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结构师 第39节

  华婉婷说：“我儿子和先生经常外出,这屋子平时就我一人住。邱先生能来上班的话,每天不用来那么早，11点前到都行。主要工作是洗衣服、擦地板、浇花，外加一些基础保洁。大件的家具和窗户玻璃五天擦一次就够了,像换窗帘晒地毯这样的大扫除两周一次。花园和外墙我会另外请人收拾，工人来的时候您只需要监督他们。我也时常不在家，在的话您就帮我做午饭和晚饭，买菜和日用品的钱我会提前支给您，月底再拿小票结账。”
  任务不算繁重，月薪6000块。邱正清在家当了一辈子长工,没想到同样的劳动到了外面能换来如此多的酬劳,能不喜出望外？生怕东家改主意不聘他,忙问什么时候开工。
  华婉婷笑道：“今晚我儿子要回来吃饭，我在超市订了些食材,本想请钟点工弄的。您要是没别的安排，现在就能上岗。”
  邱正清求之不得,振奋地撸起袖子。
  孙雪梅见两方谈妥就没她什么事了,叮嘱邱正清好好干,先告辞离去。
  邱正清知道今天这顿饭就是他的入职考试，拿出看家本领对付,仔细检验过原材料,拟好菜谱再动手。总共做了九道菜，分别使用煎炒闷炖炸煮蒸烤拌九种烹调方式，荤素搭配均衡,口感口味丰富，每一样都色味俱佳，独具匠心。
  他的细致还体现在细节上，之前听说雇主讲究，来时特地准备了口罩和医用手套，做菜时装配上，干净又卫生。
  华婉婷“漫不经心”地在厨房进出三次，悄悄检视他的操作过程，确认是烹饪行家，搭讪问：“邱先生，您过去是厨师吗？我还没见哪个家政员做菜手艺这么好呢。”
  邱正清摇头：“我也没专门学过，全靠自己摸索。”
  “哦？那您可真有天赋，很少有男人愿意花心思钻研厨艺。”
  “我老婆工作忙，婚后三十多年家里的饭全是我煮的，熟能生巧，就这么练出来了。”
  “您真能干，每天出门工作，还得负责家里人的伙食，一定很辛苦。”
  “我结婚后就没上班了，一直在家带孩子……”
  老实人撒谎易穿帮，邱正清没留神说漏嘴，登时慌了神，局促坦白：“对不起啊，那孙小妹怕您不愿意雇没工作经验的人，才说我当了三十多年的家政员。您要是介意，我马上走，今天的工钱也不用给了，算是我给您赔罪。”
  华婉婷静静观察他的反应，听到这里不由得发笑，温和安抚：“您没撒谎啊，在家做了三十多年家务，照家政行业标准算，可不就是三十年工龄吗？我请人帮忙只看人可不可靠，干活得不得力，其余都是虚的。”
  邱正清转忧为喜：“那您看我符合您的要求吗？”
  “单看做饭这块完全符合，比我想象的还好。”
  “那我能留下了？”
  “刚才不都谈好了吗？只要您没异议，就照合约执行吧。”
  邱正清大喜，向美丽善良的女主人连鞠三个躬，继续卖力干活儿。
  6点半，饭菜全齐了。
  华婉婷接了通电话，说儿子十分钟后到家。
  邱正清替他们摆好碗筷，华婉婷出于客气，请他一道用餐。老邱有眼力见，坚口拒绝，应她好意拨了些菜放在厨房，等伺候完东家母子再去吃饭。
  没到十分钟门铃响了，他在厨房善后，听见华婉婷召唤，想是要介绍他给少爷认识。
  他赶忙洗手，拍平衣衫，理了理头发，快步来到客厅。
  一个穿白t恤灰西裤的青年背对他坐在沙发上，受母亲视线提示，回头看向他，一老一少同时惊愣。
  “邱叔叔。”
  “小、小华？”
  华灿跳起来，笑容可掬地握住邱正清的手，好似意外中奖般惊喜。
  邱正清却很慌张羞愧，讪讪道：“小华，原来这里是你家啊。”
  “是啊，我们两家真有缘，这都能遇上。来来，我重新给您们介绍。”
  华灿拉着他向华婉婷喜道：“妈妈，这位邱叔叔就是邱逸的爸爸，我们老早就认识了，大三那年我去成都就住在他们家。邱叔叔做菜可好吃了，我现在想起来还嘴馋呢。”
  华婉婷看惯大场面，当此尴尬情形仍一毫不乱，笑言：“今天邱先生给我们做了很多菜，你可以饱口福了。”
  邱正清乐意当保姆，可被熟人撞见又怕丢邱逸的脸，地板好像变成了烙铁，烫得双脚站不住，强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急窜，华灿追得紧，在花园里拦住他。
  “邱叔叔，您干嘛走啊，我妈妈惹您生气了？”
