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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告别

  周六上午,季绍明和韩文博他们四人在技术中心办公室开会。现在只等二华拍的庄园照片,其余文字材料都书写完备,可以准备上交工作了。
  今天讨论的主要是署名问题,到底是匿名举报,还是实名举报。季绍明自己不要紧,他已经和庄涛决裂,未来在厂里肯定被排挤。但是韩文博、小段、老周、高主管,他们是厂里的中流砥柱,如果庄涛最终不能下台,那么他们的前程尽毁。
  而匿名举报的真实性将被打上问号。季绍明至少在兴安是有名有姓的,他反映意见总比无名氏更能引起纪检组重视。庄涛这类小人,很可能称举报材料只是下岗工人的意气用事,小打小闹。
  季绍明说:“既然署上全部人的名字风险太大,我愿意以身犯险,一人实名举报。”
  韩文博掐灭烟,说:“我不同意。汪廷海身上背着安州五十个亿的投资项目,为了安州经济发展,纪检组也不会轻易动他。擒贼先擒王,汪廷海不被严肃查处,更不用提庄涛。”
  “我心意已决,老韩,你不用劝了。”
  讨论僵持,老周打圆场道:“绍明,你上有老下有小。文博说得对,这件事成王败寇。庄涛如果知道,你以后怎么留在厂里?”
  “在座的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半辈子扎根一机厂?庄涛不离开兴安,我就没想过继续留。”
  话说到这份儿上,季绍明实名举报已是铁板钉钉。韩文博知道他的个性,打定主意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不必白费口舌。只是告诫季绍明做好二次就业的打算,庄涛已把他看作眼中钉。
  从技术中心出来,季绍明开车从厂区小路走,到兴安东门的小店买春联,恰好遇见方梓玥和小高在旁边的星巴克。最近一周他没住宾馆,季希放寒假了,他在家和希希大扫除,办年货。审计组原定离开的日子是后天,季绍明特地给行政打过招呼,到时候叫上他一起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陈敏请项目组喝咖啡,一共十多杯,梓玥和小高两个人拿不下,请季绍明开车送回去。他们在店里边聊边点单,梓玥提醒小高明天记得早起赶飞机。
  季绍明问:“不是后天的票吗?”
  梓玥说:“后天安州暴雪,我们临时改签。”
  明天上午答应希希参加市美术馆的亲子绘画。本该刘意可去的,她是工业设计专业,画画在行。刘意可在北京开的小广告公司,年底催客户结账,她回北京讨钱。刘意可爽约,他不能再放希希鸽子,明天是没有时间送项目组了。
  小高说:“向老师说她喝拿铁。方老师,向老师生日你送什么?”
  “陈姐定的规矩,项目组同事生日,大家集体买个贵的礼物送。今年我和陈姐挑的无线耳机。”
  小高自言自语道:“那我买个小蛋糕送向老师。”
  梓玥按同事的口味挑选完毕,季绍明向收银员亮出付款码,说:“我来付吧,加上小高的蛋糕。你们在兴安这段时间,我没请过客。”
  方梓玥应下,巴不得替陈敏省下这笔钱,下次就有机会向她提议请顿大餐。
  梓玥和小高坐下等咖啡制作,季绍明围着杯子陈列台转。梓玥和小高坐下等咖啡制作,季绍明围着杯子陈列台转。现挑礼物来不及,他想向晗的杯子该是碎了,他看她成天拿茶水间的纸杯喝水。
  新出的冬季限定系列,陶瓷和玻璃的容易摔碎,保温杯不错,上面的爱心图案太奇怪了。他最后选一只透明的塑料吸管杯,杯身印着形状各异的小雪花,拜托店员包装得精致一些。
  昨晚凌晨叁点回宾馆,今天九点准时到会议室上班。项目组的人靠着咖啡续命,见咖啡来了一哄而上。
  向晗顶着黑眼圈,到卫生间洗把脸清醒清醒。早上谢过大家的生日礼物,便照常工作。她不是个喜欢仪式的人,总认为盛大的氛围下,表演的成分大于真情实意。往年休息日过生日,她顶多买个蛋糕,叫上梓玥吃点好的。
  回会议室,经过安全通道,季绍明站在门口叫她:“向小晗。”
  向晗想这是最后一次,便跟他进去。季绍明抹她下巴的水珠说:“今天你生日,怎么不跟我说?”
  向晗后退一步,安全走廊没人,但是有玻璃落地窗户,里面做什么,外面一清二楚。她接过他递来的礼物盒,摇了摇,好像是杯子。
  她累极了,眼垂着,盯着盒子上的红丝带说:“破费了。”
  季绍明听不得她客气,按着她的下巴吻上。他知道刚送完礼物就亲,显得很急色。但季绍明等不及。今天是最后一面,下次再见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大舌头在她嘴里乱搅,舌根被他抵得好疼。她“唔唔”地推开季绍明,喘气埋怨道:“好笨啊。再教你一遍。”
  向晗圈上他的脖子,两人的唇相贴。她先吸吮他的唇瓣,舌尖侧卷探进温热的口腔,舔刷他的舌苔。他们互相喷浊热的鼻息,热麻麻的。季绍明反守为攻,缠着她的舌头不放。
  一吻结束。季绍明抱着她整顿呼吸,贴近她的耳朵说:“那你以后多教我。”
  怀里的身体明显一僵。向晗撇开他的胳膊,和他划清界线。
  季绍明伸手顺着她的后脖颈说:“走了也要回我信息,知道吗?”
  向晗点头看鞋尖,心想山高皇帝远,说一套做一套,他可管不着。
  他看穿她的心思,自知没有立场约束她,只能强调:“保持联络。”
  出办公楼,季绍明往停车位走。他心烦意乱,下雪那晚回家,他有点后悔过早把相机留给二华,他想拍下广场上的那一幕。他想拍雕塑,因为那是他坚守的信仰,他想拍向晗,那是为什么?季绍明无法把对向晗的感觉,单纯解读为肉欲,即便多年未曾体会过,他也晓得,那是心动。这正是他的烦恼之处,他对一只游戏人间的花花蝴蝶心动,在这糟糕的人生境遇里。
  韩文博站在办公楼下打电话,目睹了季绍明和向晗纠缠的全程。他气得想笑,候在季绍明的车旁守株待兔。季绍明远远瞧着老韩,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见季绍明走近,直接开怼:“还知道下楼啊?我以为你在楼梯间里不出来了!”
  季绍明头转向一侧,任由韩文博阴阳怪气。
  “我说那天把我弟介绍给向晗,你怎么不乐意,合着你在这儿等着。季绍明可以啊,你……”
  韩文博气急了,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季绍明眼神一转,与他对视,抢白道:“我不是人,我无耻,我下流,行了吧?”
  “……你知道就好!”
  韩文博想到他后背的挠痕和牙印是向晗干的,就觉得这事羞得难以启齿。他算是对季绍明刮目相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坏主意打到审计小姑娘身上。季绍明本就因着向晗离开而烦闷,被韩文博这一吵,心里更有一团火发不出。他摔车门,发动车子,老韩的手搭在车窗上,注视他半晌,方说:“适可而止,向晗和你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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