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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梨花同年岁 第57节

  “这叫萤石,夜里可以用来照明。”谢斐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
  “谢斐你说我连星星都能得到,是不是就证明那个老道士当日在殿中说的话全是假的。”
  谢斐没想到她心里还在意这个,“当然是假的了,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罢了。”
  徐晗玉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是脑海中还是会想起那老道士肯定的语气,仿佛给她的命运下了一道无法摆脱的诅咒。
  她此刻越是觉得欢喜,就越是害怕。
  所得非所愿,所愿皆不得。这大概是人世间最残酷的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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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晗玉成日里与谢斐厮混一处,消磨时光。
  将栖梧宫周围的景色看了个遍,大大小小的温泉也被谢斐软磨硬泡着各都尝试过了,谢斐突发奇想,说要带她去山谷下的镇子看灯会。
  幸好没有御史台的人盯着她,这若是在金都,她这个荒淫无道的公主不知道要被参多少本了。
  秋蝉帮她收拾了简单的行礼,谢郎君说了要带公主在镇子里住两日呢。
  徐晗玉坐在窗边有些出神,不知为何,她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公主,”秋蝉一脸凝重地走进屋子,“菡萏来信了。”
  信用的金漆,这是绣衣门最高等级的消息。
  徐晗玉匆匆看完信笺,险些站立不稳,秋蝉急忙扶住她。
  “收拾东西,立刻回去。”她疾声说道。
  谢斐手里拿着跑了几里路给她买的糖炒栗子,正迈进屋子就听见她的话。
  “怎么了?”他皱起眉。
  “太子没了。”徐晗玉怔怔看着他,带着哭腔说出这四个字。
  回程的路上,徐晗玉一路都很沉默,其实她和刘琛也不算有多深的感情,虽然年幼的时候因为刘琛及时给姨母报信,免去了她被贵妃罚跪的苦楚,可是她向来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心里并没有把那个羸弱的皇子当一回事。
  后来是因为姨母的重病,她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在刘勋和刘琛之间,她更多是因为厌恶刘勋才选择的刘琛,一开始她十分瞧不起刘琛的胆小懦弱没有眼界,可是相处久了,她也逐渐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点纯良。
  正如他承诺的,待他登基,想来她还能继续做她的公主,可惜现在一切都沦为泡影了,而现下也绝不是软弱难过的时候。
  陛下病重,储君又骤然离世,金都的天要变了。
  她苦心谋划了数年,好不容易逐渐清晰的去路此刻又笼罩上浓浓烟雾,徐晗玉望着金都的城门越来越近,心里罕见的有了迷惘。
  谢斐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徐晗玉勉强笑了笑,不想让他担心。
  “公主,我们去东宫吗?”掌车的暗卫问道,徐晗玉没有犹豫,沉声说道,“不,去含章殿。”
  谢斐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没错,这就是他认识的徐晗玉。
  逝者已矣,重要的是还活着的人。
  淳熙帝在听到太子的噩耗之后一下子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此刻跪在塌上侍疾的竟是德妃。
  也是,行宫遇刺之后淑妃的精神便不大稳定,又经历了太子的死,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来。
  徐晗玉从德妃手中接过药碗,亲手喂了淳熙帝一勺。
  虽然他躺在床上,但是精神还不算很差。
  淳熙帝扯了扯嘴角,“你的病养的如何,栖梧宫的景色可还喜欢?”
  徐晗玉点点头,淳熙帝和她谁都没有先提起太子的死。
  “我昨日又见着你姨母了,她说她想我了,她还冲我笑,她好久都没有冲我笑了。”淳熙帝似乎陷入某种甜蜜的幻觉中,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姨父,”徐晗玉轻声劝道,“还是少吃一些吴天师的丹药吧,六皇子还小,姨父可得看着他成年才是。”
  德妃一直默不出声立在一旁,听到徐晗玉的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小六?”淳熙帝摇摇头,“朕累了,恐怕等不到他长大了。”淳熙帝子嗣稀薄,太子一去,除了敏王之外在世的皇子只剩下才满十岁的六皇子了。
  “好端端地表哥怎么就落马了,他身子向来强健,一个落马竟然就要了他的命?”徐晗玉忍不住说,太子的死怎么可能只是意外。
  淳熙帝缓缓闭上眼,“他性子急非要去驯服那头畜牲,谁也拦不住,这就是他的命吧。”
  这意思是要盖棺定论了,徐晗玉心里大惊,太子绝不是急躁的性子,无缘无故怎么会非要去驯服烈马不可,她还想再争辩几句。
  淳熙帝却摆摆手,“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再去见见阿媛。”
  徐晗玉无法,只好躬身退下。
  殿门在眼前缓缓阖上,门里的淳熙帝招来一旁的吴天师,又服下了那些致幻的丹药。
  毕竟是一国储君,太子的丧礼办的很是隆重,举国哀悼。
  宫里到处都挂起白幡,内侍宫女各个都小心行事,生怕惹恼了宫里的贵人。
  徐晗玉还没有查出太子的死因,宫里又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北燕的六皇子死了,似乎是和南楚来的小皇子起了口角,推搡之间不小心跌落池塘给淹死了。
  看顾的宫人不力当场便被德妃赐死,南楚的小皇子也被吓昏过去,醒来后因为害怕自己便吊死在了寝殿。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徐晗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牵进了一张织好的大网之中,只能顺着旁人的想法往前。
  敏王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如此不管不顾的行事。
  她几次递了牌子进宫,竟然都被淳熙帝身边的内侍驳回了,若不是知道她姨父身边内侍暗卫的能耐和忠心,她都要怀疑是敏王在操控这一切。
  太子的死因查不出疑点,刑部和大理寺卿给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一场意外,六皇子的死似乎也只能归结到那个吊死的南楚皇子身上。
  绣衣门最近更是频频受到伏击,接连损失了好些长老。
  徐晗玉又一次被淳熙帝拒之门外,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宫墙之下。
  “小心,”徐晗玉差一点摔下台阶,一只手扶住了她。
  徐晗玉冲他勉强的笑笑。
  谢斐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也不说话,默默地与她并排前行。
  “小时候,姨母总喜欢沿着这高高的宫墙慢慢散步,她说这一堵墙把她的前半生和后半生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前半生她无忧无虑,后半生她受尽牵绊。我那个时候很羡慕姨母,她聪慧端庄,是北燕最尊贵的女人,拥有后宫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帝王宠爱,后来长大了我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她的脸色总是笼罩着忧伤,总是难以展露欢颜。”
  徐晗玉停下脚步,回望走过的这段长长的路,“这皇宫太冰冷了,权势地位、名利富贵,这些东西是捂不暖人心的。”
  谢斐牵起她的手,两只手将她的拢在手心,轻轻呵气,“这样暖和一点了吗?”