  “没有没有，你妈妈特别和善，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那您干嘛急着走？听我妈妈说您是来帮我们家搞家政的，老实说，她请其他人我还不放心，见了您这心里顿时踏实了。以后您也别把我们当雇主，这房子您随意进出，脏活儿累活儿都不用干，只帮我们做做饭，照看一下屋子，这样我在外面也不用老挂心了。”
  华灿和邱逸为沈怡的事起了隔阂，邱逸口风温柔，对他的态度已着实冷淡下来。华灿急着联络感情，如今邱正清到自家应聘，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邱叔叔，算我求您，您就留下来好吗？”
  他拽着邱正清的胳膊撒娇央求，邱正清也舍不得那6000块月薪，犯难道：“你岳阿姨去天津上班了，看我在家闲着没事，叫我出来挣钱。换别家我巴不得能留下，谁知竟到了你们家……”
  “我们家怎么了？是不是工资太少？没事，差多少我给您补贴。”
  “不不，钱已经给得够多了……就这么说吧，我是瞒着邱逸出来打工的，怕他知道我在你们家干活儿脸上会挂不住。”
  这么说更合华灿心意，做出贴心模样哄道：“您怕邱逸不好意思呀？那好办，您别告诉他不就成了？他又不会来我家查岗，只要您不说，想瞒他多久都行。”
  邱正清见他肯为自己保密，顿时解了后顾之忧，未做挣扎便答应下来。
  华灿将他送至小区外，回家再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雇佣关系越单纯越高效，牵扯熟人情分就难以公事公办，华婉婷找借口说：“邱先生是邱逸的爸爸，那就是我们家的朋友了，怎么好意思让他来家里打杂呢？又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多对不住人家啊。我看还是另外找人吧。”
  华灿极力反对：“妈妈，邱叔叔已经答应留下来了，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你不是说他们家条件不错吗？怎么，遇上困难了等着钱救急？”
  “没有，这事说起来有点狗血，您耐心点听。”
  华灿伶俐，已找到使人信服的理由，先描述邱家的生态环境。
  “邱逸的妈妈是个工作狂，脾气还贼大，一直把老公吃得死死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比地主婆还凶恶。”
  “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当年在他们家借住，那岳阿姨一遇点急事就发火。要是邱叔叔哪个菜炒得不对味，她能当场掀桌子，连我都吓出一身冷汗，见了她就想躲。”
  “哈哈，邱逸和他爸爸都老实斯文，怎么会跟这种女人过日子？”
  “可能他们父子俩前世欠了岳阿姨，今生要还债才甘愿受她奴役。邱逸还好，毕竟是亲儿子嘛，岳阿姨也不会真心虐待他。邱叔叔可惨了，这几十年活得一点尊严都没用，给家里当了一辈子老黄牛，还被骂成寄生虫软饭男。现在岳阿姨又去外地工作了，邱叔叔奉她的旨意出来挣钱，他那么老实，碰到难伺候的东家还不得受气呀？不如请来我们家，一方面他干活儿利索又知根知底，您刚才都验收过了，想再找个这号的真的很难。另一方面我们对他总比外人和气，不至于刻薄压榨他。您不看别的，只看我和邱逸的情分，还是雇他吧。”
  谈判最高技巧是共情。
  华婉婷纵横职场大半生，醉心名利牺牲家庭的男人比比皆是，出于对他们的厌恶，就不忍见顾家好男人受苦。据儿子阐述，那邱正清算得上熊猫级别的好老公，天意弄人错配悍妇，她何妨借举手之劳拉他一把？
  今天，沈怡留在父母家吃晚饭，下午叫张姐送闫殊颖过来，帮父母下厨时扔了一块面团给她玩。
  闫殊颖以为妈妈真心叫她帮做饭，专心致志揉面，也不贪玩胡闹了。
  这孩子小缺点还在，大毛病已基本纠正。沈怡甚感欣慰，能教养好女儿，自己背上母夜叉的恶名也值得。
  流理台一角放着父亲的收音机，正播放评书《九王夺嫡》，讲的是康熙年间，皇帝的九个儿子为争夺皇位，尔虞我诈，殊死搏斗的故事。
