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6)

  梁仁点头,笑了笑,你说的有理,不过不是决定性要素,你凭何以为苻坚的87万项城大军能在苻融失败之后还能与东晋一战。
  萱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呀,他只能不知道,因为苻坚的那87万中军本身就只是一个幌子。
  没关系,继续说出你的看法吧。
  第二,刘牢之以五千北府兵打败梁成的五万大军,并斩杀梁成在内的十名前秦大将,洛涧一败,预示了淝水之战苻坚必败无疑。因为洛涧防线一破,谢石的水军长驱直入,逼近寿阳城下,谢玄的北府兵也跟之驻扎在淝水河畔,张蚝与谢石交手将其击败,可谢玄的北府兵却阻断了秦军,于是,双方只能隔河对峙,苻融无法破水军,谢石也无法登岸,最后淝水之战由谢玄的北府兵来完成,这时就注定苻坚已经失败了。四年前,谢玄率领3万北府兵在淮南四胜彭超俱难的14万联军,何况此次谢玄率领的的是7万北府兵,而苻融在淝水河畔的前锋却不足20万。
  梁仁又是笑了笑,点头道,没错,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自古在北方建立政权的民族皆以骑兵为优势,可一旦到了南方便成了无水之鱼,别说是苻融的不足20万氐族骑兵了,就是后来蒙哥汉和忽必烈率领蒙古铁骑攻打了近10年襄阳也无法攻克,洛涧一破,相当于谢石和谢玄水路两军围攻寿阳苻融,淝水根本阻挡不住北府兵的攻势。
  萱城有一丝的心痛,尽管他的梦醒了,那些都是支离破碎的残梦。
  第三,朱序给谢石通风报信,苻坚派朱序前往谢石军营,本意是想让谢石投降,不料朱序却向谢石泄露了秦军机密,如果没有朱序的泄密,谢石不会那么快决定与秦军开战,他的本意是拖延下去,只要等到苻坚的中军一到寿阳与苻融汇合,谢石和谢玄的8万兵力无疑于以卵击石。
  有几分道理,但是谢石的拖延策略未尝不可取,南军水师一向胜于北军,淝水之战,本应急在苻坚,而非谢石,谢石想要以守为攻未尝不是可取之策。你说的依旧是主观意识,这只是一个偶然性因素,即便在襄阳之战后杀了朱序,淝水之战的结局还是无法改变,因为没了朱序,还有杨序,张序,等等。
  萱城黯然神伤,是啊,一个朱序算什么。
  第四,谢玄的一纸战书,这是最后的一步决定性因素,如果没有谢玄的那一封战书,苻坚也许不会败,谢玄让苻坚退兵,双方士兵决战,他们在岸边观战,不料苻坚刚一退军,谢玄就趁势渡河发起攻击,前秦军十几万步兵骑兵一时陷入骚乱,终究成大溃败之势。
  也有道理,我说了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苻坚中计了。
  你分析的都有道理,那么第五个因素呢?你要说的这个偶然因素是什么?
  面对梁仁那一脸平和的笑容,萱城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他的心像是被刀剜了一般的疼,他有些难受的捂住了脸,身体里像是有一股一股的热浪席卷而来,将他的脑袋冲的都要爆炸开了,他一下子被击溃,身体一失神就要跌倒,梁仁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抱住,喂,臭小子,要说就说,不要晕倒。他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腿长可以一步上前,嘴里却在喃喃,最起码不要在我这里晕倒。
  萱城神色黯淡的望着他,梁老师,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
  梦,?嗯?每个人都会做。
  萱城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冰凉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他哑着嗓子说,可是,我做了一个一千六百四十年的梦。
  梁仁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叹息道,谁都会做梦的,梦终会有醒的那一日。
  好孩子,你该醒来了。他的手那么温柔的抚摸,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萱城终于在他的怀中醒来了,就像他说的那样。
  第五,混乱中,主帅被杀。
  你指的是阳平公苻融?
