山的轮廓与山脉走向,心里一动,有了推测。
  “你怕吗?”他轻声问她,有些忐忑,莫说是阮玉了,就算是他,对于天狼族,他也有了隐约的不详预感。
  “只要有你在,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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