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他的劫

  战云杰又昏倒了，好在他昏倒的地方是医院，好在这里有他熟识的人。
  郭子舒看着他哪怕在睡梦中也眉头紧皱的样子，听着他嘴里反复叨念的那个名字，也不免心头酸涩。
  既然爱的这样深，爱的这样辛苦，当初又何必那样去伤害呢？
  可是有时候伤害也是一种爱……
  不知出于什么心，郭子舒拨通了天晴的电话，他以为她会拒绝来的，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大概是因为感冒的样子，她的精神并不好，可憔悴的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对战云杰的担心。
  “他，怎么了？”天晴声音颤抖，呼吸像是卡住的磁带，几个字都说不顺当。
  在来的路上，想着他流血的样子，想着他绝望的样子，心里的难过让她几乎窒息。
  他们走到了那样绝决的一步，所以面对他的时候，哪怕有再多的心疼，她也只能掩藏起来，甚至装作冷漠。
  有些伤，承受一次就够了，她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
  当郭子舒打电话说他昏倒了，状况并不太好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来了，只是想知道他的结果到底有多坏？
  “脑瘤又长大了半厘米，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撑破他的脑袋，”郭子舒想到这个就恨的牙痒痒。
  “强制手术不行吗？”天晴愣了会，木然的开口。
  郭子舒斜睨了她一眼，“小姐，那是开颅手术，不是拿刀切西瓜……”
  一句话噎的天晴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郭子舒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话冲了，叹了口气，看向她，“你去看看他吧！”
  天晴刚要摇头，就听到郭子舒又说，“他在昏迷中，不会知道你看过他。”
  迟疑了几秒，天晴还是随郭子舒去了病房，没有开灯，病房里一片昏暗，这样的光线让人有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枯竭感，天晴只觉得胸口顿时闷滞。
  随着啪一声，郭子舒打开了房间的灯，很小的一盏，光线并不太明亮，却也好过之前没有一丝亮意。
  “天晴……”病床上人的清晰发出一声细碎的低唤，吓的天晴一惊，本能的就后退，却被郭子舒扶住身子。
  “他昏迷了，一直这样叫着，你不用害怕。”
  天晴抬头看了眼郭子舒，他放在她肩上的手重重一捏，“陪他会吧！”
  房门传来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天晴的一颗心随之收紧，木讷的站了会，才慢慢靠近，只见病床上的他果然在沉睡，只是眉头紧锁，凝视着他精致的五官，俊美的容颜，天晴不由一阵心酸。
  一定是太难过，太痛苦，所以哪怕是在梦里也皱着眉头吧？
  战云杰，你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
  他唇角被阮经威击中的地方一片淤青，想到他一滴一滴而落的血，此刻天晴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
  触到他的唇，他的鼻，他受伤的地方，天晴的眼泪便哗哗的流个不停……
  终是放下他的，哪怕当时那样绝情，此刻看着他，仍心痛的难已自持。
  战云杰，战云杰……
  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样一步田地？
  战云杰做了一个梦，梦到她来了，他刚要伸出手去，便看到她身后站着的男人，竟是阮经威，只见阮经威伸出长臂来，很长很长，一下子就伸到他的面前，指尖戳着他的鼻子威胁他，“以后不许离她远点，她是我的女人，你再也没有资格……”
  不，她是他战云杰的女人！
  战云杰想伸出手抓住她，但他仍慢了一拍，她被阮经威勾进怀里……
  “天晴……”他拼命的叫她，可她却是像失聪似的听不见，然后看着她跟着阮经威转身，他就想追过去，谁知双腿像是被绑在原地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要走，不要……”战云杰大声，可喉咙里像是烧了火碳似的疼，连喊都喊不出来。
  忽的，天下起了雨，好大好大的雨……
  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头上，眼上，唇上……
  只是这雨好像是热的……
  他不停的挣扎，好一会才一个激灵，蓦地睁眼——
  急切的向四周看去，可是昏黄灯光映照的病房里没有她，没有……
  闭了闭眼，一抹浓重的失落漫上心头，动了动身子想换个睡姿，却明显感觉脸上有湿凉的液体滑落……
  伸手去摸，果然是有……
  他的脸上怎么有水？
  哪里来的水？
  又想到了那个梦……
  难道不是梦，难道她真的来过？
  有些不敢相信，战云杰惊坐起身，又抹了下脸上的水珠，不死心放到舌尖，咸咸的，是眼泪的味道。
