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_分卷阅读_26
或许是夏夭先发现了角落里的红桑,又或许是小葵,大飞,他们于是拉红桑一起聊天,天南地北的,讲自己的经历。然而红桑有什么可以讲的,她的一生,虽不像城市中的年轻人总充满了各种忐忑,却也乏善可陈,喜怒哀乐都显得比这群人要平淡许多。于是她聊他们家,聊她的丈夫,聊村里的大黄狗生下的第一窝狗仔。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几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这让她的脸更红了。这几人中,要说她最喜欢谁,就是那个皮肤白净的年轻人,她听过他们叫他小鱼。他的眉目算不上惊艳,当然在红桑眼里,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人。最美的是他的眼睛,嬉笑怒骂之间,流光婉转,活络得仿佛一条溪水,充满灵气。而红桑也是极会看人的,他瞧到虞一的目光总是投向他一旁的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那个男人头发微卷,虽不说话,却也并没有令人有不近人情的冷漠,而是一种安静的沉和。
真好啊,她想。
虞一当然是没有注意到红桑的眼神,今晚他喝的有点高,晕晕乎乎总忍不住去看骆连。偶尔,只是偶尔的,他投去的眼神也能恰好和骆连对上。后来也不知几点了,众人都要回去睡觉了,他的脸上还是滚烫的。余光看到骆连起身,他抬手就拽住他宽大粗粝的手掌。
堂堂的火光在骆连脸上勾出一道金边,软和了他面庞过于硬朗的线条,竟莫名生出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发觉骆连并没有甩开他的手,看他的目光像看一个醉鬼,虞一大着胆将脸贴到自己拽着的,宽阔的手背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好热啊。”
骆连只当他喝醉了,又要闹。虞一听到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一手夹住他的肩膀,一用力,虞一便整个人站起身靠在了他怀里。他们本已经是最后离场的人,虞一的眼角一瞥,却看到了站在一旁,呆呆看着他们两人出神的红桑。迷迷糊糊的,他对红桑笑了笑,红桑立马害羞地低下了头。
进了房间后,虞一只觉得困倦感接踵而来,他是很想跟骆连闹一闹的。他看到骆连也喝了酒,说不定不会像平时那么刀枪不入。然而骆连扶着他坐在床上,一掀被子盖到他身上……确实是刀枪不入的样子。
虞一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小,然而在一片静谧的夜里,骆连却听清楚了。他说,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虞一起身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他们下午从海滩回来,又去爬礁石,他上蹿下跳的,活动了一整天,身体竟久违的有些酸痛。
骆连已经不在房间了,但他看着天光,还以为自己跟昨天起的一样早。走到厅中一看才知道,已经是下午了。骆连和夏夭,以及小葵大飞一等人又出去采景了,昨晚只有虞一和齐胜英喝得多,早上叫了他们俩一声,见没有反应,四人就把他们留在屋里睡觉了。
虽然少了四人有些空落落,虞一也难得休闲,手机充上电放音乐,他就坐在廊前看天。后来又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这段行程也接近尾声。虞一想,当初和骆连他们出来当真是个英明无比的决定,只是明天就又重新回去了。一时间,脑海中又跳出宋天勇以及宋琦的脸,当即不胜其烦,叹着气开始虐待手里的树叶。
齐胜英见了,上来跟虞一并肩坐着,询问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们恶人先告状,还要和我来签霸王条约。我一个没钱没势的过气音乐人,能有什么办法?硬拼都……”说着摆摆手,一副也罢也罢,满脸烦躁。
齐胜英有些担忧地看着虞一,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初虞一和宋琦那件事原委的人。看上去宋琦才像是受害者,当初有多少粉丝拥护他,心疼他,就有多少粉丝谩骂,诋毁虞一。实际上,虞一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好友遭遇这样的磨难,尤其是如今这件事要真被宋天勇挑到风口浪尖上,当初那波舆论定是要卷土重来一次的。当然,从道义上来讲,齐胜英也看不过宋天勇以及宋琦咄咄逼人的小人行径,实在令人厌恶。
“或许……夏夭能够帮你。”
“嗯?”虞一撑着脑袋侧过头。
齐胜英犹豫着开口:“你不是说过,当初夏夭那场声色犬马的展览,你是在其中帮忙的吗?况且这件事既然老骆知道,显而易见夏夭的态度一定是心存感激,并且从未忘记过你。如今他要是知道你有这样天大的困难,以他的财力和在摄影界的名气,说不定能帮上一些。”
虞一听到一半就连连摆手,到齐胜英讲完,他才说道:“挟恩图报一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夏夭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我提过当年的事,也许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一个新的开端,少一层复杂的关系会更好。不管怎么说,既然他没有提,我绝不能主动做这个提起的人,否则我成什么了?”
