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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

  那不行,那绝对不行。
  贺彰见他这么纠结,心下多少有点失落。不愿意?
  顾长霁扁起了脸:你真要看?
  我只是好奇,你要是不愿意, 我当然就不看了。
  贺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就显得他小气了,顾长霁无奈妥协道:行吧, 看看就看看,但是你不准笑我。
  这话说的,贺彰已经开始笑了。
  ......
  对于那段朦胧的感情,顾长霁的印象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地方, 是那时他的确能从这样简单而朴素的交流中得到宽慰和寄托。
  一开始他们并不是用信纸来对话。
  高中的时候,学校的新老校区之间,有片面积颇大的人工林。这林子也是学校的, 因还来不及开发, 所以荒废着, 鲜少有人过去。
  顾长霁逃避现实的时候,偶然在里面看见一棵相当大的榕树。这树约有上百年的年纪, 在人工林的中心位置,形状也特别,有一根刚好能让人坐上去休憩的树干。
  顾长霁心满意足地靠上去,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枝桠上,有个小巧而破旧的鸟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现在这个季节也不见得有鸟会在里面。但他出于好奇心,还是踮起脚尖去看了一眼。那鸟屋里居然有东西,他伸手去掏,掏出了个日记本。
  因封面上印的日记本三个字,他想着翻开看还是不太好,想放回去,里面却掉下来了一支铅笔。他跳下树捡起来,这时日记本已经自己翻了几页,上面写的仅仅是一句话:
  只有诗人和圣徒才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这句话来自顾长霁刚看过的一本小说,他很喜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的确是一本日记,只是从来不写日期。
  日记的内容也不甚明了,很意识流,讲些天和水的悲欢,风与云的苦乐。
  文字的主人,不是个乐观的人,却是个有趣的人。
  让顾长霁觉得很有意思。
  仔细看的话,本子上有被撕了不少页纸的痕迹,且因为最近的天气潮湿,有些微的皱褶。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写的东西,可能有些年代了。
  顾长霁忽然兴起,在那句话后面加了一句。
  因为心灵并不永恒是一片坚硬的土地。
  过了一周,他偶然又去那里散心,再次去拿那个本子,竟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写了字的纸,被单独撕了下来,并且添了几个字:
  偷看不是个好爱好。
  顾长霁一下就乐了,还很惊喜。他去摸了半天的笔,发现笔也没了,又折回学校去买,提笔给这个人写了回信。
  两天之后他再去看,果然得到了回复。这么一来一回,两人都得了趣儿,通过这个小小的鸟屋,分享各自的心情。
  从书面零碎的文字里,一点点拼凑另一个人的人生,是种很美妙的感受。
  简短的语句不再能满足两人的交流,他们开始写信。他们聊的多是未来,顾长霁知道对方有很坚定的梦想,表示羡慕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他想做个天地间的浪客,时光里的旅人,写下游记和感悟,做为他对世界的回馈。
  可这在当时是很困难的一种想法,因为他知道父母有多忙,对他又有多高的期望。
  子承父业,把顾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这是家里为他规划好的路。
  他的想法第一次得到了支持,而这份支持,来自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因此而激动不已,难以抑制心中汹涌的情感,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提出了要见一面。
  然而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即便他依然经常过去看,每次都会留信件。信件还是会被拿走,但对方也再也没有回复过。
  他逐渐地感到失望,明白这是无用功,因此心生怯意,也不再留言了。
  至于那之后的事情,他始终不相信那些信件是被那人故意公开出来,也许是有别人发现了那儿,故意拿来在学校里作乱。
  只有这么想,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趋利避害的心理让他努力地去忘记这些,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们也确实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淡化,成为了小小的一格。
  就是这样草率而短暂的露水缘分,寄托了他无知懵懂的年少。让他把这份青涩的情愫端给那时和他作对的贺彰看,很难为情。
  不过为了让贺彰彻底安心,他还是答应了。
  还是那个耳房里的书柜,这次过来看到它,似乎更有温度了些。顾长霁率先走过去,手指在一排排的书列上游移。
  这些书几乎没有人过来动过,十年如一日,从来都是这样的摆设。只每周都会有人专门过来打扫,防止落灰。
  贺彰抱着怀,立在门口。几分钟后,他开口提醒道:第三排的第十二本。
  顾长霁:
  书到了贺彰手上,他翻开缝隙,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张一张对折,被夹得很贴实的信纸。多年不见天日,让它们的质感也变得透明了起来,以至于上面的钢笔字印痕格外清晰。
  为什么用这本书夹着?贺彰问。
  这我哪还记得?顾长霁说,多少年了都。
  贺彰没拆穿他,捻起一张信纸,正要展开。顾长霁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
  不行,你看之前还是要让我先看看,顾长霁捂着脸,太丢人的我就直接扔了。
  扔了?贺彰露出了让人感到熟悉的审视的表情,你们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
  顾长霁满脸悔恨: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我真的忘了,但是万一呢,你说是吧?
