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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 第82节

  大家热泪盈眶,天音的灵媒终于降世。
  “送九死厄去中原,”般遮丽说,“这是我们赠与莲花童子的礼物,他终有一日会回到玛桑。”
  灵童降生之日,中原人送来休战的帖子。或许就连他们都折服于神异的红莲,相信灵童会带给他们转机。那一天般遮丽关起门整理迦临的遗物,她翻到了她成人礼那天他穿的衣袍。深红色,绣着金线,他保存得很好,还是崭新的,他一定很喜欢这件衣裳。窗外是漆黑的天穹,星子飘飘摇摇挂在穹心。般遮丽独坐于灯下,一寸寸抚摸这件衣袍。她想起成人礼的那夜,迦临穿着这件衣裳,戴着金色的面具,坐在帐幔后面等她。
  他因何而死?是因为中原人的夜袭,还是因为他误以为她不要他?
  她独自坐了一夜。
  同中原休战,玛桑举寨欢腾,男人骑射,女人歌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可是裴真他们知道,玛桑人的灾难远未结束。停战第六年,一个滂沱大雨的日子,一道黑影掠过窗牖。般遮丽从睡梦中惊醒,提着刀走到外头。
  奴隶前来回报:“刚刚天女回来了。”
  “阿兰那?”般遮丽愣了。
  “是,”奴隶神色复杂,“天女从琉璃塔拿走了六瓣莲心,说要救活一个死人。”
  “她人呢?”般遮丽问。
  奴隶摇摇头,“她开了道虚门,走了。王君……天女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六瓣莲心是天女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块小石头,打从般遮丽父亲的父亲在时,天女脖子上就挂着那玩意儿。因着天女随身携带,他们默认那是天女圣物。阿兰那把它留在玛桑时,般遮丽便让人送回了琉璃塔。原本就是阿兰那的东西,就算要传给灵媒,也是传给她儿子,拿走就拿走了。
  只是她说要救人,是救谁?
  “百里渡出事了么?”般遮丽冷笑,“还是百里决明那个畜牲?”
  “天女没说,”奴隶道,“只是听看守琉璃塔的人说,天女看起来很不太好。她……好像很难过,流了许多眼泪。她以自尽威胁,守卫没法子,才放她进了琉璃塔。”
  般遮丽没再应声,透过灰蒙蒙的雨,向中原的方向眺望。那里一定发生了一场灾难,一个重要的人死了,她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来人,”她沉声道,“派人去中原打听,抱尘山出了什么事?”
  去中原的探子还没有回来,没过多久,琉璃塔的守卫前来禀告,塔里出现了奇怪的人影。许多赶夜路经过琉璃塔的人也说,在塔尖下的窗牖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事儿颇为奇怪,塔里有人,进去看看不就好了?守卫却都支支吾吾,最后道,已有三个守卫进去了,可是进去了,就再没有出来。每天晚上,塔尖的窗牖依然会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入夜,般遮丽带人去看。王寨里一拨人凑热闹,跟在般遮丽身后一块儿去。百里决明他们也在人群里,穿过一片小林子,就到了琉璃塔底下。隔着一段距离仰头看,最高处那个窗牖果真有个人影。百里决明一看那影子,心里头就发起毛来了。那影子高高瘦瘦,四肢细如面条。很眼熟,他见过,一看见就起鸡皮疙瘩。
  塔下凑了一堆人,人多壮胆,大家决定一块儿入塔,看到底是谁在里头。般遮丽眉头紧蹙,并不赞成这个决定。她想请阴木寨的祖先出寨,进里头看看是何方神圣。然而这时,窗上的那人影忽然消失了。紧接着,底下一层的窗牖黄油油地亮起来,那细长高瘦的人影出现在了那后头。
  “欸?她怎么到那儿去了?”有人叫道。
  人影再次消失,下面一层的窗牖亮起,她蓦然出现。百里决明心里涌起无可言说的恐惧,她在下塔,她要下来了。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抽出刀,举起箭,对准琉璃塔第一层的门扉。一层层的窗牖接连明灭,那人影终于出现在第二层窗后。没过多久,第二层的窗也灭了,他们静静等待她从琉璃塔走出来。
  等了许久,第一层也没亮。百里决明疑惑了,一扭头,正对上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塘子。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张脸,枯槁得像皮包骨,颈脖子长得吓人,像厨子手里拧出来的白面条。鬼母直勾勾地同他对视,面无表情。裴真拉着百里决明,让他往自己这儿靠。鬼怪看的不是百里决明,而是百里决明身后一个玛桑人。那人兀自盯着琉璃塔,还没有察觉身侧的危机,他们没有想到鬼怪直接闪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鬼怪缓缓张大嘴,嘴越长越大,整张脸完全扭曲。那人掉过头,对上一张洞穴似的黑嘴。
  “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血光四溅,鬼怪开始了追逐。
  那是玛桑沦为鬼国的第一天。
  第117章 白塔(一)
  塔下的百姓和卫队死伤大半,就连般遮丽也负了伤。无人知晓那长脖子的鬼怪老妇是谁,她比他们见过的鬼怪都要凶恶。直到从中原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灵童和天女都死于非命,接连化鬼。那琉璃塔上的恶鬼,便是失去了神智的鬼怪阿兰那。
  “王君,”探子递上一道金帖,“百里渡和百里决明说愿帮王君抵御……阿兰那。”
  “让他们滚!”般遮丽大怒,“支起结界封山闭林,断绝他们从虚门进玛桑的机会。从今往后,玛桑与中原此仇不共戴天!”
