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简直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
  他侧脸线条清晰流畅,鼻梁高挺眉峰锐利,唇微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带着少见的幼稚,霍言钰一瞬间就心软了。他放下汤,凑过去轻搂住清远,那就不喝。
  不喝就不喝吧,哎,除了将人哄着有什么办法。
  清远见他没再执意,便轻轻推开,我去沐浴。
  耳室传来水声,鱼虫屏风上搭了几件衣物,霍言钰伸手取下给他叠好,鸦青色罩衣下摆处绣着银色云纹,他无意识地扫过,视线微微顿了顿。
  袖口里面沾了一细如针的白色绒毛,轻飘飘地覆在上面,不细看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霍言钰伸手取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记得清远毛领是黑色的啊。
  而他喜欢赤红色的,大氅披风都是红色,怎么会有一根白色绒毛。
  屏风那边的水声渐停,霍言钰见他穿着里衣出来,头上墨发带着湿意,手中正拿着白色的汗巾擦拭,衣袍深领处可见肌理分明的胸膛。
  清远走过来坐到床榻上,想什么呢?面色严肃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一个难题。
  霍言钰将叠地整齐的衣物放好,自己坐在清远旁边,你今天出去和国师说什么了?
  清远擦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口,就是一些开春祭祀的事情。他出宫前给霍言钰说的是找净尘谈话,没说顾景的事。
  霍言钰闻言眉头轻拢,面上有些纠结之色,清远,那个国师可能喜欢你。当初清远失踪后,净尘不眠不休,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
  清远:你大概是感觉错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能力,神魂之间有相互感应吗?!
  霍言钰看他没什么反应,便伸手戳了一下清远的肩膀,又拿过汗巾自己给他擦去发丝上的水意,真的,他慢慢地拧干,看着那些水珠从发梢尾端滑落出来,我就感觉他喜欢你。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霍言钰此时的脑子正飞速地搜寻着以往的画面,净尘看清远时的眼神十分渴望,黑润的像是小动物,看他时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之色,这绝对是喜欢清远。
  这个话题有些危险,他的道侣在某方面的直觉堪称敏锐,清远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轻吻,只道:我喜欢你。
  霍言钰琢磨了一下,满意了。
  净尘喜欢清远又有什么用,这人只喜欢他 ,净尘就只能看着哭。
  他眉眼弯弯地给清远擦干,而后才抱着人躺下,夜里霍言钰嗅着清远的气息,在他清浅的呼吸声中闭上眼睛思量,虽然说清远喜欢他,但这净尘一直这样下去也很让人不开心 ,他得找个时候好好地和国师谈谈,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清远了。
  早上又是新的一天,清远每天的做的事情都差不多,每日上朝批改奏折读圣训偶尔下午去武场练练箭术马术,再陪着霍言钰。
  清远途中陪霍言钰出宫一次,还和净尘偷摸地吃过一次饭,吃饭途中巧遇了贺楼明,净尘贺楼明两人照例不和,一顿饭吃下来鸡飞狗跳,清远吃的胃疼。
  这样一天天过,清远发现自己每天被排地满满当当的,早朝时见净尘,批奏折时见霍言钰,偶尔贺楼明还会来,下午有时间了去看看顾景,他和顾景在一起的时间最少,主要是由于在宫中不方便,一不小心让霍言钰知道了,又要闹腾起来。
  一周下来,清远大致算了算,他与净尘相处十二个时辰,与贺楼明八个时辰,霍言钰自不必说,他是最多的那个,和顾景只有三个时辰。
  清远想了一会,命人去传了话,明日让顾景出宫,把那些少的时间一次性补回来。
  唔,四片神魂就要一视同仁,连时间都要一致。
  夜晚的时候照例给霍言钰说了,这次没说要见净尘,只说是有事务要去处理,霍言钰亦没有多问,只是嘱咐让清远回来时给他带京城某家的点心,他在上午送清远出门后自己去了明极殿,让人把国师请来。
  硕大的殿中只有霍言钰一人,沉重的门被推开,外面夺目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看着穿着白衣的来人,霍言钰慢慢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开口,国师。
  霍言钰生的好看,容貌肆意漂亮但不显女气,平时总带着一股骄纵的跋扈,这样冷着脸时就看起来有些凶意,面色不善。
  净尘眸子将一众景象收拢过,而后眉心微拢,清远呢?