  萱城无声点头。
  我还记得,那时你跟我争的面红耳赤,我怎么都劝不住你,你听了那些网络流毒,说什么只要苻坚封阳平公苻融为皇太弟的话,一切就可以改变了,你以为苻融能劝谏住苻坚让他改变心意吗?其实,真正能改变历史人从来就不是旁人,而是缔造历史的人,这个人,不是苻融,是苻坚。
  萱城出声了,是呀,只有他可以改变历史,可是明知善败于恶,他却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他的弟弟,什么皇太弟,可笑,也许他会封皇妃,可到最后,他连一个奢侈的爱字都说不出口
  萱城痛快的哭了出来,是他,是他亲手杀了他弟弟,梁老师,你知道吗?那个梦,我看见了,是他要杀他的弟弟。
  梁仁只觉自己身上被摩擦的湿湿滑滑的,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臭小子,又在哭,还哭我一身。
  他连忙蹲下来,不知道怎么劝,可是那个还陷在悲伤中的人却丝毫不管不顾,脸擦着梁仁的腰,泪水将梁仁的衣服都浸湿了,梁仁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却一把弯腰将人抱起,喃喃道,让你哭,让你哭,好好睡一觉吧你。
  将自己的学生拦腰抱起,几步奔到卧室,砰地一声将人甩在床上,扯了一边的被子将人捂住,臭小子,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唯梦闲人不梦君
  梁仁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他轻轻的摇摇头,嘴里又在嘀咕了,还说错了,哪里错了,分明就是死不悔改嘛,你这臭小子怎么就找了我做你导师呢?哎,我怎么就这么容易答应他了呢,不对啊,我不是魏晋南北朝史的啊。
  梁仁这才陡然醒悟,怎么这半年来,自己被这个臭小子牵着鼻子走了呢?自己明明不是魏晋南北朝史的,怎么他一找上自己,自己就那么爽快的答应做他的指导老师了呢?还有一丝的兴奋这是什么荒唐的错觉?应该一口拒绝,或者将他推给魏晋南北朝史的那些老头们,妈呀,好像乱了,梁仁这时才正视起问题的严重性来,哎,不对,他怎么能睡在自己床上呢?等一下要是有同事过来串门怎么办,等赶紧弄醒他,梁仁这么一想,就赶紧俯身想将人拽起来,可刚一对上那张平静的睡颜,前一刻混乱不堪的脑子马上就像水一样的静了下来。
  仔细一瞧,自己的这个学生长的像个女孩子似的清秀,性子也有些文弱,有点好看
  什么?有点好看,什么鬼?什么鬼?、、、梁仁被自己的这个突兀的想法吓傻了,身体僵了一样的杵在原地。
  萱城睡的很好,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美好过,脑中一切空白,丝毫没有杂念,唯有将身体好好的放松,迷迷煳煳中,他似乎感觉有一双柔弱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最后那双手停在了自己的脸上,那般温柔那般细心,就像那个死人的触感一样,没来由的闭着眼泪水还是溢了出来,萱城的心痛极了,为什么即便过了一千六百四十年,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身体的触感,萱城咬紧了牙关,逼迫自己不去想,可是他还是感觉那一丝一丝湿滑的东西从眼角淌了出来,他以为回到这个21世纪的现实世界,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可以抛却一切爱恨,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一抹轻柔的触感在他的脸上滑过,像是丝绸一般的滑腻舒服,又像是温热的夹着水汽的毛巾将他冰冷的肌肤暖热,最后那个暖暖的触感一直没有消失,萱城也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梦中,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萱城。
  喂,萱城,起来了。
  有人在叫他,有人攥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萱城睁开了眼来,梁老师。他这么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你小子,这么能睡,你看看,从早上来我家,现在都晚上了还不醒,赶紧起来吧。
  萱城这才慌乱起来,赶忙从床上下来,我,我在你这里睡着了?不好意思啊梁老师。他一边抱歉一边就往门口跑,手臂被人拽住,去哪?回去吗?不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得好好讨论讨论,别到时候答辩的时候就你小子被卡住还说是我的指导,脸都被你丢尽了。
  萱城讪讪一笑,梁仁就将他拖到客厅,好好坐着。
  径自走向厨房,一边说,你运气不怎么好,蹭饭都不会蹭,我不怎么会做饭,但是既然你小子来找我了,肯定要招待你的。
  馄饨?萱城看着自己老师端上来的两碗热乎乎的馄饨。
  你不喜欢?