齐胜英撇着嘴想了想,说了句也是:“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宋家人这么猖獗吧?连你这样没名利心的都能利用成这样,手下还不知道戕害了多少艺人,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虽没有名利心,当初却也是爱欲熏心。”虞一笑了笑说道,“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律师已经请好了,就算多花些钱,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绝不是块软骨头。”
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中却又想起那天骆连对他说,我建议你,尽早起诉。他的声音就像带着某种魔力,久久在虞一心中萦绕不去,让他本想息事宁人,只求自保的心中,久违的多了一份反抗的力量。
最后一天启程,六个人收拾好东西,重新上了车。虞一依旧是开在骆连的那辆枣红色车后面,但这次夏夭和齐胜英与他一车,小葵和大飞则与骆连一车。他们中午启程,预计差不多晚上能到,刚好六个人还能找家餐厅下馆子,吃一顿然后欢欢喜喜散场。
车开出去两小时,虞一就有些心神不宁。尤其从手机恢复信号开始,就简讯声叮当不停,连着未接电话,以及邮箱的声音。他有些烦躁,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车中只有齐胜英知道虞一在烦什么,这些简讯和未接电话,以及邮件意味着什么。他从后座拍了拍虞一的肩:“靠路边停下,剩下的我来开吧。”
这话体己,虞一也没多抗拒,捏了捏鼻梁说:“辛苦你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辛苦,下次再给我当一次模特呗。”
两人换了之后,虞一就爬到后座,捏着手机开始看。短信有宋琦发来的,徐霞发来的,以及工作室的为最多。因为内容太多的缘故,他走马观花地一条条往下看,眉头则是皱得越来越近。在一旁闲来无事的夏夭都注意到他身上阴郁的那股气氛,轻轻拍了拍他的膝头:“我说,你没事儿吧?怎么瞧着像触了什么大霉头,老骆拒绝你啦?”
“你别烦他了,他最近麻烦事儿多。”齐胜英在前面开着车还不忘帮衬虞一两句。
谁知夏夭反倒起了兴趣:“怎么啦,说来听听?虞美人谁不看三分薄面,谁这么烦人,男的女的,我帮你去睡了他!”
瞧夏夭恶狠狠而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虞一忍不住揉着眉心破功,还是笑了:“你可真能,放心,要哪天某个省国家院的领导惹了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夏夭舔着脸厚颜无耻说,这就对了嘛,肥水不流外人田,又问道:“晚上的局你还去不?要不然吃顿好的,大家伙一起给你想办法?”
虞一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我晚上就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先去处理。”
第20章 约定
当天晚上,虞一行李刚放下,就主动去约了徐霞。一份正式的律师函正躺在他的邮箱中,而他之前联系的律师也约到了这个周末。以后的事情身不由己,一切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我不想再见他们宋家人。虽然我对你从来没什么好感,但相对比起来我还是选择和你见面会好些。”虞一一双筷子心不在焉拨拉着盘子中的青菜,“徐小姐说说看,这损招定不是你想出来的,你当初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干涉宋琦不是吗?”
“的确是宋天勇的意思。”徐霞抄着手臂坐在对面,一动没动,静静观察虞一,“我听说你这几天还和朋友一起远行出门了,就一点不着急?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
“别说的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一样。”虞一喝了一口汤,砸吧砸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问心无愧,不吃你们先发制人这一套。律师我已经请好,请你通知宋先生,我本人虽没什么钱,但是不论是借,贷款,还是怎么样,这场官司我奉陪到底,绝不说一个不字。我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如果这一次依旧妄想用你们公关的那些伎俩——用流言蜚语压倒我,恐怕是异想天开了。”
他在盘子中翻了翻,毫不客气地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走了:“你告诉他,如果他有时间跟我耗,我就耗到底。”
“恕我直言,这是下下策。”徐霞抿唇看了他半晌,开口说道,“一直以来,虽然你对我有恶意,我对你却没有,当初我看似冷眼旁观,实际上谁不为你心寒呢?宋天勇的性格我了解,这种事上他真的有死磕的本事。他的要求的确很过分,但对你也并非百害而无一利的。至少你可以在娱乐圈中换个身份和名字,重新做起,不管怎么样你是幕后音乐人,总有办法东山再起。”
“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徐小姐。不要拿你对待艺人的那一套来对我,没有用。首先,我不是一个艺人,我是幕后音乐人。音乐人的意思你懂吗?”虞一掀起眼皮,定定地盯着徐霞,他的目光在此刻仿佛有某种穿透力,“如果盼着挣钱,盼着商业包装,我当初也不必走艺术这条路。更不必当一个幕后音乐人。宋天勇的行为,从头到尾都在挑战我的底线,恕我不能容忍。”
“可是你……”
“好了。”虞一拿起纸巾擦擦嘴,示意徐霞打住接下来的话,“话就到这打住吧,宋天勇那边绝没有妥协的余地。”
他站起身,从钱包中掏出两三百块压在碗底,挥了挥手,一声再见都没有。
徐霞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虞一却在快走出门口时略略停住了。他回过头:“你大可以还转告他,这辈子,我不会再为他的人写哪怕一个音符。一个音符都不会。”
第二天一早,大飞亲自登门拜访了虞一。虞一迷迷糊糊地还没睡醒,穿着一身睡衣在家中晃荡:“这么早什么事儿啊?”
“昨晚你没去太可惜了,我们去了一家新开的川菜,巨好吃。”大飞叨叨逼说着,一边把豆浆油条煎饼果子放在茶几上,“喏,早餐给你带一下。”
虞一说了声谢谢:“一大早这么正经,到底是什么事儿?是不是胚子的事又有进展了?”
“你聪明你聪明。”大飞咬开一袋豆浆,“我打算听你的,把这件事上报到制作组以及投资方去。毕竟非同小可。但是我查了那个人的底细,他多年前当过你的粉,而且还跟你是高中同学,这些事我查得出来别人也查得出来,不知情的人肯定认为你以前得罪过他,他这是冲着你来的。那样的话,对你在组里的地位实在不利。”
“我哪有什么地位。”虞一笑笑,走进洗手间洗漱,“说白了我个体户一个,不就是跟场子乱跑。我当初能看中这个电影组也是有原因的,再说了,咱们现在制作已经接近尾声,我也快走了,没什么怕影响不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