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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

  自卑,像是一面透明的镜子,光亮、透明,它无情,现实,折射出事物原本的丑陋,让那份隐藏起来的虚假彻底曝光在阳光之下。
  站在镜子的面前,苏离从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自卑又是一种情绪,它又如影随形,像是一条紧紧缠绕在脖颈上的巨蟒,让人窒息,挣扎不得。
  而苏离的自卑是从骨子里的自卑,卑劣到了血液里,是他的身世,是他的出生,这一切都让苏离如同负重的骆驼,撑不起满身的罪孽,抬不起虚晃的脚步,攀不得近处的山丘,止步不前,越发的沉默。
  苏宸想过很多,若是,苏离是不同的,他的生命,是否还是那般令人作呕?
  若是苏离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下,有着合法的身份,有着至亲的家人,他又是否无恙,又是否幸福。
  苏宸去做了,让苏离拥有了这一切,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个世界,让他不再惧怕任何人,让他不再惧怕任何质疑,他就是苏家的小幺儿,苏家的养子。
  苏离可以站在阳光下,接受任何人的正视,苏离可以站在阳光下,接受任何人的好意,苏离可以站在阳光底下,挺直脊梁,接受任何人的仰慕
  透过卧室的透明玻璃望着楼下的街道,夜已经渐渐的深了,秋天的夜晚,冷风习习,有几分的薄凉。
  黑白格调的卧室里,苏宸倚在卧室的沙发上,完全放空自己一般,仰面闭眼休憩,苏离的一举一动如同录影机,不停的在苏宸脑海里播放着。
  苏离的一举一动,苏离的声音,他的神态,多像啊,当初的自己,自己当初是怎么做的?忍受着,被比刀枪剑戟还要残忍的话语攻击着,遭受着一个又一个的白眼,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舔舐伤口,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然后再次的挣扎着,向着这不公的世道拒绝,拒绝着一切,包括善意,最终的结果,最后的道路变得狭窄,变得无路可走,变得发疯,变得极端,然后在这个毫无留恋的世界消失,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涟漪
  现在的苏离就如同那只刺猬,扎别人,但更扎自己
  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啊那么极端,又那么决绝
  咚咚咚!
  很意外的敲门声,这个别墅里,只有两个人。
  哥
  是苏离沙哑的声音,哭腔很重。
  苏宸手指动了动,并未作答,如同睡着一般,闭着眼睛继续休息着。
  半晌之后,苏宸卧室的门还是打开了,很轻,门声微响。
  苏离依旧穿着那身浅蓝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透明的手表盒子跟那份领养文件,缓缓走进了苏宸的房间,轻轻的踩着地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仰面休憩的苏宸。
  苏宸听着卧室里面每一个角落的声音,听到苏离缓步的走到自己身前,听到苏离低不可闻的喊着自己。
  哥,我错了。
  苏宸睁开了眼睛,听着苏离再次哽咽的道歉。
  站起来,谁让你跪下的。
  苏宸声音温润,同刚才掐着苏离下巴狠极了的那个苏宸完全不同。
  苏宸看着苏离挺直了脊梁,继续直直的跪在自己跟前,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把手中的东西双手放在了苏宸跟前的桌子上。
  哥。
  苏宸看着苏离小心翼翼的眼神,试探的接近自己,又试探的伸出纤细的指尖来触摸自己的手,再缓缓的握紧。
  苏宸身子未动,很平静的看着苏离的小心翼翼,苏宸其实心软了。
  自己不舍的再让苏离受苦,更舍不得他在这个世界再受到一丝的不开心,苏离应该同别的孩子一样,他应该是幸福的。
  苏离终于拉住了苏宸的手,眼睛是发亮的,那是充满希望的眼神,美好又充满阳光。
  苏离轻轻摇了摇,声音软软的,是哀求: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苏宸坐在沙发上,脚尖挪动碾压着地毯,眼神撇过苏离的面容,看着苏离嘴边的红痕有几分烦躁,自己下手狠了,掐出了伤痕。无奈的叹了叹气,苏宸终于按下了苏离摇晃着的小手,放在手里捏了捏,身体前倾着,抬起另外的手轻轻的在苏离的嘴边碰了碰,心疼的问着:疼不疼?