  心，刹那而欢腾。
  跳下床，他急切的向外跑去，冗长寂静的走廊并没有任何身影，可他仍不死心，又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楼梯拐角，天晴紧揪着栏杆，捂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在梦里嘶喊她的名字，他挣扎痛苦的模样，她都清晰看在眼底，那些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里城墙差点就跨塌了。
  他爱她，她感觉到了，可是战云杰你的爱是以伤害为基础，你是爱，但你不会爱。
  如果我这样就轻易原谅了你，那以后你还是不会珍惜，再说了，我也不能原谅了，你现在是天洁的丈夫，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许久，许久——
  走廊里爆出战云杰和人争吵的声音，聆听，是他和郭子舒在吵。
  “我不会做手术，不会做！”
  “你这样只有等死！”
  “死？死了最好……”
  “……表哥，别这样，如果你还爱她，就算为了她，也要试一试。”
  “呵呵……爱？我他妈谁都不爱，我连自己都不爱，我还爱谁？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
  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连同郭子舒的办公室，可是没有她，希望又变成了失望，那种感觉最让人绝望。
  他又变得暴戾，甚至是蛮不讲理，谁也拿他没有办法，甚至郭子舒连阻止都不能，他又私自跑出了医院。
  郭子舒只能打电话给周云详，让他看着他，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天晴从拐角走出来，郭子舒看着她的眼神有了冷意，“你满意了？”
  郭子舒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怪她，仿佛是因为她，战云杰才变成这样。
  其实她有什么错？不过已经不想解释，没有那个必要了。
  “既然他都不爱惜自己，那就算了，”天晴只能无情。
  郭子舒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因为她的冷漠，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天晴说了声，“以后他的事不要打电话给我……我走了。”
  走出好几步，身后有人叫她，“天晴……”
  她停下，却没有回头，就听到郭子舒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哀求，“或许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天晴心头一紧，接着就苦笑，“不会是我……”
  郭子舒没明白这个意思，天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
  昏暗的酒吧内，周云详见已经有了醉意的战云杰又要开酒，斗胆按住他的手，“总裁，你不能再喝了。”
  战云杰抬眸，迷沌的眼神依旧犀利，“放手！”
  周云详不语，却是没有松手，两人僵持了一会，战云杰最先放弃，却是嘟囔了骂了句，“我就不该让你回来，就该让你再呆三个月。”
  “就是你永远不让我回来，我也不能让你这样作贱自己，”周云详豁出去了。
  战云杰看他，周云详坐近他一些，“总裁，去做手术吧，至少还有希望的。”
  摇了摇头，战云杰闭上眼，“阿详，你不懂……那种死在手术台上的样子有多恐怖，我宁愿这样死，也不要那样。”
  “并不一定会死的，”周云详说到那个‘死’字，仍不能控制声音的颤抖。
  “会！”战云杰说的那样笃定，“因为我做的坏事太多。”
  “不，杰哥，”周云详换了称呼，“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好人。”
  战云杰苦涩的一笑，“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这几年我没少干……一个女人向我求救，我都要她陪我上床，我还不够坏吗？”
  他又想起了与天晴相遇的样子，她是那样的无助惶恐，可他竟然能在那样的情况说出那样的话来。
  总会有报应的，本以为只是玩玩而已，结果他却爱上了她，谁知自己却得了这样的病，所以只能狠心将她推开，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幸福甜蜜。
  这就是活该，是他的报应。
  周云详也听出了他在说谁？其实他这几天也在后悔，后悔当时就不该踩那一脚刹车，就不该多管闲事，要不然战云杰也不会和天晴相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可是，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可卖，发生了就不可改变。
  或许这就是战云杰的劫数，天晴就是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