  霍言钰眼睛一下子睁大,不爽地开口,国师应该称呼陛下。名字是他叫的。
  净尘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不能叫清远?
  废话,你当然不能叫,那是属于他的。
  霍言钰这人不会那些弯弯道道,单刀直入地开口,国师喜欢陛下吧,但陛下已经有了家室,还希望国师能克制一下自己,别假借事务之名纠缠!
  还有罩衣里的白色绒毛,绝对是净尘的,他以前见净尘穿过一件带白色毛领的披风。
  净尘沉默了下来,他和清远除了早朝的时候就几天前见过一次面,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抿唇开口说,我没有纠缠他。
  好啊,还敢狡辩!
  霍言钰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了,手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一周前陛下出宫难不成不是你的意思?他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儿,气势汹汹开口,带着几分被人觊觎宝物的生气,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被我戳破心思还死不承认,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喜欢就喜欢,多么正常的事情,想动心思的又不是他一个,敲打敲打也就算了,偏偏还抵死不认,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净尘认真地看着他,那天真的不是我。他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已经生气的人,清远没告诉你吗,那天是顾景。
  虽然他不高兴,但的确四人都是天作之合,姻缘如此,自然是要遵守的。
  霍言钰一下子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魔族头上都长着角,身后有黑翅膀。
  翅膀没有天族的大,看起来小小的,算不上震撼壮观。
  魔族偶尔会希望自己的翅膀是洁白的,像天族那样美丽,这样神明就会喜欢摸他的翅膀了。
  魔族叫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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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放弃抵抗
  京城中有一家茶楼,东邻碧水荡漾的湖泊,二楼包间檐角斜飞,推开木色窗棂,俯身入目便是清凌凌湖水,冬日湖面也未结冰,唯独岸上垂柳绿意殆尽,留着光秃秃的树杈静待春到。
  清远和顾景一同坐在包厢之中,顾景不是很爱热闹,两人在长街走过一回,便来这品茶静坐,透着氤氲的袅袅茶香,顾景面容清透俊秀,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道,今日倒是一个好天气。气温略有所回升,带着温吞的暖意,身上披风解开挂在墙上,尚未觉得清寒。
  清远嗯了一声,一会你想去哪里?
  京中玩闹之地颇多,酒肆茶馆教坊歌姬赌场马场戏楼这些应有尽有,可这些总觉得顾景都不喜欢,他性子安静,平日里很少去这些喧闹之地。
  顾景顿了顿,而后起身坐到清远旁边,就在这歇会吧。
  他前倾着搂住清远,偏过头一下一下地轻啄着清远侧脸,气息呢喃,我很想你。
  这七八天他们相见时间太短,心中思念如藤蔓般疯长,将他整个心脏包裹起来,稍微一碰便是刻骨的缠绵。
  清远顿了顿,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里,他手臂搭在顾景背上,一下一下安抚性地摸着顾景后背,温吞地开口,朕知道。
  顾景垂下眼眸,纤细的手搭在清远腿上,他曲指微微轻挠,动作轻柔地像是羽毛拂过,声音撩人且轻细,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清远还有一瞬间的疑惑,不愿意什么?
  却见顾景抬眸望着他,眸子中带着清浅的笑意,他握住清远的手指放到唇边亲,而后启唇用温热的舌舔过,睫毛轻颤间像是一只展翼蹁跹的蝴蝶。
  清远一僵,旋即隐在墨发间的耳垂一下子红的像是血玉,透着细腻的光。
  清远干咳一声,将手指抽出来,他别过头干咳几声,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和他道侣这么多年了,如今竟然还会出现一种微妙的羞涩感。
  清远在顾景那双眼睛下慢吞吞地开口,朕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顾景:嗯?
  清远面露沉痛之色,朕身体不好。
  顾景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他手慢慢地向上摸去,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脸上还带着迷茫。
  清远,所以不能。
  是的,肾不好!
  不能!
  顾景慢慢开口,他认真地望着清远,一点一点地蜷缩住手指,是不是因为他?