  他顿了顿,又说:我这次说要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把这个东西处理了。
  贺彰:为什么?
  留着它会让你伤心的话,我当然要处理掉它。
  他从贺彰手里扯过信,一边抖开一边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希望我们再因为某个外人吵架。你不就是介意这个人吗,觉得我喜欢过她。好吧,我确实喜欢过她,但是那又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信是那个人写给他的,用的称呼也是当时的笔名。纸张略显旧了,经历了年岁的洗礼,不可避免地有些泛黄。
  不管怎么看,这确确实实是九年前他与那人交流的信件。
  但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又怎么了?
  贺彰见他表情奇怪,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红,更加好奇,想把信拿回来。
  顾长霁却扯着不放,眼睛死死看着贺彰,再瞪着信,脸愈发红了一圈,直蔓延到了脖子。
  到底怎么了?
  这倒让贺彰有些不安,他没料到顾长霁会是这个反应,稍微有点担心。
  顾长霁好半天才找回思绪,他抬手:你让我缓缓。
  这事太大了,很难接受,他真的需要点空间做个缓冲。
  和贺彰结婚这么久,他敢笃定他已经足够了解贺彰的习惯。
  他绝不会认错。
  信纸上赫然就是贺彰用左手写字时的笔迹。
  第57章
  60
  这一瞬间, 那些杂七杂八的,零碎的小碎片,像被施展了魔法, 飞快地聚集在一块儿,拼凑出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贺彰的字迹似曾相识。
  为什么那些信会得不到回复。
  为什么一直给他做跟屁虫的吴圆,最后会和他最讨厌的贺彰成为一对。
  为什么吴圆说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看到他和贺彰在一起。
  因为贺彰就是那个人。
  贺彰就是他的那个人!
  他满肚子话想说,却一句都讲不出来。贺彰从他手里接过信纸, 低头看了一眼,也明白了。
  为什么这些会在你这里?
  答案显而易见,贺彰问完就沉默了。
  自古以来, 因缘际会、阴差阳错,都是靠戏文里写了唱出来,还要被批评是荒诞不经。可实际上,命运的把戏比区区戏文更弄人。
  如此突然的真相大白, 没有让贺彰感到高兴,他甚至不清楚此刻他应该是什么心情。两人相对坐着,眼看着太阳要落西山, 没有人动弹。
  这时保姆找了过来, 说老爷子在找他们, 催了两声。顾长霁先站起来,对门外说了声就去。
  走吧。他催贺彰。
  然而没走出两步, 贺彰抓住他的手,他只好回头,对上贺彰的眼睛。
  他骗了我。贺彰说。
  顾长霁心里难过,他没法安慰贺彰,只能嗯一声作为应答。贺彰猛地靠近了, 紧紧地抱住他。
  原来是你,其实是你贺彰的身体在发抖,声音也是,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
  我认错了人,我以为是他,贺彰还在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顾长霁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也回抱住贺彰,在他灼热的脊背上拍了几拍。
  叫人如何不唏嘘呢,他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重新相遇,如果他们没有凭着一时的意气用事选择结婚,如果他们最后没有两情相悦,那这个秘密就将永远沉睡。
  这不是你的错。顾长霁终于回想起了一切。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彻底结束、正因为恋心落空而感到萎靡不振的时候,有人把那些信,偷偷地放在了讲台上,最后由顾长霁身边蹦跶得最欢的两个人,唱二人转一样,把那些信念了出来。
  顾长霁根本没敢听完。
  是我先逃开了,如果我愿意承认那就是我写的信,也就不会
  不会让吴圆有可乘之机。
  是啊,吴圆。
  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却在无形之中左右了他们近十年的人生。
  陪老爷子一块儿吃完晚饭,他们才得了空闲,一起肩并肩走在花园里。这里夜空如洗,十分澄净,抬头就能看见清晰的星辰。天幕的下方,小路被路灯点亮,灯下飞了好些蛾子蝇虫,一圈一圈地绕着,不知疲倦。灌木里还有没来得及撤走的蛐蛐儿为他们伴奏,唱着夏日的余音。
  等我们也老了,就来这边住吧。顾长霁突然说。
  贺彰浅浅笑了:你不是不喜欢这?
