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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明月】二十六、震耳欲聋

  看着许安豪往门口走,那些想搭訕霽明月的人登时围了上来,不料许安豪像是背后长眼似的,忽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个眼神过于阴冷,震得大家却步,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霽明月从来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也就是许安豪的眼神会让她稍微在意点,但这种在意很快就被夜店的其他东西吸引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平时霽家虽然对她纵容,但还是认为这类场所危险,从不让她去,如果真的要去,也都是霽总把整间店都包下来,让她看看里面的环境。
  这样一搞之后很多事都变味了,霽明月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这间新开的夜店设计霽明月很喜欢,有一区吧檯区跟其他地方隔绝开来,风景极佳,也不太担心被打扰。往里面走一点,能看见几个包厢区,外头有好几处沙发区,沙发区跟吧檯的中间就是舞池,只是都隔了一段距离。
  吧檯的另一侧是自助吧,放了很多食物跟饮料,比较贵的洋酒红酒或是特色调酒都要到吧檯来点,至于比较普遍的饮料则放在自助区的冰箱里。
  a大联谊包下了大半场地,有很多半开放式的包厢,也就是沙发区。夜店的负责人看起来跟a大学生相熟,给了很多便利,看起来像是连客人都筛选过,不知道是谁的面子。
  『各位不同系所的学长学姊、学弟学妹大家好,我是这次的联谊主办人,中文系的xxx,很感谢大家来参加,a大就像一个大家庭,希望大家都能互相帮助,当然我们更乐意亲上加亲,才有了这次的活动──』
  主持人开始找了个位置,不知道去哪里借来了麦克风开始长篇大论。霽明月对官腔发言没兴趣,就去自助吧那边把想吃的东西都夹了一轮,开始回到位置上吃。
  她不喜欢沙发区,那里太多人了,也过于接近夜店的舞会池,很吵。她一个人坐在吧檯的位置,跟酒保点了度数低的酒来尝鲜。
  一切都不出许安豪所料,霽明月坐在吧檯的位置上,看上去清清冷冷,兴许是酒精作祟,她的脸有些薄红,看上去却依旧冷漠。她看见她们班上的同学已经跟别的系的学生在划酒拳,看起来很开心;她却兴致缺缺。
  真的很无聊,她没想到人与人的交际应酬,居然不如她跟许安豪说废话要来得有趣。
  她不自觉开始神游,夜店的各色灯光打了下来,光线迷幻地照在各个角落,刺痛了她的眼睛。舞池里已经开始有些微醺的客人上去热舞,有些看对眼的学生也相继上前,跟着节拍起舞。
  霽明月拿起手机,才发现许安豪给她发了讯息。
  许安豪:怎么,里面如何?
  风光无限:很无聊,很吵,很烦
  许安豪:(贴图)
  许安豪:你居然还能撑,忍耐力提升了?
  风光无限:才开始多久,现在就走人很不给人面子,至少再待一会
  许安豪:行吧
  霽明月原本想问他,你还在外面吗?都不会无聊?但又觉得许安豪无不无聊关她屁事,而且对方也不见得会回答,何必自讨没趣。她有些鬱闷,还没从亲人过世的打击里走出来,原本以为来到这里可以放松,但结果并不如意。
  霽明月一口乾了手上的酒,又再点了一杯新的。
  另一边,原先在划酒拳的同学改玩了真心话大冒险,就在她拿到第二杯酒时,对桌爆出了一阵惊呼,有两个人在起鬨声下拥吻,吻了足足有十秒,别人还有人拿着手机计时,显然是大冒险内容。
  霽明月觉得眼前的所有都很庸俗无趣,她一边跟许安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喝酒消磨无聊的时光。不过时间久了,许安豪开始没有回话了,霽明月觉得奇怪,但也不宜有他,毕竟外头估计更无聊,他可能在忙。
  『系花,你怎么坐这么远啊?一起过来玩啊!』有个同学注意到霽明月的位置,朝她喊道。
  『对啊对啊!光看着多无聊啊!人多比较好玩!』
  霽明月此时正抿着她点的第二杯酒,她觉得自己的酒量估计真的不太好,明明点的都是度数不高的酒精饮料,现在头脑已经开始有点昏沉了,就连脸上的潮红也越来越深。
  她轻轻摇摇头,婉拒了同学的邀请,『抱歉,你们玩吧,我已经开始头痛了。』
  霽明月不知道对方是谁,是什么系的,但基于霽家的修养,她都会给对方足够得体的回覆。见霽明月的样子,同学也不好再劝说,坐在沙发区的一行人又继续玩了起来。
  霽明月的头脑昏沉,有点想睡,又强撑着一口气。恍惚之间,她忽地发现舞池里狂欢的舞者跟学生都下了台,换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正规的乐团上去。那个乐团似乎是夜店请来的常驻乐团,看起来架式很足。