  萱城摇头,我不挑食。
  臭小子啊,你也太能睡了吧,一觉睡到天黑,要不是看你没吃午饭,我才不会去叫醒你呢,赶紧吃吧,饿死你小子,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我不会做饭,只能煮速食啦,你就将就将就吧。
  萱城差点脱口而出,我会做饭。可是他还是将这句话埋藏在了心底,他这一生也没给别人做过饭,除了给那个死人。
  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萱城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没办法啊,只要他没死,他还是能想起那些日子,每年大年三十的那个夜晚,他们都会来给自己过生辰,在年宴的最后一道菜都是那热腾腾的一盘水饺,无论过去了几千年,水饺都能传承下来,寄托着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家人团聚,亲朋好友相聚。
  喂,你个臭小子,怎么又哭,你怎么啦。梁仁坐在他的对面,眼看着他那张随时都能崩溃的脸,终于忍受不了了,一把抓起他的手,将他拉到门口,走,你再哭就回去,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萱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梁仁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率先投降了,好吧,好吧,你不要这样子,好好吃完饭,我帮你指导指导,你还想不要重新写论文了。
  一语将萱城拉回残酷的现实,是呀,离答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不写论文怎么毕业,答辩完成不能毕业,到时候他连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拿不到,那这四年功夫白费了吗?
  萱城承认错误,抱歉,梁老师,是我不对。
  梁仁无奈瞅着他,来吧,先吃完饭吧。
  二人重新坐了下来,萱城这一次再也没有失控了,乖乖的吃完了那碗馄饨,梁仁笑道,这才对嘛,你是个好孩子。欣慰的一边说一遍收拾碗筷。
  老师,我来洗碗。
  你坐着。
  梁仁瞪着他,自己走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传来的水流声,也许是每一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萱城也不敢再失态了,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他的眼睛不经意的瞥向了厨房,那个高大的背影,有些温暖
  萱城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的他呲了一声。
  喂,臭小子,你还自虐啊。恰好梁仁从厨房走了出来,刚好看到萱城这一幕有些荒唐的行为,赶紧几步上前捏起萱城手,不要在我这里自虐,你想害我啊。
  不是。萱城弱弱的低声。
  梁仁放开他的手,好了,说正事吧,既然你自己都承认那个荒唐的论题错了,说说吧,你想写什么?
  萱城迷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梁仁笑的时候,露出森白的牙齿格外迷人,嘿嘿,要不要做我的徒弟啊?
  徒弟?
  哎,就是继承我的衣钵,好吧,学术上称为研究课题。
  梁仁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你臭小子真是装昏啊,我又不是研究魏晋南北朝史的,真不知道你当初看上我什么,就找了我当导师,冲动。那最后两个字咬的有点重,却丝毫没有怪罪的语气。
  萱城楞了楞,是呀,为什么呢?也许是冲动吧,也许是冲着这个人上课风趣吧,温柔儒雅中透着半点冷幽默,还总是冲着学生露齿笑,他笑的时候很温柔,萱城总会失神。
  萱城抿嘴笑了一下,勐然对上梁仁那双认真的眼睛,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跟着我?
  萱城陡然想起,梁仁,他的研究重心是古代人口史。
  人口史,人口史,一下子脑海中跳出这三个字眼来,扎的萱城霎时清醒,人口史?
  梁仁点头,是呀,不过我也不强求,你愿意跟着我,我自然高兴收你这个徒弟,要是不愿意么,
  我愿意。
  一下子二人都楞住了。
  梁仁也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个提议,萱城更是没想到,为何自己会答应的这么迅速。
  那好,书籍资料我这里都有,你不用愁,你赶紧好好想想具体要写哪块的,或者说需要我给你建议之类的。
  不用了,梁老师,我已经想好了。
  这么快就想好了,你要写什么?梁仁吃了一惊。
  萱城沉默了下,一双好看的眉眼认真的望着自己的老师,中国古代少数民族人口变迁史记白马羌族民俗研究。
  梁仁一下子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清楚面前的这人没在开玩笑,你确定?
  萱城点头。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萱城说,那个梦,不是假的,我要知道淝水之战失败的真正原因。
  你。
  梁仁感觉自己的脸都绿了,第一次被这么一个又犟又固执的学生缠上。
  每个人都会做梦,古人说,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会产生那些荒唐滑稽的梦境,因为你主观的将自己代入到那个时代中去,你因为要完成毕业论文,你想给自己的大学生活一个完美的答案,所以你迫使自己进入到那段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的历史中去,其实这都是错的,那只是你自己的一番想象而已。
  萱城默不作声。
  好,你告诉我,你得出什么结论了?淝水之战为何失败?根本原因。
  因为占据统治阶级的氐族人口太少,在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领导之下,这一群体无法与之匹配,我要知道,为何氐族人口太少?为何五胡乱华时期,明明只有苻坚的氐族一脉宽和各族,不屠杀不侵略,为何最后他功败于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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