  厨房里充斥着洗菜、切菜、锅碗瓢盆种种声响，说书人的铿锵嗓音脱颖而出，毫无阻隔地送达沈怡耳中。
  她起初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渐渐被精彩剧情吸引。听到对两朝重臣张廷玉的分析，突然灵光乍现。
  康熙朝的夺嫡大战何等惨烈，多少王公重臣因站错队而折戟沉沙性命不保，张廷玉作为汉人，论出身算不上多高贵，论能力也不见得比李光地、田文镜等人高强，能在朝堂争斗中屹立不倒，连续获得两代君王宠信，根本原因就是“忠不违君”，无视各方势力拉拢，只牢牢抱紧皇帝老儿大腿。
  以史为鉴，方能明智。
  魏景浩是大权在握的太子，华灿是野心勃勃的阿哥，游铁然是割据一方的亲王，可归根到底筑美的基业都在魏鼎铭手里。她并未真正得罪老魏，似乎还很得他赏识，若能直接投入其帐下，即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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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星期天公司食堂休息,加班的人都得自行解决伙食。中午沈怡下楼吃饭,邱逸追上来，请求与她同去。
  沈怡看出他有事要说，领他前往远处的餐厅。
  邱逸趁等菜间隙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白盒,推到她跟前，笑脸含着求饶情绪。
  “昨天嘉盛摔了你的手机，心里很后悔，托我买个新的赔你。”
  昨天闫嘉盛没再去岳父家，沈怡晚上回家他也不露面，用冷战实行报复。
  她不信小肚鸡肠的男人会悔过,质问：“他被颖颖刷了15万,拼命喊穷,还舍得给我买手机？”
  邱逸辛苦支撑着危房似的表情。
  “他……他说他知道错了，想求你原谅,这笔钱必须出。”
  沈怡懒得深入，打电话问丈夫：“你让邱逸给我买了个新手机吗？”
  闫嘉盛牛气哄哄反问：“啥？”
  后面的不用再听,她利索地掐断通话,讥诮地望着碍口识羞的小白莲。
  数秒后,他的手机响了，她推测是闫嘉盛打来的,果见邱逸捂着脑门尴尬应答：“你不要闹,我是在帮你……你这样哪儿能解决问题嘛，两口子斗气真的没意思，你是男人是该让步撒……好了好了,先这样，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他那南方雨林般滋润的脸庞飘起烦躁的沙尘暴，大概也拿闫嘉盛这根朽木头痛，从速挂线，胆怯地望着她，像个受审的嫌疑犯。
  “对不起沈姐……我……”
  沈怡苦笑：“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帮朋友不能这么帮啊。以前我以为闫嘉盛能平安活到现在，全靠我婆婆帮他擦屁股，如今看还得算你一个，可能他上辈子是个大善人，才给自己积了这么多福报。”
  讥讽似针，根根扎中邱逸，他垂着头嚅嚅道：“我昨晚听他发牢骚，说你至少一个星期不会理他。夫妻冷战一周，那家里的气氛该差成什么样啊？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他这个模样就是送给别人调戏的，沈怡问：“那你劝他跟我道歉了吗？”
  他使劲点头：“劝了好久，可他不听。”
  “切，就知道他会是这幅死德行。”
  “不是，我了解嘉盛，他也很后悔，可又放不下面子主动认错。”
  “所以你就替他买手机讨好我？事先也不跟他对好口风。”
  “……昨天跟他提建议他肯定不接受，本想今天再跟他商量的，没想到你会当场问他。”
  沈怡把自己代入到看笑话的旁观者才不至于尴尬，摇头叹息，端起杯子喝水。
  稍后菜上桌了，她拿起筷子开吃，每样各尝了两口，见他还处在待命状态，便和声道：“你别那么紧张，我又没生你的气，快吃吧，吃完好回去干活儿。”
  邱逸轻松过关，颇感侥幸，赶忙听话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