  般遮丽想不明白,阿兰那那样一个美丽的女郎,为了她心里的郎君放弃不老不死的寿命,放弃尊崇的天女名位,义无反顾出奔中原,最后竟是如此下场。是否所有热烈的真心都换不来好结局?般遮丽又想起迦临,他死前,可怨恨她么?
  阿兰那的术法诡异至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半数寨子沦为鬼域。人只要进到里头,便无法再出来,直到被阿兰那吞噬。般遮丽带着所有族人撤出寨子,在阴木寨的外围扎营休憩。根据罹难者用连心锁传出来的讯息,阿兰那有欢喜、忿怒和寂静三个法相,正对应着他们玛桑的古老传说——人死后,会在三重明光里见到一生的欢喜、忿怒,最后归于永恒的寂静。另外,鬼域里时空错乱,所有进去的人都会迷失在永无尽头的房间里。
  最后阴木寨的祖先传来消息:小灵童被阿兰那困在了阴木寨。
  鬼域持续扩大,灵力的消耗让阿兰那的饥饿与日俱增,他们必须找到办法填饱她的肚子。聋者从天音带回答案,一个纯阴童子可以保阿兰那饱腹六十年。玛桑的首领和子民都以悲哀的目光望向般遮丽,她是玛桑的王君,她必须做下最合适的决断,即便那充满罪恶。
  般遮丽决定献祭纯阴童子,以换取玛桑的平安。他们用金子塑造十一面天女和六臂灵童的法像,虔诚祭拜,供奉乳猪和饭团,将法像放进纯阴童子的棺材,再派人将棺材送进阴木寨。只要一切按照仪式步骤一丝不苟地进行,已经变成鬼母的天女就不会出现,挑棺材的男人们可以踩着月光安然返回。他们绘制彩画放在阴木寨,记录这段伤痛的历史。往后六十年,居住在阴木寨之外的玛桑人安然无恙。
  百里决明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父母将孩子放入黑漆棺材,喂他们吃下安神的酸枣仁。只要他们一觉睡过去,就不必直面恐怖的鬼母。父亲和母亲挑起竹担,小小的棺材升起。玛桑人目送着他们进入老寨,眼见那棺材孤零零放置在天井中央,父亲和母亲退出老寨,大门缓缓闭合。
  一年又一年,族人死了一代又一代。般遮丽的功法延缓了她的老去,让她的寿命远长于常人。可岁月毕竟会留下痕迹,风雪来了又去,鬼国第二百六十年,它们永远归宿在般遮丽的两鬓。曾经那个骄傲的王女已经不见了,只有喻听秋知道,她的鬓边心上积落了多少无法融化的雪。
  这一年按照往常的祭祀,将一个不满六岁的纯阴孩童放进黑棺,送入阴木寨。寨门闭合,所有人舒了一口气,他们又将迎来苟延残喘的六十年。
  没想到的是,今年发生了意外,当玛桑人进入熟睡,绮丽的明光在鬼国的天穹亮起,红通通的窗纱外徐徐显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瘦影。尖叫声划破夜空,鬼怪在黑夜里狩猎。普通人的鲜血无法满足鬼母空虚的胃,所有卫队张弓搭箭,鬼母受的伤越重,就越疯狂。
  终于,玛桑人被迫西迁。
  再后来,所有的故事百里决明都已知晓。玛桑人千辛万苦来到西难陀,修建树屋,落地生根,阴气的侵蚀却让他们接连得了怪病。一天天胀大的肚子,一个个死去的人,身怀功法的般遮丽发病最迟,理所应当为他们送葬。她将冰蝉玉放入黑棺,阖上他们无神的眼。族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她。
  其实死了这么多人,她大概知道只要在发病初期呕出胃里的秽物即可。无所谓了,因为即使那么做了,她也活不了多久。
  不会有人为她封棺了,她坐在摇椅上,眺望窗外阴郁苍苍的望天树。二百多年了,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这苦厄载途的漫长一生,她早已感到疲倦。她点燃一盏长明灯,将深红色的衣袍叠放在膝头。山林噤了声,隔着窗纱,一枝横斜的藤蔓开了花,影子印在窗纱上。恍惚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野画眉的叫声,红烛在瓷盘里高烧,梅花蜡密密匝匝叠上汉地青瓷。灯火里他摘下金色的面具,一双静静的眼眸,她牵挂了一生。
