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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 第78节

  这样一来,哪怕他的武力受到影响,也能最大限度保证两人的安全。
  慕秋被他说服:“我们等夜深再行动吧。”
  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那时街上没行人胡乱走动,卫如流也能趁机休息调整一番。
  “我也去吧!”郁墨积极。
  “你去休息。”慕秋的态度很坚决,“明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今晚要好好养精蓄锐。”
  郁墨叹了口气:行吧,确实是这个理。
  郁墨郑重道:“一切小心,平安归来。”
  慕秋莞尔:“好!”
  简言之动了动肩膀,起身离开时顺便把郁墨拽走了:“郁女侠我们走吧。你的眼皮都要沉得抬不起来了。”
  “欸——你这人拉拉扯扯的想干嘛,我和你很熟吗简言之!”
  简言之哈哈大笑:“你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说熟不熟。”
  “那也叫救命之恩?”郁墨无语,“我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欠另一个人的救命之恩。”
  两人一路斗着嘴,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是关门声传来。
  卫如流没理会他们,只问慕秋:“怎么没走。”
  慕秋两只手托着腮:“刚刚去给你端药时,沈默说你没吃什么东西,正好我也没吃,就命厨房做了两份,等会儿我去让人送过来。”
  她迟疑了下,伸手去摸了摸卫如流的额头。
  冰凉掌心落在额头那一刻,卫如流习惯性想往后避开,又生生克制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任由她触碰。
  凉意从额头一路蔓延开。
  这种凉意和早上跳进河水里的刺骨寒凉不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大脑的胀痛被这股凉意压制下去,舒服得卫如流困意横生。
  他眯起眼眸。
  “应该没有发热。”慕秋松了口气,“你去床上睡会儿,等饭菜送来了我再喊你。”
  “我伏在这睡吧。”
  等慕秋出门命人传膳再折返回来时,卫如流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长而翘的睫毛垂落下来,在他眼睑下方形成淡淡的阴影。也许是有些难受,他眉头紧锁,脸色也比平时要苍白许多。缩在角落里,不像平时那般冷厉,反倒透着些虚弱。
  慕秋坐回他身边,慢慢整理着散落的纸页,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这样一个冷厉,暴躁,动辄杀人见血的酷吏,可她能从他那里感觉到安宁,心里有再多躁动,都能瞬间平息下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是方才他明明病着,还决定强撑着陪她去当铺的时候;
  是在那天饮醉酒,他背她回来的时候;
  还是在他明明气极了她,依旧会急她所急,帮她找大伯父,帮她杀了那些参与过谋害堂兄的官员时;
  亦或是在更早之前,早到他脱口而出那一句“我不会伤你”时?
  类似的安心感,她从大伯父、从堂兄那里也能得到。
  但慕秋清楚,两者其实是不一样的。
  大伯父和堂兄是她的血脉至亲,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是她的庇护,她也会努力为家族做出贡献。
  而卫如流……
  烛台燃着明亮的蜡烛,烛光照见卫如流斜飞入鬓的长眉,他长得其实极好看,但冷厉的气质总让人望而生畏,在第一时间忽略了他的容貌。
  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卫如流的人生不曾被颠覆过,他如今会是怎样的风采。
  是依旧选择手握利刃,还是运笔如刀。
  但最可悲的事情也恰恰在于如果。
  ——被颠覆的人生,很难重新扳回原来的轨道。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慕秋的思绪。
  慕秋取了食盒提进来,卫如流已经睁开了眼,懒懒坐在角落。
  “感觉好些了吗?”
