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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 第86节

  失去便失去了,消失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不管谢凤韶和曾经的荔知有着什么过往,那个荔知已经不在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留在人世间的,是名为荔知的游魂,只为复仇而生。
  谢凤韶离开后,荔知也打算回宫正司,手里的攒盒是个烫手山药,她还要想想藏去哪里。刚要走出小径踏上宫道,她若有所感,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左手边茂密的树林。
  树林郁郁葱葱,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她转过头,终于离开这里。
  第72章
  “凤王留步!”
  谢凤韶都快走到出宫的成安门了, 一个提着袍子一路小跑的侍人急急忙忙将他叫住。
  离得近了,谢凤韶认出这是瑶华宫的宫人。
  “你怎么来了”
  “贵妃娘娘让殿下来都来了,陪她聊一会再走,这不——拢共派了四五个宫人出来找殿下, 还是奴婢运气好, 捷足先登了。”侍人卑微地弯着腰,奴颜媚骨地笑着。
  谢凤韶没法子, 只好又返回瑶华宫。
  一踏进宫门, 便听见怡贵妃在发脾气。
  谢凤韶已经习惯母妃三天两头的小孩儿脾气了, 他见怪不怪地走了进去。
  “父皇呢”
  “还说呢!等了你一会不来,说要批折子——走了!”怡贵妃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 绯红的华丽衣裙像扇子那般展开。一名秀气的宫女正在小心地给她捏脚按摩。
  怡贵妃让四周的宫女退下,没好气地埋怨道:
  “凤儿, 你不在宫中等着母妃, 去哪儿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你”
  “我见母妃不在宫中, 便随便走了走,打算出宫了。”谢凤韶撒了个小谎。
  怡贵妃并未起疑, 她的关注力不在这上面。
  “你父皇将中郎将的位置交给谢兰胥的人了,叫什么荔鸣……谁的堂哥来着”
  “荔鸣珂。”谢凤韶提醒道。
  “对,就是那个人——”怡贵妃气急败坏道,“千牛卫掌控京中禁军, 中郎将是军中要职, 母妃一直帮你看着呢,谁能想到被人捡了馅饼!”
  “一个中郎将而已, 不碍事的。”谢凤韶不以为意, “谢兰胥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给他也无妨。只要不是谢敬檀的人就好。”
  “你呀, 什么都不争不抢,母妃怎么放得下心!”
  “……那也未必。”谢凤韶说。
  两人聊了一会,谢凤韶陪怡贵妃用了午膳,这才得以从瑶华宫脱身。
  凤王走后,怡贵妃准备午睡了,惯常给她调安神香的那个侍人却不见踪影。
  “章含莲呢”怡贵妃轻蹙秀眉。
  “禀娘娘,章内侍还没回来。”宫人回答道。
  “还没回来其他去找凤王的都回来了,怎么就他还在外边晃悠”怡贵妃不满道,“立即去找,让他赶紧回来。”
  宫人领命退下。
  两个时辰后,瑶华宫的宫人在一处废弃的凉亭外,找到了吊死在树上的章内侍。
  ……
  荔知一回府,看见的便是嘉穗颇有深意的笑容。
  她把攒盒拿给嘉穗,让她叫上荔慈恩和嘉禾一起吃,然后推门进屋,谢兰胥又在她屋里喝茶,这回手里还多了一本书,仿若她家已经变成自己家。
  荔知反手关上门,笑着走了过去。
  “阿鲤在看什么书”
  “《山河志》,从你书架上随手抽的。”谢兰胥头也不抬。
  “用过夕食了么”
  谢兰胥摇了摇头。
  “想吃什么”荔知问。
  “你做的我都吃。”谢兰胥还是不抬头,好像手里的书有多吸引人似的。
  荔知哑然失笑。
  “我去小厨房看看可以做什么。”
  她打开门,走出去,鲤鱼尾巴自动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荔知走到小厨房,检查了库存,发现水缸里存着两条草鱼,便决定小露一手做个鱼吃。