  摇椅寂寂地摇,长明灯流金的光晕里,银发苍苍的女人阖上了眼眸。
  喻听秋睁开眼,却见自己站在黑暗中,远处有一盏明亮的长明灯,一把褪了漆的摇椅,一个陌生的女郎坐在上头,穿着她熟悉的玛桑红裙。她走过去,同这个女郎面对面。岁月在女郎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遮不住她眼眸里美丽。她年轻时定是个明媚的女人,玛桑的女人美得一样热烈夺目。
  “你变成鬼了么?”喻听秋问,“这里是你的心域?”
  “小孩儿,见到长辈要行礼。”般遮丽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礼数?”
  喻听秋笑道:“原来你一直在看我们。”
  般遮丽摇了摇头,道:“若非看在你们领头的那个人的份儿上,你们擅闯孤的长眠居所,扒孤的衣裙,窥探孤的记忆,孤早就要了你们的狗命。”她双手交叠在怀里,“行了,你们想看的都看完了。在迦临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不错,小孩儿,他是你的夫郎么?”
  喻听秋耸耸肩,“算是吧。”
  “你并不爱他。”般遮丽目光犀利。
  喻听秋笑了,“怎么?你负了迦临,却要来指责我?你说得对,我并不爱他,我要走至高无上的大道,修天下至强的无情剑。可惜无情的前提是忘情,忘情的前提是有情。有人在我悟道以前斩断了我的情根,我不会再有多余的情与欲。”她舔了舔嘴唇,“可是,总算我运气好,遇见了你。”
  般遮丽低眸笑,“你在我的记忆里尝到了情的滋味儿么?”
  “远远不止,”喻听秋望向自己的手心,“我看到了炽烈的情,沸腾的欲,也看到了误会难解的毕生遗憾,和阴阳两隔的无限萧索。”
  “你悟到了什么?”
  “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人间有离合,天地有残缺,唯大道圆满,不增不减,始终如一。”
  般遮丽叹息,“你的郎君把清白给了你。”
  “不用担心,”喻听秋摆摆手,“在中原,男人的清白不值钱。”
  “真是个心硬如铁的孩子,”般遮丽道,“他们选你做我的灵媒是对的,你像我。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那就跟着你的同伴去谛听天音吧。它无所不知,有问必答。它会告诉你,你的无情道在何方。”
  喻听秋躬身长揖,“多谢王君。”
  “去吧,”般遮丽笑容温和,“我的族人会为你们指明方向。三百年了,你们来得总算不是太晚。”
  般遮丽的身影越来越淡,那是超度的征兆。喻听秋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再次睁开眼,乍然看见粲然的亮光,颇有些不适应,用手挡了挡。四下一看,她正歪在穆知深怀里,百里决明他们都围着她,裴真正在号她的脉,连百里小叽都蹲在百里决明的脑袋瓜子上,睁着绿豆大的小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有些发懵,“干嘛呢?”
  “终于醒了,”百里决明长舒了一口气,“我解除术法,你这丫头却一直不醒,约莫是术法出了什么岔子,吓爷一大跳。”
  “现下感觉如何?”穆知深神色关切。
  喻听秋坐直腰板,“没出岔子。般遮丽的鬼魂将我拉入她的心域,唠了会儿嗑。她说我们对她的尸骨不敬,原本要找我们麻烦的,看在咱们领头人的份上,不和我们计较。”她左右看了一圈,“话说回来,咱们领头的人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裴真。百里决明讶异问:“不是爷么?你们看裴真干什么?”