  已经是盛夏时节,哪里就冷了,可是徐晗玉冰冷的心似乎真的暖和一些,无论如何,他此刻的关心总是真切的吧,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不管不顾倚进他的怀里,随他离开这个地方。
  最终,她只是摇摇头,将手收回来,“我没事,倒是你,南楚小皇子的事情牵连到你了吗,可有人为难你?”
  一同来的质子,不明不白就吊死在了北燕皇宫,还背上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然而南楚却没有丝毫动静,似乎死了个皇子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虽说来到敌国做质子的那天,就已经做好了客死异乡的准备,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了,难免兔死狐悲,心里觉得凄凉。
  南楚的小皇子一死,南楚又是这么个态度,谢斐的日子想来过的更加艰难。
  但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只是说,“刑部的找我问过两次话,其余的也没什么了。”
  虽然谢斐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徐晗玉想也知道他必定受了不少的奚落和刁难,更让他难过的,应该是南楚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态度。
  “你不必忧心,此次的事情是北燕理亏,到小皇子的死点到为止,这个时候北燕不会想要挑起两国矛盾,他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加害你。至于南楚那边,皇室式微,没有愿意人为皇子出头,可你毕竟是大司马的儿子,南楚不会不管你的。”
  “怎么又担心起我来了,我的事你不必管,我会处理好的,倒是你伤还没全好就劳心劳力的,快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谢斐揉了揉她的头,将她送到宫门口,徐晗玉看了看他,“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说吗?”
  谢斐微微一愣,转瞬一笑,“有啊,我还有好多话同你说,可现在不是时候,以后我在你的身边,日日同你说。”
  徐晗玉抬手轻抚他的眉眼,他的眼睛生的真好看,就像是那夜的星河。
  “好,日后我再听你说。”
  第60章 入狱
  金都近来局势紧张,朝堂之上请求立敏王为储君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淳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金都的刚迎来秋日的第一场雨,公主府荷塘里的莲叶被这场雨打的七零八落,就是此时,宫里传来了敏王被立为储君的消息。
  距离太子的薨逝刚满三月。
  徐晗玉手中的茶杯没有拿稳,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有几滴洒在了梨奴背上,烫的它嗷嗷直叫。
  秋蝉赶紧抱了梨奴出去。
  菡萏一脸凝重地立在徐晗玉边上,“公主,如果要动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等刘勋入主东宫,戒备将更加森严。”
  徐晗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这么急,是想要为先太子报仇吗?”
  菡萏大惊,连忙跪下,“属下不敢,公主,我——”
  徐晗玉摇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想要为他报仇,可是菡萏,杀太子的不是刘勋。”
  太子的死因一直没有调查出结论,但是端看这件事,既得利益者只有敏王,是以大家心里纷纷都有了定论,菡萏也是这么以为的。
  “公主何意,不是刘勋还能有谁,他杀了太子还不够,还杀了六皇子,不就是为了储君的位置吗?”
  “你这么想,天下的人恐怕也这么想,杀兄弑弟,心狠手辣,你看如今的朝堂之上还有几人敢反对他,就是别国听说了我们北燕有这样一位储君,恐怕都要敬畏三分。”
  “刘勋绝对有这样的胆子敢这么做,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在北燕,没有人可以在陛下的眼皮子地下做这样的动作,除非……”
  除非什么?菡萏急切地追问,到底是谁害死了太子。
  徐晗玉却未回答,只是怔怔发呆。
  有人想要蒙住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可她还是猜出了一些东西。
  先太子还在丧期,新太子的加封典礼一切从简,三日便换了门庭。
  但立下储君毕竟是一件举朝庆贺的大事,宫里还是举办了宫宴庆贺。
  现在后宫的主事者已经换成了德妃,淑妃自先太子死后便缠绵病榻。
  看着刘勋意气风发的模样,徐晗玉有些恍惚,数月之前那场宫宴,若她没有多事,帮着淑妃成了太子和顾子书的好事,会不会刘琛就不会死。
  会不会淳熙帝就不会如此果决地换了东宫。
  不知不觉,就有些喝多了,徐晗玉独自走到花园中散步,正瞧到顾子书一个人急匆匆地去了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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