  见荔知伸手去水缸里捞鱼,谢兰胥忽然问:
  “你会杀鱼么”
  “见别人杀过,应该不成问题。”
  谢兰胥手里的书似乎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他将书随手放到一旁,挤开了正在跟滑溜溜的草鱼作斗争的荔知。
  他挽起宽大的衣袖,几下就将活蹦乱跳的草鱼给捞到了案板上。
  “刀。”
  他手一伸,十分自然地说。
  “啊哦——”
  荔知连忙送上刀具。
  谢兰胥垂下眼神,平静而利落地一刀结束了草鱼的生命。
  刮鳞去腮的活儿,老实说,荔知先前还有些抗拒。谢兰胥来操刀正合她意。她主动而热情地打着下手,一边递着谢兰胥需要的工具,一边及时提起他坠落的袖口。
  谢兰胥去鱼鳞的熟练劲儿,让荔知很是意外。
  “阿鲤以前也经常处理鱼吗”
  谢兰胥嘴唇不动,从喉咙里敷衍地应了一声。
  “阿鲤身边的宫人呢”
  “头几年有,后面就没有了。”谢兰胥说。
  “那谁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我自己。”谢兰胥口吻平淡,刮鳞的手又快又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照顾自己,也照顾母亲。没有吃的就下湖捕鱼,东宫的鱼,都是些蠢肥的锦鲤。见人靠近,还以为是投食的,自己便会靠来。”
  “锦鲤……好吃么”
  荔知出口后就后悔,问了个蠢笨的问题。就如东宫那蠢笨的鱼一般。
  好在谢兰胥没觉得受到冒犯,他还认认真真回忆了一番。
  “……比普通的鱼土腥味更重,肉也柴。”
  看他这模样,荔知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谢兰胥恢复平常的神情,冷冷睨了她一眼。
  “就是忽然觉得……”荔知忍不住笑,“阿鲤可爱如湖中鲤。”
  “你骂我蠢”
  “阿鲤觉得鲤鱼蠢,我却觉得鲤鱼可爱。”荔知说,“要不是认错了投喂的爱人,它们也不会成为阿鲤的盘中餐。”
  “连人都分不清,还叫什么爱人。”谢兰胥大约是对风花雪月过敏,对鲤鱼的感情生活嗤之以鼻道,“我不会分不清自己爱的人。”
  “如果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手里的鱼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谢兰胥骨肉分明的手背上沾着两片银白的鱼鳞。
  谢兰胥转头看着荔知,断然道:
  “即便是两颗一模一样的贝壳,我也能分出,谁是我的贝壳。”
  大半个月亮正从窗外升起,夜色越发浓重,但总算有了光,有了依靠。洁白的月光像一条玉带,带着些微的雪青色,穿连在两人之中。
  鱼鳞在他手上,也像闪耀的月光石。
  大约是被晃愣了眼,她下意识回避了谢兰胥的目光,心如擂鼓。
  “下面的我来吧。”她若无其事道。
  鱼已经清理好了,接下来就是调理。
  荔知拿起菜刀,从草鱼的尾部入手,将其劈成脱骨相连的两片,鱼头斩开,去掉牙齿。
  草鱼沸水入锅,略煮一会后,沥干汤水盛出。
  再另起一锅,放鱼,加原汤,放绍酒、酱油、饴糖、姜末和醋烧开,最后浇上麻油。
  一道香喷喷的鱼菜就做好了。
  “这道菜叫什么”谢兰胥问。
  “京都醋鱼。”荔知说。
  谢兰胥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草鱼出锅后,荔知又煮了两碗面。虽说搭配新奇,但为了简单快手,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谢兰胥就像他说的一样,确实不挑,对这新奇的鱼面搭配也毫无异议。
  荔知让下人将两人的夕食端进屋,又把火盆里的碳加了加,然后两人坐在暖烘烘的屋里将一条鱼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对京都醋鱼这道菜似乎略有意见的谢兰胥,吃鱼吃得最多,连最后的鱼眼珠子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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