  这种原因太过胡扯,顾景不相信,只是以为清远因为霍言钰的缘故不想碰他。
  清远默了默,倒不是因为霍言钰的缘故,是他自己的原因,身体和心里两方面的。
  正要开口,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外边冷风呼啸着灌进来,猎猎地仿若刀子,霍言钰站在门口,眸中带着冰封悍然的怒气,他脸色黑沉地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天空,周身气质冷冽暗沉。
  清远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脑中一瞬间一片空白。
  室中景象收入眼中,清远半搂住顾景,顾景的手还放在他腿上,两人挨得极近,姿态亲昵。
  霍言钰脑中的弦一下子断了。
  他眼眸中翻涌着黑沉沉的怒气,鞭子在手上缠了一圈,手上骨节大力到泛起了青白色,盯住顾景的眼眸中带着杀意,厉声道,你让开!
  清远在他眼神的注视下,起身挡在顾景身前,他声音中带着干涩,身形却是丝毫不动,只是无力开口,霍言钰,你有什么冲我来。
  霍言钰眼神像是一道犀利雪白的闪电,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清远,你以为我不敢吗?!
  手中的长鞭甩在地上,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风声,我再说一遍,你让开!那些字像是被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淬上了戾气。
  这个时候让开,顾景可能会被他打死。
  霍言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鞭子自清远猛地袭取,劲风声席卷而来,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窜了出来,清远身子未动,只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痛意。
  有声音响起,却是打在地上,他睁眼看着霍言钰,却见对方定定地望着他,眸中盈盈像是星辰在他眼中散开。
  他眼眶有些红,仍是抬头看着清远,仿佛在强忍着什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室内桌上有铜香炉,带着像雾一般的烟,它们缓缓地升至空中,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霍言钰声音嘶哑,那些浓烈的情绪紧紧地包裹住他,它们在他心脏上痴缠,每说一句话,像是有刀子在心口钝钝地磨。
  他说的很慢,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意,你当年说只能娶他做正君,要来和我断了,我说没关系,我可以当侧君。
  他眼眶晕染出一道红色,那些液体将睫毛洇湿,他后来想要杀了我,你知道后只是将他禁足,我说,算了,就当是看到顾大人的面子上。
  霍言钰停了好一会才开口,音调有些颤抖,我是不想要你有子嗣,我也生不出来,这是唯一觉得愧疚的,除了这个,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清远慢慢地垂下眼,他指间轻轻地动了动,几乎是要按捺不住地想去将人抱在怀里,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地站着。
  霍言钰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了下去,他静静地开口,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室内静默下来,像是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在这缄默之中,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觉得清远对你挺好的啊,四个人里面陪你的时间最多。
  清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净尘你别说了。
  霍言钰身后站着的净尘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那我不说了。
  你说!霍言钰的声音响起,带着惊人的怒火。
  清远转头看着顾景,发现他脸上那种有些淡然的神情消失,眼中扫来时含着不敢置信,震惊地望着他。
  清远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离顾景远了点。
  净尘偷瞄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不说。清远不让他说,那就不说。
  霍言钰此时又惊又怒,方才的难过是被心中的火焰燃烧干净,如今只余下熊熊的怒意,你说清楚,怎么就四个了!
  哪里来的四个人?!除了顾景净尘还有谁?!
  顾景眸子中滑过一道晦暗的光,沉声道,贺楼明!
  净尘眼睛蓦地瞪大,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清远只觉得自己神魂已经飞出了这具身体里面,他神魂已经游荡到天际,只余下一具皮囊。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贺楼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檐处,他脸上笑容有些得意,是,没错,就是我。
  清远眼前已经慢慢地发黑,恍恍惚惚地像是在梦中,他脚下轻飘飘晃晃悠悠地像是走到了船上。
  偏偏贺楼明还嫌此时不够混乱,火上浇油地开口,嗯,我和他是道侣,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的那种,所以你们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四双眼睛一同集中在他身上,清远已经麻木了起来。
  清远,这怎么回事?霍言钰问道。
  清远。语中带着未尽的话语,这是顾景。
  清远。慢吞吞地开口,语调拖得有些长,这是净尘。
  清远!声音有些低沉,含着几分占有欲,这是贺楼明。
  清远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他瘫着一张脸,像是一条在从海里捞出来被拎到夹板上暴晒的鱼,连扑腾一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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