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踢球 第115节

  郑伟峰对王一静好像有偏见，不仅铁中三人有感觉，倪教练也有感觉，这一天，她就敲开了郑伟峰的门。
  “你倒是稀客。”看到她，郑伟峰也没有意外，“喝什么？”
  “……都可以。”
  “咖啡？”
  倪教练脸一僵，郑伟峰笑了：“可以吗？”
  “……还是喝水吧。”
  郑伟峰再次笑了，她笑得很欢畅，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所以，也不是都行啊。”
  “……老师！”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郑伟峰偏了一下头。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倪教练没有说话，对不起什么呢？说起来，简直太多了。
  “你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要说老师应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父母对孩子还有偏心的，更何况我这个老师了。你不是我教的学生中最聪明、最机灵的，甚至都不能说是最能干的……但我最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倪教练摇摇头。
  “因为，你是最有活力的。”说到这里，郑伟峰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她，自己则抱着水杯坐到了一边，“上了年龄，就要说养生了，虽然从内心中我认为自己还年轻，但身体告诉我，不年轻了。说起话呢，也要开始忆当年了。你早先，并不是学体育的对吧？”
  “……哲学。”
  “我还记得你说是因为你父母希望你将来去教这个。”
  倪教练点头。
  “你父母倒是为你打算的挺好的，那个时候大学毕业完全可以留在大学，教教哲学，即清贵又清闲，但不是你喜欢的。”
  “……我从小，就喜欢运动。”
  “嗯，我第一次在场边见到你，真以为你是体育系的。”
  这一句，把两人都拉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天，天很冷，当时还是学生的倪教练被男朋友的朋友怂恿着同他们一起踢球——因为他们只有五个人，踢个三对三人都不够，就都要求她去凑个数。那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踢球，虽然她从小就喜欢运动，但接触更多的还是乒乓球、羽毛球，篮球也比足球更容易接触到。
  但她喜欢体育，再加上大家一致要求就下场了。
  她很有天份，起码在当时的那些人里，她是绝对有天份的。
  她只是去凑数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着能做什么，但她一上场就知道要跑位。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那是跑位，就是觉得这么跑大概更好，当然也因为，她觉得自己都没踢过，与其上前添乱，不如在旁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们队的一个人没有办法把球传给了她，那人应该就是想倒一下脚，她却有更多的想法，她很笨拙的将球带了两步，然后踢给了另外一个人。
  她踢的很轻，球也走的很慢，因为她真的没有碰到过，但她的位置很好，那个人当时的位置也很好，接到她的传球，那人就建了功！
  很高兴！
  虽然那不是她进的球，她也高兴的一蹦再蹦。
  然后郑伟峰叫住了她，问她是学什么的。
  “哲学。”她说。
  郑伟峰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由得跟着重复了一遍：“哲学？”
  “嗯。”她笑，又道，“我是哲学系的。”
  郑伟峰没有再说什么，队友那边叫她，她就又跑了过去。
  那一天，他们队失败了，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她有天分，但是一个绝对的外行，她什么脚法都没有。第一次传球能传过去，那是对方大意，再之后，她就很难把球传的很好了，不过她也给对方造成了一些麻烦。
  而且，很开心。
  非常开心。
  他们一直从下午，踢到了擦黑，在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郑伟峰一直站在那里。
  “你要不要……来跟我踢球？”郑伟峰这么同她说。
  很疯狂，郑伟峰要一个哲学系的学生去踢足球，而更疯狂的是，她还答应了。
  她男朋友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但她去了，并且坚持了下来。
  那时候还没有铿锵玫瑰，男足都没有职业化，但她踢的很开心很高兴，而且，很有一些成绩。
  一年、两年，在她要毕业的时候，已经是z大女主队伍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了，那时候她能更进一步，国家开始组织女子足球队，她也很心动，但她的父母不同意，因为当时在他们身边，体育做的最好的，也就是当老师了。