  在五光四射的灯光里,主唱是名女孩,她顶着头渐层发色的大捲发,麦克风用支架撑着,开始轻声哼唱。
  『想不到爱情是一种自尊的游戏
  我也只能用谦卑的眼去凝望着你
  看着你的微笑是怎么融化我的心
  我情不自禁
  就算有任何仙丹能够唤我清醒
  我寧可丢掉不用依然执迷不醒
  你不要轻视我这么做的心里面动机
  情不自禁想你
  你的笑对我来说已成为致命的原动力
  就这么神奇就这么有趣我已甘之如飴
  我若想起你就有种说不出莫名的开心
  就这么神奇就这么有趣多亏世界有你』
  霽明月记得这首歌,她曾经在课堂上哼过,原唱是位男歌手,不过霽明月觉得台上这个女孩唱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像在轻快地、肯定地诉说一个情绪,浮沉在海里、潜伏在暗处,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是一种情不自禁吗?去想某个人、去做某件事,那种无法克制的衝动就是一种情不自禁。霽明月把酒杯放下,台上的女孩换了一首歌,而台下一些情侣正在那样的歌声里接吻,像拥抱信仰那样虔诚,也像抱住浮木那样坚定。
  霽明月觉得自己不自觉沉醉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妄想里,她的爸妈还活着,她没有尖酸刻薄地对待许安豪,她比以往成熟,又比曾经冷静,不会有后悔,不会有遗憾。
  霽明月听着女歌手唱歌,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她觉得自己该走了,但才刚站起身,身体便摇摇欲坠。霽明月只好认命坐下,又给许安豪发了讯息。
  他没有回,连已读也没有。
  霽明月蹙眉,吃力地看着手机上的文字,确定许安豪是真的没有回覆后,不悦地把手机扔进包里。她说不上这是什么心情,就是莫名有些不高兴,说好要等在外头,现在连讯息也不回。
  又等了一首歌的时间,许安豪没有回覆。霽明月不想等他了,她站起身,撑着不稳的身体想打电话叫代驾,希望该死的许安豪没把她的车开走,不然就很麻烦了。
  『明月?你要回去了?』
  霽明月的同学连忙走了过去,帮忙扶住了她的身子。
  『谢谢。』霽明月说,她不着痕跡地将同学的手移开,脸上尽是疏离的表情,『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晕,没站稳。』
  『你真的没事吗?』同学不太相信,『你既然不舒服的话,早点回去也好,那个企管的系草呢?他应该在外面等你吧,还是你让他进来扶你出去?你看起来不太能走,到底喝了多少?』
  霽明月摇摇头,没有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是说:『没怎么喝,只是不知道自己酒量差,没喝多少就头晕。』
  同学闻言,笑道:『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这里光线那么不好,都看得出来你脸很红。赶快回去吧,明天虽然不是早八,但还是有课。到时太多人喝嗨了集体翘课,我对教授没法交代。』
  霽明月点点头,跟那个同学说了明天见。她跟同学道别后,一边想着一边走向门口;霎时,夜店门口处传来一阵尖叫声。
  『血……是血!有人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人不是……?』
  『……学长、学长!你快过来看!这个同学是不是你们系的!』
  霽明月站得很远,方才尖叫的女同学模样她没看清,但是她打了粉底的脸不知道看见什么,变得更加苍白。一旁陪同的男生看见连忙叫了救护车,顺带报警。
  霽明月的头痛加剧了,但脑袋因为这些刺耳的喊声顿时清醒,她飞快地迎上前,眼睛里映照出倒在血泊中的人。那个人整个身子就被鲜血浸湿了,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刀痕,还有一些瘀青。
  握在手里的手机萤幕碎裂,画面却是亮的,对话纪录里最后一条,是一个叫风光无限的人发的「你在哪?我要出去了」。
  夜店外头实在悽惨,看来发生了一场很大规模的街头斗殴。霽明月呆滞了很久,警察跟救护车随后到场,将伤患带上车,还有一些人留在现场勘查。
  霽明月走不到几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车,车在驾驶座的门上凹陷了一个大洞,有棍棒大力敲击的痕跡。她走近一看,车窗已经碎了,大半玻璃落在驾驶座上,看上去惨不忍睹。
  霽明月听着警车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声响,忽然脑袋里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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