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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到底,然后前进

  「请问是往生者的家属吗?」西装笔挺、戴白手套的葬仪社工作人员问。
  「不是。」同样西装笔挺、但是没有戴白手套的秦远夏回答。
  「好的,那麻烦在这里签名。」
  秦远夏提起笔,花了很大力气才在那本子上签下自己这辈子最熟悉的三个字。
  然后他转过身,走出了葬礼会场,点起了一根菸。
  秦远夏其实是不会抽菸的人。
  他只是点着,看着烟雾繚绕,然后飘散。
  菸味对他这样一路资优、在不菸不酒的单纯家庭长大的小孩来说自是有些刺鼻的,但他还是让菸点着烧着,也没有要拿远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菸了?」清朗的声音穿过寒风与白雾。
  秦远夏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老k和伊依向着他走来,两人好看的面容上都节制地没有太多表情。
  「嗯?」秦远夏愣了下,才说「这场合是不是其实不能抽菸?」
  「会场里面当然不行,但会场外面就可以。」老k笑了笑,给出了肯定的回覆。
  在白烟嬝嬝的背后,秦远夏依稀是笑了吧?
  「那我们先进去了。」老k说,跟着身旁衣衫单薄、只穿着一件素雅丝绸黑长裙的伊依进去会场了。
  「对了,学长。」秦远夏叫住老k。
  「怎么了?」老k和伊依一齐回过头。
  「你有读过袁哲生吗?」秦远夏问。
  老k微微一愣,他不认得那陌生的名字「抱歉,我不知道袁哲生是谁。他是小说家吗?」
  「嗯。」秦远夏轻轻应了声「没关係,学长你先进去会场吧。」
  老k迟疑了几秒,才说「好,那我们先进去了。」
  「袁哲生是五年级小说家里面最优秀的其中一个。」在走进会场前,伊依这么告诉老k。
  「五年级?」
  「知道骆以军或是陈雪吗?就是那一代。」
  「我知道他们,我大学的时候念过骆以军的西夏旅馆。」讲到这里时,老k小小地、得意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了起来「但是我很确定我没有听过袁哲生。」
  「这很正常,因为袁哲生并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发光发热的时候。」伊依说话的语气冷静节制,如同袁哲生一贯的行文风格「袁哲生在39岁的时候自杀了,大家都很想念他。」
  「直到现在。」
  葬礼的排场不小,里头来来往往可能有快一百多个人,其中很多人是照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岁数。
  老k和伊依挑了后面的位子坐了。
  「等一下记得要哭。」老k悄声叮嚀着伊依。
  「不哭也太不融入了吧?」伊依从黑色提包中拿出好几包卫生纸。
  「是没错,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样讲的。」
  「那不然是?」
  老k笑了一下,侧过身,交叠起他那双大长腿,用着稍低却依然清晰的声音「跟你讲个故事啊,我朋友的故事。」
  「好喔。」虽然伊依觉得葬礼会场绝对是个适合听故事的地方,但反正坐着乾等也无聊,听点故事也不错。
  「我朋友那时候也是参加一个同学的葬礼,他们才同班不到一年吧,那女生就因为胃癌过世了。」
  「也太戏剧性了吧?」
  「是啊,但更戏剧性的还在后头。」老k笑了笑,用低沉悠缓的声调把这故事继续讲了下去「我那个朋友在葬礼上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那个朋友一直有种愧疚感,觉得没有哭出来的自己很对不起那个过世的同学。」
  「那是因为他们不熟吧?」伊依非常合理地质疑。
  「他们曾经交往过。」
  伊依没有说话。
  这个反转太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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