  卫如流的声音沙哑且闷,看上去比先前精神了不少:“头没那么疼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两人趁热吃了东西,吃完时恰好是月上枝梢时分。
  沈潇潇给慕秋备了套夜行衣。
  两人身材相似,慕秋穿上去恰好合身。
  慕秋刚换好夜行衣,沈潇潇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件黑色斗篷递给她:“慕姑娘,夜间凉,披上吧。”
  慕秋听话穿上。
  这件斗篷对她来说有些宽大,还带着淡淡的熟悉冷香,不像是属于沈潇潇的。不过斗篷长度刚好,穿上后慕秋暖和不少。
  等慕秋从屏风后走出来,才发现沈潇潇只穿了夜行衣,外面并没有额外加别的衣服。
  慕秋意识到不对,用手摸了摸斗篷领口。
  果然,那里用金线绣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卫”字。
  沈潇潇看到她的动作,开口解释道:“这件斗篷是大人送来给慕姑娘你的。”
  慕秋微微一笑:“我们出去吧。”
  屋外,卫如流和沈默已在等着。
  夜凉如水,卫如流披着与慕秋款式一样的黑色斗篷,倚在院子中间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左手紧握弯刀,右手朝慕秋伸出,戴着手套:“等会儿为了方便会搂着你。”
  慕秋也不扭捏,干脆点头:“好。”
  只是当她被卫如流揽在怀里,隔着斗篷听见他的心跳时,慕秋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暗暗咬了咬唇,压下耳畔的薄红,将注意力放在周遭屋檐。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视野来看扬州城。
  沈潇潇背好了地形图,在前面领着路,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出了郁府,直奔观隆当铺。
  若是走寻常路线,从郁府到观隆当铺需要大半个时辰,但四人除了避开巡逻的士兵外,其余时候走的都是直线,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便看到了一水巷外的那条河流。
  几十息后,四人落到当铺院子里。
  慕秋一站稳,卫如流主动往旁边退开半步,既与她保持着距离,又比安全距离要近许多。
  慕秋抱着手臂,仔细打量着院子周遭。
  “大人。”先前过来踩点的一个暗卫悄然现身,半跪在卫如流面前,“当铺后院住着掌柜一家人,属下已用迷烟将他们迷晕,明日早晨药效消失才会醒来。”
  卫如流点了点头。
  暗卫像来时那般,又悄然消失了。
  卫如流看着慕秋,语带笑意:“门还锁着。”
  慕秋拔下发间细簪:“交给我了。”
  她上前仔细打量锁孔。
  当铺的锁比她家里的锁要精巧许多,慕秋用簪子尖端试探几下,摸清情况后,手里使了个巧劲,又迅速拨弄几下。
  沈潇潇和沈默还没看清她的动作,门锁应声而开,慕秋的撬锁技能高超得令他们二人自愧不如。
  “你们守在外面。”卫如流丢下这句吩咐,跟着慕秋走进当铺里。
  沈默上前,低着头摸了摸完好无损的门锁,啧啧称奇:他算是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了,慕姑娘这一手是真的高。
  当铺里一片昏暗。
  点蜡烛太明显了,好在卫如流早有准备。
  他翻手取出两颗夜明珠,其中一颗递给慕秋。
  夜明珠散发出来的莹莹暖光恰到好处,既能照亮面前的东西,又不会让邻居发现异常。
  两人直奔柜台,用一样的办法开了锁,取出抽屉里的账本
  当铺分为活当和死当,如果东西是慕大老爷特意留给慕秋的,肯定不会选择死当。两人直接查看起这两三个月里活当过的物品。
  “你的生辰是七月二十?”翻了一会儿,卫如流突然问起慕秋的生辰。
  慕秋微微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真正出生的日子。
  “是。还有三月二十七日也是。”
  这是养父纪安康收养她的日子。
  卫如流点了点头:“你的生辰有没有可能对应活当的纹钱数目?”
  两人按照这个方向快速找了一遍。
  可无论是七两二十文,三两二十七文,还是七百二十文,三百二十七文,这四个纹钱数目统统都没有出现过。
  未免疏漏,两人交换手中的账本,重新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夜明珠的光还是暗了点,慕秋用指腹按了按酸涩的眼尾,疑惑道:“如果不是这个方向,那会是什么?”
  她仔细看着账本上的每一栏:“当铺里有甲乙丙丁四个货柜,其中丁字货柜存放的是活当物品……”
  有个猜想浮现在慕秋脑海里,她偏头看向卫如流:“去丁字货柜看看吧,我有想法了。”
  撩开帘子,两人直接走进摆放货柜的屋子里。
  丁字货柜足足有一整面墙那么大,共分六横十三竖。
  每一横用天干来命名,每一竖用地支来命名。
  所以,如果物品是存放在丁字货柜的第一横第一竖柜子,它存放的位置就会被命名为“丁甲子”。
  慕大老爷给慕秋他们留下的提示是她的生辰。
  慕秋轻声自语:“按照每十二便重复一次的地支计数法,如果是按照三月二十七这个生辰来算,那柜子就是——丁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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