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捡回家的“玩笑”
灌满了雨水的鞋子，让劳伦每走一步都从脚底发出“吱妞吱妞”的响声。
密集的大雨构建成了一张布满无数细小窟窿的网，半笼罩住了这栋公寓，让楼道里的每一道响声都因为这空旷而产生了不小的回声。
回荡在耳畔的“吱妞吱妞”声让劳伦有点想笑，但她的脸又冷又木，嘴角僵硬得像是打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石膏。
劳伦的脚步停在了她自己的房门前。
她回头看了看，确认身后没有其他楼层里的住民能看见她接下来的动作，然后才深深地弯下腰。
她掀开了房门前铺着的长方形地毯，在右上角摸到了先前放置的一把备用钥匙。
劳伦用钥匙开了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在把门反锁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心俱疲。
尽管这个小出租屋很难算得上是一个家，但它给了劳伦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
在这里，她既不会淋到雨，也不会被风吹——只要回到这里，劳伦就能短暂地从外界环境对她灵魂的无间隙挤压中博得一瞬的喘息。
没人可以在这对她指指点点，也不会有人这么做。
劳伦站在玄关想了想，决定改日（今天绝对不行，因为她太累了）再处理脚上这双灌满了雨水的鞋。
她蹬掉鞋子，拉开外套的拉链，取出了一块被她藏在了外套里面，一路靠捂着肚子才艰难带回来的白色平板。
叫它白色平板，是因为它和劳伦放在家里使用的平板差不多大小。
它四四方方，有着一块严丝合缝的白色外壳，正面是一块黑色的屏幕。
神奇的是，无论劳伦怎么用手指去触摸，屏幕上面都不会留下难看的指纹。
虽然它的屏幕现在已经黑了下去，没有了初见时劳伦在它身上所看见的莹蓝色光芒，但劳伦很确信它还没有坏。
至少不会在她把它捡回来的这几分钟里突然坏掉。
不过劳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它捡回来——要知道，这在哥谭其实是一种非常，非常危险的行为。
你永远也不知道路边放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枚伪装起来的炸弹？还是一个能够控制炸弹的开关？
一不小心，你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和性命绑定的玩笑。
如果她真的拿了奇怪的东西回来……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也许是脑袋淋了雨会让人变得迟钝，劳伦直到现在才突然开始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带来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她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
还要再来一个能吹飞这栋公寓的定时炸弹？还是不了吧，命运女神，这么做真的很不厚道。
劳伦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用“鬼使神差”来形容她刚刚的精神状态，恐怕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东西，劳伦决定把它先擦干净再放到日常使用的沙发上。
然后她就抱着胳膊站在客厅里打了个哆嗦——劳伦决定马上去洗个澡让自己先暖和起来。
她不想感冒，也不能感冒——她这周可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呢。
洗过澡的劳伦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换上了提前拿好的睡衣，顶着一头潮湿的乱发从浴室里走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扔在沙发上的那块平板凭空消失了。
她用消毒液把它擦干净之后就放在了那里，但它却不知所踪。
劳伦心中警铃大作，觉得眼前的一幕极其似曾相识——
还记得吗？她的自行车就是这么没了的。
她迅速地检查了自己的门窗，客厅的窗户，卧室的窗户，还有厨房里的一小块……
但一切都完好无损，并没有被人入侵的可疑痕迹。
那么，难道说现在的平板已经进化到了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突然，一连串古怪且嘈杂的电子音在劳伦背后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她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块被她捡回来的平板正浮在半空中，像是店员扫描商品一样，用一道蓝光短暂扫过了她的全身。
【识别中……热量分布……肌肉分布……骨骼结构……血液组成……基因组成……】
劳伦无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块平板像极了那种科幻片里才有的高科技产品——
它可以自己漂浮，可以投射出一块蓝色的大屏幕，上面还飞快的滚动着大片大片劳伦看不懂的文字。
与此同时，它还在机械女音说着劳伦一句也听不懂的话，劳伦忍了又忍，见它没有要住口的倾向，她才终于将自己脑子里正在思考的东西脱口而出。
“你是什么高科技吗？”她问，“可以说英语吗？拜托？你刚刚说的我其实一句也没有听懂。”
劳伦确信这块平板在听见她的话之后狠狠地愣了一下。
因为就在旁边不远处投影出来的大屏幕上，那些滚动的文字都因为劳伦的突然发问停住了。
【收到请求……下载地球语言当中……类别……英语……】
劳伦听见平板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大串什么，然后那片投影被收了回去，原本蓝色的屏幕也变回了黑色。
在它第二次开口说话之前，劳伦简直要以为它这次真的坏掉了。
可即便是坏掉的高科技也做不到坏掉了还能够维持漂浮在半空中的姿态吧？
劳伦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滴”，屏幕也亮了一下——这次，那道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使用了英语与劳伦进行沟通。
“首先，十分感谢您将我带回您的住处，小姐，”机械女声说，“这省去了我很多麻烦，包括且不仅限于在一晚上的时间里从193Kg的生活垃圾中寻找可以组装新部位的金属材料，制定93页短期计划避开地球人耳目，设法擅自闯入您的公寓。”
“你是说我把你捡回来的事？举手之劳罢了，”劳伦很惊讶平板会对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完全可以感谢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亮了一下屏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垃圾堆上的你。”
介于机械女声刚刚提到了“地球人”，而这个名词也让劳伦感到非常在意，她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你难道是什么外星科技吗？是从别的星球来到地球的那种？”劳伦追问，“你刚刚提到了地球人这个称呼，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是地球的产物。”
劳伦没有白费力气，这个平板很快就用没有感情的女声告诉了她一切。
通过平板的解释，劳伦得知自己并不只是一个哥谭人那么简单。
她原以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哥谭市（真见鬼，难道这里是个什么风水宝地吗？）——然而，如果不是因为她祖母从别的星球移民到了地球，还凑巧选了哥谭市为落脚点，她也根本不会在这里出生并长大。
劳伦的祖母选择和地球人结婚，生下了劳伦的妈妈露玖。
但劳伦也还记得，她的祖母在露玖不到一岁时就失踪了。
这导致劳伦从未见过她的祖母，她的母亲露玖，很遗憾地，似乎也根本没有任何有关自己母亲的记忆。
若不是还有几张照片能证明她的存在，露玖简直要以为这个女人从未存在过，一切都只是她父亲的幻想。
现在，这个平板却告诉了劳伦当年的真相——还是一个残酷的真相。
像她祖母一样的纯血统祸星人（祸星原住民），某天突然全部在同一时刻化为了灰烬（据说是因为身体内部发生的化学反应）——祸星因为这场变故，顷刻间变为了无人运转的废土。
研究室中进行试运行的星球毁灭级武器装置也因为无人看管（祸星人自己也没有将足够的权限赋予自己制造的科技产品），顺势导致了整个祸星的毁灭。
在祸星永远消失之前，劳伦面前的这个平板，和许许多多其他和它功能类似的祸星机械科技一起，踏上了在全宇宙中寻找直系祸星人后代的旅程。
但它们寻找祸星人混血后代的目的是什么，平板却没有对劳伦明说。
如果要用地球语言去翻译劳伦的这块平板的名字，她应该被劳伦叫做“d307”。
“这太疯狂了，”劳伦不知道自己是在对d307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这真的不是一个过于离谱的恶作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