  苏离抬头看着苏宸的眼睛,苏宸的眼睛如同往常一样温柔,又那么认真,漫天星辰,熠熠发亮。苏离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睛,这个人,分明是从头到尾都是对自己好的。
  苏离轻轻摇着头,趴在了苏宸的腿上,仿佛有几分撒娇,哼唧着:哥哥生气很可怕,阿离惹哥哥生气了,阿离给哥哥道歉。
  看着示弱的苏离,苏宸身上却是一僵,自己从没有跟谁示弱过,即使遍体鳞伤,还是死要面子的挺下去,绝不低头。
  苏宸半空中顿着手,随后稳稳的落下,就着苏离的姿势摸了摸苏离零碎都小碎发,动作缓慢,轻柔,又有着节律性,苏宸淡淡着:我的苏离是个胆小的人,但是很坚强
  苏离扑在苏宸的膝盖上,安静了
  苏离觉得苏宸触碰过的地方,发热,滚烫,胸口说不出的感觉,委屈又充满苦涩,但胸口是暖的。
  趴在苏宸的腿上,苏离觉得世界模糊了,朦胧着,看不清任何东西,也看不见苏宸,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只有那句温柔的话语:我的苏离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哥哥爱你。
  眼角的泪水模糊着眼睛,打湿着苏宸的裤子
  哥,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苏离沙哑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离想说:我很坏,我做过很多坏事,我不是你眼中那么乖
  最终全部话语都哽咽在了嗓子里。
  世界上不曾有个人安静下来对苏离说你是坚强的,也不曾有个人像家人一般抚摸着苏离,不曾给过苏离一份叫做爱的东西,苏离也不曾见过阳光,感受过这份温暖。
  站起来,苏离,男孩子的膝盖底下是有黄金的,不许跪。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闹,一会儿撒娇,也没招,苏宸就吃这一套。
  秋天是一个清爽的季节,清爽和煦。
  繁星点点,吃过了今天的第一顿饭,晚饭,苏离把筷子碗都收拾了,乖乖的把苏宸交代的牛奶喝进肚子里。
  幺儿,这个。
  吃过晚饭的苏宸手拿着沈月曦送的精品新一代水鬼系列的小绿表,脚步停驻在厨房的门口,随意的倚在了门框上。
  苏离围了一身海绵宝宝的围裙努力的刷着碗,一举一动在苏宸的心里都可爱极了。
  哥。刷着盘子回头看着苏宸,小碎发乖巧的贴在苏离的耳边。
  宝儿,这个给你的。
  苏宸手中的透明玻璃盒子虚空中摇了摇,确认苏离知道了以后,随即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随后才回了卧室。
  苏离认真洗完盘子,就着厨房墙壁挂的毛巾擦了擦手,随后才走到客厅的餐桌前,打开着苏宸留下来的东西。
  一块精致贵重的绿色小手表。
  是早上时候苏宸生气时被砸到地上的那一块,苏离放在苏宸卧室桌子上了,又一次出现在了苏离的跟前。
  苏离摸了摸手表的表盘,很是精致,特别漂亮。
  苏离抬头看了眼二楼,那是苏宸卧室的方向,苏离嘴角微微的上扬着,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暖意。
  好像真的是有了亲人,在这个世界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空虚了十几年的时光仿佛被填的满满的,苏离好像知道了什么叫幸福。
  第18章
  黑白格调的卧室里,模糊昏暗的暖黄色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晚。
  苏宸倚在床边,手中还拿着s市唐家的开发案,具体细节已经讨论过了,马上就可以动作,只是有几个细节还需要苏宸再次斟酌斟酌。
  静谧的卧室里,苏宸安静的看着,恍然间,苏宸抬眼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哥哥。是苏离的声音。
  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苏离薄荷一般清凉的声音传进房间里,苏宸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着。
  宝贝儿,门没关。
  苏宸的回答向来直接,也从未对苏离设防。
  苏宸正了正倚在床边的身子,手中的文件整理了整理,随后整齐的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面。
  门把手轻轻转动,发出吱呀的开门声,苏宸看到了苏离单薄的身影。
  宝贝儿,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快睡觉。
  哥哥,我
  只见苏离抬眼,所有的话语都止于了嘴角边,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苏离轻轻的关上了卧室门。
  嗯?
