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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一段日子孔叙过得不算好,女人时常做梦,梦里是日月无光的夜晚,孤身跋涉,她走了很久,遇见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
  每一步都是泥潭,一脚踩进去,剥了皮肉才能平安。
  有人说话,断断续续响在她的耳畔,一会是江惩…一会是贺虔…
  这可真是厉鬼索命,日夜的纠缠。
  不公的总是命运,结局定在出生的那一刻,任她如何讨饶示弱也无法改写。
  这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命运生活。
  彻夜难眠,今夜又是她一人在夜里枯坐,几日不见,女人又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像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麻木的看着一切一切。
  房东没有骗人,隔壁屋子里的年轻人吵闹的很,对比着孔叙的寂静,像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不知疲惫的狂欢、聚会、彻夜高歌。
  热血澎湃,鲜衣怒马。
  有人嫌吵,推开窗户大声的谩骂,也有人被这快乐的氛围吸引,对着窗户弹起吉他。
  只有孔叙,她什么也不在意。
  她只是活着,女人迟钝且木讷。
  胃口不好,孔叙吃的很少,饼干吃了了,就煮一些粥或者面条。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健康,脸色灰白,气色不好。
  敲门声吓了她一跳,女人慌张的样子犹如惊弓之鸟。
  她害怕,打心底里害怕,死盯着门板,坐在那里迟迟不动一下。
  然后更重的敲门声又响起,有人极不耐烦的问道:“家里有没有人!!!!”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最起码不属于江惩,也不属于贺虔或者习宇。
  她还在迟疑,门外的人却说:“操你妈的,没有人订什么外卖!!!”
  哐当一声后人像是走了,外面再没有别的声音,闹剧之后,一切又重归平静。
  很久以后女人才敢把门打开,她看见一片浩瀚的星海,以及门口无人认领的外卖。
  暴躁的外卖小哥把东西扔的人仰马翻,红油撒了满满一口袋。
  犹豫再三,孔叙把东西拎进了屋里,顿时间满屋子都是外卖的香气。
  真的是好多好多东西,放在孔叙这里,她能吃一个月还绰绰有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外卖扔在桌子上,女人依旧抱着膝盖发呆。
  一直到很久之后的另一个敲门声响起来。
  跟外卖小哥不一样,这一次在外的人十分客气,敲了两声不见有人应门,孔叙听见他们的讨论:“这么晚了,是不是睡着了?”
  “那怎么办啊,我们的外卖还要不要了!!”
  “你想被人臭骂一顿吗?”
  “我不想。”
  “那你就明天再吃吧。”
  声音逐渐微弱变小,就在它们消失的前一秒,孔叙推开了房门,见到了隔壁房子里那群吵闹的年轻人。
  孔叙带给他们的震撼并不比他们的音乐声小,谁也不敢信隔壁屋里住了一个如此苍老消瘦的女人。
  她安静、沉默、面色灰白、嘴唇干裂,声音犹如破锣。
  进来拿吧。
  这是孔叙说的话,最正常不过,可女孩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把为首的男孩推了出去。
  “还是你去吧。”
  她们可不敢,孔叙的屋子里黑黢黢的,像是港片里阴魂不散的阴宅。
  男孩趔趄了几下,对着孔叙抱歉笑笑。
  桌子上有一份外卖、一碗白粥、以及一瓶枯萎憔悴的小花。
  一瓶枯萎的,小小的白色花。
  男孩回头看了孔叙一眼,没说别的话。
  但他很有礼貌,临别前跟孔叙说:“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吧。”
  “还好。”
  又看一眼那群没礼貌的小女孩,他又说:“别理她们,她们神经不好。”
  他的声音不小,不止孔叙,所有人都听得到,这让她尴尬笑笑,说了声没事后就又一次的紧锁了房门。
  隔绝了青春洋溢的男男女女,以及他们的欢声笑语。
  又归于平静,天地万物都悄无声息,只余下一个女人,坐在这瑰丽多变的夜里。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平凡普通的夜晚,按部就班,一日又一日,她都是这样糊涂着过去。
  她枯坐着,整整一夜都枯坐着,又或是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一具腐烂的尸体似的。
  孔叙并不能知道她将行就木的生活即将燃起一把大火,有人出现,点燃那些变质的、腐烂的一切。
  海水腥咸潮湿,埋着她的骸骨不见天日,居然有人奋不顾身,说孔叙值得。
  他纵身一跃,沉入无边海底,说怕什么啊,只是被吞没。
  为了孔叙,做什么都值得。
  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是值得的,她是值得的…
  并不是力拔山兮的救世主,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这个人叫方齐,和她一般大的年纪,家世清白,稍有叛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今年的除夕,男孩莽撞大意,装散了孔叙怀里的白花,大雪似的散落了一地。
  他们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夜里,阴差阳错,又一次的,他们相遇。
  借着头顶的月光,依稀能看见彼此,有几句简单的交谈,生疏而客气。
  谁也没想过日后,轰轰烈烈,生死不离。
  爱情和缘分,说起来都是奇妙而古怪的东西。
  很幸运的,他们说自己是很幸运的,能与你相遇。
  孔叙,我荣幸至极。
  后来又过了一阵安生日子,寻了一个下雪的天气,女人全副武装下楼去买东西。⒫ó⑱.ⓐsìⓐ(po18.asia)
  刚搬进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厚厚的灰尘和一个残喘的孔叙。
  这些日子浑浑噩噩,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日子不能总这样糊弄着过。
  几粒米,一把面,有什么便吃什么。
  更何况她今早来了姨妈,捉襟见肘,屋子里翻不出一片能救她命的东西。
  这才让她下了楼。
  油盐酱醋,纸巾洗护,一样挑了几件,装了满满两大兜。
  看着像是在认真生活,可回家以后还是在破旧的椅子上枯坐。
  东西原封未动的摆在门口,只有一包卫生巾被拆开,扔在了卫生间的洗衣机上。
  晚上还是一碗清粥,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她动也不动,逐一摆放在柜子里,全无胃口。
  饭凉了,就烧一壶开水烫进去,汤汤水水的喝进肚子里,吃一餐是正常,两餐叫稀奇。
  一张桌子,一碗清粥,一瓶枯萎的白花,第三次见面,映入眼帘的又是这些东西。
  回头看,门敞开着,女人站在那里提防又紧张的看着他。
  方齐也觉得自己鲁莽了,夜半三更,他不应该闯入独居女人的领地。
  不喜欢这种尴尬的局面,男人没话找话:“很快我就走,我就是看看哪里坏了。”
  哦,孔叙想起来了,刚刚他敲门时似乎是说——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但是我家水管漏水,打电话给房东,他说总阀在你家。
  总不能看着大水淹了陈塘关,坐视不理吧。
  总阀在这里,迟早都是要让他进来看看的,孔叙没办法。
  所以开了门,看见男孩穿着白色外套对着她笑,与这个冰冷漫长的冬日格格不入。
  呵出一口浓稠的白雾,遮住身后灰白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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