  裴真笑眯眯安抚他,“自然是前辈,我什么都听前辈的。”
  “哼,”百里决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她还说,她的族人会为我们指明天音的方向。”喻听秋道。
  “族人?”百里决明拧眉。
  大家伙望向窗外,明光已经出现了,他们在般遮丽和迦临的回忆里耗费了一个晚上,现下已是西难陀的白天了。百里决明推开木门,踏上粗壮的褐色藤蔓,外头的朦朦红光充盈视野,他霎时间睁大了眼睛。墨绿色的望天树间,层叠交错的宽大枝叶下,数不清的藤蔓上,立着许许多多面目各异的鬼魂。他们大多肤色黝黑,断发纹身,一看就是玛桑人。所有人都指着同一个方向,那是西难陀白塔的所在,也是天音的所在。
  “你们……”百里决明喃喃。
  几近透明的鬼魂收起手,抚胸长躬。这是玛桑人的礼节,意为欢迎尊贵的客人。做完这一切,他们的身影一个个接连蒸发,消失,化为点点星子一样的细小微光。丛林里飞满了这样的光,他们等待数百年,终于完成了心愿,得到了超度。
  喻听秋环顾左右,道:“他们好像一直在等我们。”
  谢岑关掩着嘴低声说:“百里前辈,幸好你换了副壳子,他们没把你认出来。”
  不,恰恰相反。裴真伸出手指,一粒光栖落在他白皙的指尖。他们早已认出了师尊的身份。
  第118章 白塔(二)
  他们按照玛桑人的指引,来到丛林的尽头。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山脉在他们脚下降低,青翠的灌木向下延展,随风摇曳枝叶,深浅不一的绿色左右浮动。最凹处是广袤平缓的谷地,青白色的水流分支、集中、洇漫,描出一朵六瓣莲的形状。刺水芒草荡在白波之上,翕动,连成苍苍一片。一座伟壮的大理石白塔岑陡屹立在谷地中央,塔身多处被凿空,看上去颇为奇特。塔后面傍着一座嵯峨的高山,连嶂绝顶,顶端直插云霄。
  原本是极美丽的景象,只是一切光景都被明光罩住了。塔下白璧伸展出无数粗如婴儿小臂的黑色锁链,每条锁链都扣着一个鬼怪的脖颈子。枷锁上印着鲜红发光的咒纹,那些鬼怪或者皮肉尽脱只余枯骨,或者浑身上下绑着脏兮兮的绷带。这些鬼怪约莫都被邪怪寄生了,全都蜷着身子呼呼大睡。放眼望去,白塔周围被他们围得像铁桶一样。
  根据般遮丽的记忆,他们是阴木寨里走出来的,跟随玛桑人西迁的鬼怪。西难陀有邪怪,被邪怪寄生之后神智渐丧,行动不由己。他们就扣上了咒锁,让自己永远无法离开白塔,誓死守卫此地。穆家堡那只血垢鬼怪约莫就是从这儿来的,生前的百里决明把他抓了去,将他的鬼魂封入黑棺,带回了中原。
  玛桑鬼怪的确忠心,却也给百里决明带来了麻烦。按照地图上的警告,白天不可入塔,塔内很可能聚集了怕光的邪怪。那就只能晚上入塔,可若是晚上入塔,外面围着的这些鬼怪就会醒过来,一样棘手。
  裴真凝眉思索,“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判断塔外鬼怪棘手,还是塔内的邪怪更棘手。”
  生前的百里决明是夜晚入的塔,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
  “挖地道行不行?”百里决明蹲下来戳戳泥土,“一路挖过去。”
  谢岑关否定了他的计策,“这里溪水这么多,地下都是水,你挖不了几尺就得噗噗冒水。要我说,除非咱们能飞,否则根本避不开外头这些玛桑鬼。”
  “我还有个法子,”百里决明说,“就怕裴真不乐意。”
  裴真苦笑,“前辈多虑了,但说无妨。”
  “你看,那些鬼怪被阴邪侵蚀了神智,互相却都不打架,只咬活人。那么他们是怎么分辨谁是活人,谁是死人的?”百里决明道。
  “这有什么不好认?”喻听秋道,“他们都臭了。”
  百里决明一拍大腿,“没错,他们臭,咱们不臭。若是咱们伪装成腐烂的死人进去,变得同他们一样臭气熏天,他们就会把我们当成同类。”
  至于怎么伪装,当然要从树屋那儿拖一具死尸出来,把他的血肉抹到身上。这法子恶心至极,百里决明扭头去看裴真,果然,这小子的脸已然白了。百里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身娇体弱的,涂死人肉你受不住。乖乖留在树屋里等我,爷办完事儿就出来接你。”
  谢岑关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你们年轻人都留下,让我们两个老的冲锋陷阵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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