  苏宸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在苏离的心上不停的挠着。
  苏离认真看着苏宸,苏宸与白天的苏宸完全不同。
  不同于白天的严谨,夜晚的苏宸穿着很随意,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在微黄色的光芒下的苏宸显得很随和,也很儒雅。
  嗯?宝贝儿,怎么?苏宸坐正了身子拿下眼镜随手放到桌子上。
  哥哥,我热了一杯牛奶苏离抿了抿嘴,不自觉低了低头
  苏宸坐正了身子,后背离开了床背,掀开被子一角,拍了拍床,示意苏离。
  坐这儿。
  苏离捧着温热牛奶杯的手不自觉收缩着,眼神伴随着苏宸轻拍杯子的手上下的起伏。
  苏宸修长的手指触到被子的声音,像是鼓点,也敲击在苏离心上。
  幺儿?
  嗯,哥。苏离随意回着。
  苏离走了过去,站在苏宸的跟前踌躇着。
  苏宸继续道:坐这儿。
  苏离拘谨着,但并没有如坐针毡,心情是平和的
  哥哥床软和吗?
  苏离抬头看着苏宸,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瞳孔大了一圈,随后平稳着,软软着闷哼:嗯。
  宝贝儿,要不要一起睡?苏宸说的甚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几分犹豫。
  苏离看到了苏宸瞳孔中的自己,瞪大着眼睛,呆呆的,是那么清晰。
  苏宸看着苏离飞快的低头,手指紧紧的捏着杯子,不再说话。
  苏宸不再回应,抬手摸了摸苏离的小脑袋瓜,温和说:不给我吗?牛奶。
  苏离抬头,递了过来,温温热热的牛奶,喝到嘴里刚好。
  很甜,谢谢宝贝儿。
  苏离的腿动了动,嘴边犹豫着什么:手表很漂亮,喜欢
  嗯,呵呵苏宸低笑着。
  低头看着到自己胸口的小孩,黑黑的小碎发乖乖的贴着。
  有味道吗?刚才掐了烟。
  苏宸看着苏离摇摇头:不会。
  苏宸嘴角偷偷上扬,直接伸手关了灯,仅仅留下一盏发散着黄色光芒的小夜灯。
  还走吗?
  微弱的台灯的光芒照耀在苏离的脸上,伴随着苏宸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不知怎么,苏离那颗不安稳的心也逐渐的安稳了下来。
  嗯,要走。苏离软软的小奶音。
  那走吧。
  嗯
  走吧苏宸再次说着,声音温和。
  苏离推了推苏宸,没推动:我走不了
  嗯嗯,那不走了,你有的,我同样有,我不怕吃亏,你怕吗?
  第二天清晨,苏离睁眼的时候苏宸还在睡,但苏宸的胳膊还搭在苏离细软的小蛮腰上,用修长的腿正夹着苏离的身体。
  苏离小小的挣扎了挣扎,就没敢再动,生怕吵醒苏宸。
  等苏宸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苏宸一睁眼就看到乖巧着像一只小兔子的苏离,乖乖的呆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苏离看着苏宸,推开了苏宸,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凌乱的小黑发稍稍遮住那一双妖娆黑亮的桃花眼,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怎么样?
  苏宸看着玻璃窗折射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苏离的脸上,有几分红润。
  苏离拽了拽身上的睡衣回头看着,有点疑惑:什么?
  什么什么?睡了呗,你觉得我对你有想法吗?苏宸一脸的调笑。
  没有。
  苏离有起床气,声音都不软了,苏宸不太敢说话。
  半响看着苏离下了床才喃喃着:正常人都不会有什么想法
  苏离起床气真不小,这小脾气一上来半天都不理人,都是惯的,搁以前,都得打一顿
  哥,吃什么?
  欸,宝贝儿,都听你的。
  嗯,惯的!
  苏年走了,在早上的时候便走了,并没有跟苏宸他们打招呼,这对苏宸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
  爸,他们走了。苏宸吃饭的时候随意的提了一嘴。
  宝儿,别转了,头快掉了,吃饭。苏宸夹了一筷子沙拉给苏离说。
  苏离夹菜的筷子一顿,显然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适应。
  你已经是我们苏家的人了,要适应。苏宸夹了一筷子放在苏离的碗里,看着苏离乖乖的吃下去。
  本家他们呆不长的,不用在意。
  我是不是应该问候父亲,母亲一下苏离说的很犹豫,这两个称呼很陌生。
  苏宸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这倒不用,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这一栋小别墅,房里的占地面积其实很大,三室两厅还带健身房,走进客厅,干干净净,朴素却不显贫拥,而且富有独特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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