  她去踢一圈足球，回来还能留到大学里，还能当哲学老师吗？
  再然后，郑伟峰就离开了z大，专心去做女子足球，而她的生活则走向另一个轨道。
  “你现在，也和我当时的年龄差不多了。”郑伟峰叹道。
  “老师比我年轻。”
  郑伟峰笑着指她：“现在也会说话了。”
  “总是要，有点进步的。”
  “这么说，你今天就是来给我展示你的进步了吗？”
  倪教练抿了下嘴，最后咬了下牙：“我来问问……您对王一静，是怎么看的。”
  郑伟峰大笑，笑得倪教练愕然还在笑，她就这么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道：“后悔吗？”
  ……
  作者有话说：
  虽然昨天俺休息了，但端午的加更还是要有的，老规矩，连着加三天，(づ￣3￣)づ╭?～感谢在2022-06-02 21:19:40~2022-06-04 19: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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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倪教练拿着水没有说话。
  作为主教练, 郑伟峰住的是一个行政套间。
  客厅的窗户是一个大块几乎落地的玻璃。
  外面星空点点。
  她不说话，郑伟峰也不说话, 慢慢地喝着自己的枸杞泡玫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倪教练突然吐了一口气：“老师问的，是我很久以前，经常问自己的。您当时问我要不要同您一起走, 我对您说是父母不同意, 这是事实，但也是因为他……张锐不同意。”
  时隔多年, 说到这个名字，郑伟峰还是冷笑了一声，倪教练有些失笑：“当时我傻，他其实，也傻。”
  郑伟峰又冷笑一声。
  倪教练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很多人都她说张锐不是个好人, 他辜负了她，耽误了她, 曾经有一度，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那个时候的路太好了，太多了。
  同郑伟峰走, 她能进国家队, 虽然那个时候的国家队远远无法同现在相比，但那是国家队, 她也许会成为世界知名人物。
  而如果只是听父母的安排呢, 她也能进一个大学……起码也是学院, 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老师。
  一个世界知名, 一个清闲逍遥, 但她却走了最……没头脑的那条路。
  她结婚了。
  当然结婚不影响她工作，只是她的婚姻是被反对的。
  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虽然已经不算是天之骄子了，还是稀少的，张锐虽然穷，只是大学生的身份就能加分不少，所以在她谈恋爱期间，她父母也没有太多干涉，一直到他们要分配。
  张锐的老家在汴东下面的县里，直接，就分配到了县里。
  她父母不愿意，她其实，也非常惊讶。她们家虽然也不算大富大贵，但她从小都在市区长大，县城……去的次数都很少。她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生活，但她觉得不能嫌贫爱富，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分手，就背着父母，到底是把婚给结了。
  现在汴东到省城有城际公交，那个时候，除了火车就是国道，往返一趟，少说三五个小时。
  这还是市区，要是县里，更是折腾。
  她早先想的留校就不太可能了，而汴东市她又毫无关系，就在这个时候她又怀孕了。
  她的反应很大。
  在足球场上，她能打完全场，最巅峰的时候她能连着跑下整个马拉松，她能做到很多男性都做不到的事情。可是这个怀孕完全把她打败了。
  她几乎吃什么都要吐，喝口水都要吐，她站不到那里，坐不到那里，只有躺下会稍微舒服一点。
  别说工作了，每天都想着自己大概要活不下来了。
  别人是头三个月有反应，她是头六个月都有反应，等她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肚子已经大了，去找工作，不用别人说什么，自己都觉得不太合适。
  然后就是生孩子、坐月子。
  现在再想那些场景好像很普通，想到孩子当时的样子，还会微笑，觉得很可爱很美好。可她也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无助、无望然后就是绝望。
  不是张锐对她怎么了，张锐对她……一直都是可以的。
  也不是她婆婆怎么苛待她，对她这么一个大学生，她整个婆家都非常尊重。
  她坐月子的时候，孩子都是跟着她婆婆睡的。
  但七大姑子八大姨的家庭氛围，把咀嚼过的食物往孩子嘴里塞的习惯，还有生完孩子后，她自身的反应。
  她这么强的一个人。
  只是跑步的话，她能把张锐累吐血。
  可在出了月子后，她连五百米都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