  喜不喜欢的,那当然是看人啊,顾长霁搭住他的肩膀,要是是和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好。
  他们又走了几步,
  你打算怎么做?
  嗯?顾长霁说,住这里吗?
  贺彰摇头:不,我说的是吴圆。
  啊他啊。
  实话说,顾长霁很生气。从前吴圆做的那些事,他就当跳梁小丑,视而不见便罢。
  可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会容忍。这个人不仅骗了他们,还打算继续骗下去,甚至不知廉耻地插手过他们的婚姻。
  这要是还放过他,那顾长霁就白来世上这一遭。
  但他最终还是要问贺彰的想法。即便他当初是被吴圆骗了,但肯定也交付过一定的真心,否则这段感情不会维系那么多年,吴圆也不会在那之后念念不忘。
  这个该我问你呢,顾长霁垂着眼,一边踢小石子儿一边说,你想怎么做?
  贺彰沉默了两秒。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又惊又怒,现在也依然愤怒,从前对他还有几分残留的同情,现在也一并灰飞烟灭、完全被厌恶取代。但让他想想如何报复吴圆,却是一个念头也冒不出来。
  顾长霁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也不让他为难,又问:我们当初写的信,吴圆知道多少?
  贺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身上一点破绽也没有。
  那就是差不多全看过了。
  顾长霁冷笑两声。难怪啊,他就说嘛,吴圆现在怎么会做上旅游作家,那种水平也好意思吃这碗饭。
  偷他的对象也就算了,连他的梦想也一起偷,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厚着脸皮来他这里赚钱。
  太绝了,真叫人长了大见识。
  如果我说要对他下狠手,你会拦着我吗?
  怎么下狠手?贺彰说,找人把他腿打断?
  你想法也太斯文了,宝贝,太便宜他,顾长霁忽然笑得邪气横生,小霸王附体似的拍拍他的脸颊,只打断他一条腿哪够让我解气的?这种人啊,越看重什么,我就越要让他失去什么。再说了,要揍也是我自己亲手去揍。
  他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让别人来多没意思!
  贺彰握住他的手,一点点掰开,使他和自己十指相扣。你会不会怪我?
  没等顾长霁回答,他又说:怪我对他动过心。
  怎么会呢?顾长霁说,要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是是小偷骗了你,怎么能怪到被骗的人头上?傻不傻啊,你纠结这种事。再说了,那时候我们的关系,真的见面了,你就会喜欢上我吗?
  会。
  贺彰斩钉截铁地回答了,给顾长霁说的一愣。
  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他轻声说,我有你这句话,就很足够了。
  他和贺彰,冥冥之中好像注定了,只能是彼此的归宿。
  没有如果。无论有多少岔路,只要能够相遇,他们就会互相吸引。
  第58章
  61
  虽然心里想着不再去介意, 不过顾长霁还是没能忍住,问了贺彰一个问题。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在那儿放日记本啊?
  贺彰摸摸鼻子, 不自在地说,因为他会在那儿练琴。那段时间他很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闻席常常在家。而学校旁边的人工林很大,环境很好,很安静。
  对于贺彰来说, 那段时间也算黑历史了。继父蓬勃的控制欲,母亲一味的顺从,还有继兄抱着一种龌龊的想法对他虎视眈眈, 在学校里还被二世祖顾长霁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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