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冬 第10节

  程知从她那侧额车门上拿了瓶没拆封的矿泉水递给林冬序，“给你。”
  林冬序接过来，旋开瓶盖后仰头喝了几口。
  程知没有再发动车子。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车里，安静地听着雨打车窗的声音。
  是他想要听的雨声。
  须臾，林冬序低缓道：“放点歌？”
  程知扭头笑问：“你想听什么？”
  他直接表达：“你上次放的那首歌就很好听。”
  车载音乐的蓝牙同手机相连着。
  她便捞起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找到歌单里的《最爱》，点了播放。
  听这首歌时程知嘴角噙着浅笑对林冬序说：“这首是我的最爱。”
  林冬序也笑，“嗯，看出来了。”
  然后毫不掩饰地补充：“也已经成为我的新晋最爱了。”
  他说：“被你成功安利。”
  有人跟自己喜欢同一首歌，是非常开心的事情。
  会觉得他和自己品味相同，甚至萌生出志同道合的欣喜。
  程知眉眼弯弯道：“是吧，超好听的！”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要继续给你卖安利了，”她拿着手机，纤长葱白的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语气很是兴致勃勃：“我还有好多好听的歌想要跟人分享。”
  林冬序偏头看她。
  程知正姿态随性地靠在座位里，披散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侧，遮挡了些她光滑白皙的鹅蛋脸。
  她的眼睫不断扑闪着，含笑的眸中光华流转。
  外面大雨瓢泼，遍地湿淋淋。
  车里却好像有个明亮耀眼的小太阳，可以驱散一切阴暗潮湿。
  “啊！找到了！”程知忽而绽开灿烂的笑，“我之前收藏了一首特别浪漫的歌，很适合当婚礼歌曲。”
  “然后我就发誓等我结婚一定要用它！”
  林冬序被她的话逗乐。
  男人短促地低笑了声，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也准备了一首打算在婚礼上用的歌。”
  程知讶异：“噫？”
  “很意外是不是？”他嘴角轻翘着，听不出到底是什么语气：“虽然没谈过女朋友，但却很认真地思考过婚礼要怎么举办。”
  “其实我就是听到那首歌后，才对婚礼有了幻想。”
  “哪首？”程知很好奇。
  正巧《最爱》播放完，程知就点了她打算作为婚礼歌曲的那首歌。
  在轻柔的前奏旋律响起的同时，林冬序回了程知：“《beautiful in white》。”
  程知惊喜又错愕，她对林冬序指了指车载音乐，掩饰不住开心地语调上扬道：“这首！我放的就是这首！”
  “它就是我说的要当婚礼歌曲的那首歌！”
  车厢里已经响起深情的男声。
  浪漫的旋律中融合了教堂的钟声，让听这首歌的人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自己向往的婚礼场面。
  程知和林冬序对视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咱俩听歌的品味果然很相似！”程知愉悦道。
  林冬序说：“意外之喜。”
  这句话之后，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他们都没再讲话。
  只有温暖的声线还在唱着：“and from now 'til my very last breath，this day i'll cherish，you look so beautiful in white.（从现在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珍视每一天，穿上白色婚纱的你如此美丽动人。）”[标注1]
  程知听着这段歌词，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很甜蜜动人，她却觉得残忍。
  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已经选好了婚礼的歌曲，却没机会步入婚姻殿堂，甚至无法看一眼他爱的人为他穿上白色婚纱。
  就在气氛被沉默弥漫住的时候，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闯进这首浪漫的婚礼歌曲中，也打破了快要凝滞住的氛围。
  程知看了眼来电显示，旋即接通。
  “喂，孟导。”
  说话间，程知伸出手想将车载音乐暂停，结果林冬序也打算关音乐。
  两个人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轻蹭到，程知本能地飞快蜷缩起食指，像触了电般率先缩回了手。
  林冬序动作微顿，然后点了暂停，收回手。
  程知还在回那端：“嗯，好。”
  “那我现在回去弄，然后发你。”
  林冬序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攥住。
  他偏头望向车窗外，却被落了满窗的雨帘遮住视线，什么都看不清，眼中的景象模糊又朦胧。
  唯一清晰的，是敲在车窗上的雨声。
  与他心跳的节拍一唱一和，完美契合。
  啪嗒，扑通，啪嗒，扑通……
  不知为何，林冬序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还活着。
  他现在还活着。
  心脏鲜活。
  程知挂了电话后，扭脸对林冬序说：“我得回家处理点工作上的事，你跟我回去？”
  林冬序看着她，问了句：“方便吗？”
  她笑起来，“没什么不方便的，家里也没别人，就我自己住。”
  “主要是那边等着要，”程知说：“你去我家听雨也是一样的，而且还比坐在车里舒服。”
  他这才答应：“好。”
  就这样，林冬序跟着程知去了她家。
  开门让他进来后，程知给林冬序拿了双男士拖鞋。
  林冬序换上，和她一起进了客厅。
  “随便坐，不用拘束。”程知说完就去卧室拿笔记本电脑了。
  林冬序立在客厅，四处打量了番，哪哪都很干净整洁。
  看得人心里也跟着敞亮舒心。
  程知抱着电脑走回来时，他还杵在原地。
  程知停在他身侧，歪头问：“怎么不坐啊？”
  “啊……你要想躺着的话，”她指了指落地窗边的躺椅，“去躺椅上躺着也行。”
  “那边离窗户近，听雨可能会更好。”
  “知道了，”林冬序失笑，“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程知往热水壶里接满水，在水壶自动烧水时，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打开了电脑，开始忙工作。
  林冬序来到躺椅前，上面放着一本书。
  他弯腰拿起来，是一本现代诗歌合集。
  林冬序随意翻看了几页，觉得蛮不错，就躺到躺椅上继续往下看。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像在一下下地轻叩心门。
  而室内。
  她专心致志地工作，他安静地看着书。
  偌大的客厅里，氛围安静。
  他俩没有交谈，没有说话，各自做各自的事。
  只有手指轻敲键盘的声音伴着窗外的雨声。
  时不时还会有翻书页的细微声响融入。
  热水壶里的水渐渐沸腾。
  倏而，“啪嗒”一下，热水壶自动关掉。
  程知起身去拿水杯，给林冬序倒了杯热水，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她把热水端过去，放到躺椅旁边的小圆桌上。
  “有点烫，等会儿再喝。”程知叮嘱。
  正看得入迷的林冬序恍如初醒，掀眸看向她，而后轻牵嘴角，低声回她：“谢谢。”
  “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