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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逃奴

  下半夜,十月末的漠北草原气温已极低。
  草叶上前半夜还有些露珠,后半夜便结了一层霜,湿滑难行,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到处都是翻倒,燃烧的马车,牛车,遍地的人马尸体有穿明军大红棉甲的,也有穿杂色铆钉甲的旗兵,更多的则是无甲,手中只有猎弓,轻箭的包衣,汉军,蒙军,大量杂兵死在惨烈的夜袭烧营战中。
  大批粮车向一侧翻倒,谷物,糙米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大批明军轻骑看不上这点粮食,靠近了以火铳,火箭密集攒射放火,引发了大火便守在不远处,耐心的等着虏兵四散而逃,在夜色中将一个个慌不择路的旗兵,包衣,奴才兵乱铳打死,尸体沿河边一路蜿蜒到数里外,大火烧到后半夜才渐渐熄灭。
  黑夜,大部明军呼啸而去,扎营休整。
  少量精锐明军却下了马,沿河搜索己方伤兵,见到虏兵便会补上一刀,这种天气,这种环境下,伤兵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明军自不会分出人手照亮敌方伤兵,补上一刀还死的少些痛苦,很人道了。
  马灿抱着铳,小心翼翼的在冰霜上行走,前后左右尽是轻手轻脚的锐卒。
  能承担这类战场搜索任务的,多是各部明军中精锐的奇兵队,各军新变成的奇兵队是一个极特殊的作战单位。这个作战单位承担着战场侦察,搜索的重任,伤亡率极高,却人人都想挤进来。道理极是简单明了,伤亡率高,可立功机会也多,故此奇兵队锐卒,军官升迁极快。
  因此造成各部明军,奇兵队的编制越来越庞大,从卫级编制变成营级编制,又很快变成哨级编制,又很快取代了侦察骑兵的功能,成为马城筹划中,类似侦察营,侦察连这一类的精锐作战单位。马灿统管这一个奇兵营,人数从五百锐卒,很快膨胀到一千余众,直属上司是台湾镇军副将乔一琦,直属帅营。
  自然,十余天的追逐战中,各部明军编制早就打散了。
  马灿身边只有一哨他自己的兵,余下的都是跑散的各部轻骑,此时,开原军制严密的组织性,便展现的淋漓尽至,在漫长的围追堵截战中,起点了极关键的作用。各部轻骑跑散了,打散了便就地重组,成了一支极有韧性,牛皮糖一般难缠的坚韧之军,让皇太极,骁勇的八旗将领们百般无奈。
  黑夜里,前面不时传出沉闷,短促的惨哼声。
  沿河搜索的明军下手极狠,天上一轮若隐若现的明月,地上的明军也很精明,将牛皮纸漆成黑色,做成灯笼既可以照明,又不会暴露行踪,情急时还可以当成纵火工具使用,极为便利。昏暗烛光下,前面突然响起两声夜鸦叫声,马灿身边十余名锐卒纷纷蹲低,单膝跪地,人手一杆线膛火铳。
  马灿身边使精良线膛铳的神射,已经增加了十二人,人人都是军中千挑万选的神射。
  军中神射数量极多,这种精良的线膛枪打造却十分不易,上好的印度铁纯手工打造,纯手工雕刻膛线,一个月也造不出来几支。然而这种装填十分不便,造价昂贵的线膛火铳,还是在军中悄然流行起来。什么人能用的起这种铳,一想便知,多是担任军官,家境富裕的勋贵子弟。
  以至于后世人,一提起大明崇贞年间,中兴复辟的大明勋贵子弟,第一印象便是人人善射,几乎是神枪手的代名词。鸦雀无声,几声鸦叫过后,前线突然爆出一阵密集的铳响,火光闪烁,硝烟在明军队列中弥漫。前线与敌接战,后队百余锐卒却仍单膝跪地,保持警戒状态,训练有素的精兵气质,一览无遗。
  不多时,前面跑来两个士卒,蹲低道:“禀官长,遇着旗兵出营追逃奴了。”
  马城不动声色道:“多少?”
  士卒恭敬道:“看不清,估摸着怎的也有一个佐领,营头,咱打还是撤。”
  这类事情明军已遭遇无数次,到了晚上虏军扎了营,便会有被裹胁的汉人青壮出逃,汉人逃了,旗人便自然会派兵来追。逃奴的下场全看明军将官的心情,心情好了便上去接应,一通乱枪将旗兵打散,旗兵多半也便识趣退走了。遇到明军不愿接应,那便只能被凶悍的旗兵一个个追杀,砍死,极难逃脱。
  马灿想也不想,便森然道:“打,散了!”
  一声令下,百余精兵纷纷起身,抱着铳提着刀盾,猫着腰在草原上快速展开,转瞬间,便由行军状态展开成绵密的散兵线。
  马灿低头打开火门盖,瞅了瞅,便轻声道:“水子,瞅瞅去,散了散了,这伙靼子命不好,遇上咱爷们儿就算栽了!“
  张水子一声不吭猫腰蹿了出去,十余个明军神射在夜幕下快速散开,一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军中精锐,自然都是极自信的,谁也不愿落在人后。
  前线,激战处,起了火头。
  越聚越多的明军排成数列横队,隔着一条无名小河,与对岸使用强弓的旗兵对射,突然遭遇的双方渐渐打出火气来了,谁也不肯退让。浅浅的河道两侧,才没到膝盖的河水中,如人间地狱,箭矢,弹丸激射,数百逃奴踩着冰凉的河水,连滚带爬,拼命逃离对面的河岸,往明军接应的一侧逃跑。
  夜战,刀枪无眼,不时有逃奴中弹,中箭哭嚎着软倒,尸体沉了下去,又很快在水面上漂了起来。马灿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场惨剧,没有奇迹发生,河水不深,在冰凉河水挣扎,哭喊的数百汉民逃奴,很快惨死在双方密集的交叉火力对射下,极难幸存。有些旗兵还是专门瞄准了逃奴的背后放箭,极是狠毒。
  明军犯了一些错,本以为一阵排铳,对岸旗兵多半就退让了,却没料到竟让虏兵凶性大发,竟然死战不退,便酿成了这样一场悲剧。马灿看着河中漂浮的尸体越来越多,还能挣扎的逃奴越来越少,心中无名火升腾,也不能去责怪前线将士,这种情况下前线士卒,是完全无法控制误伤的。
  看着对岸火把排成的长龙,正在拉弓射箭的旗兵,明军也被打出火气了。
  一声呼哨,马灿也被打出了真火,阴森道:“水子,带人过河抄后路!”
  张水子闷闷的应了一声:“成,要放跑了这些杂碎,六爷你扒了咱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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