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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男癌进入言情小说后 第242节

  恐惧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慢慢爬上他的脊背,皇太子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珠,下意识转头去看皇帝,却正对上后者痛恨而冷漠的目光。
  皇太子心头猛震,回神之后,凄然大笑,笑过之后,他自己动手整理衣冠,合眼道:“杀了我吧。”
  皇帝注视着这个曾经让他骄傲喜爱、现在痛心失望至极的儿子,久久不曾做声。
  直到薛追轻轻叫了一声“父皇”之后,他才霍然回神,声音沙哑,吩咐道:“暂且将废太子押下,严加看管,传令清查其党羽,勿使长安生乱……”
  皇太子被带了下去,朝臣们大梦初醒,纷纷跪地口称万岁,种种褒美之言不绝于口。
  不知怎么,皇帝一直觉得心头跟堵了点什么似的,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勉强定了神,传百官起身:“亏得先太子妃机敏,察觉那逆子存有不轨之心,事先预警,方才使得长安免于流血蒙难。儿虽是逆子,媳却为佳妇,于先太子妃母子二人,先前所说封爵恩待如初,令先皇太孙袭爵雍王爵,世享双王俸禄……”
  皇太子妃拉着儿子起身谢恩,神色同先前并无什么区别,宠辱不惊,倒叫众人愈发高看几眼。
  想想也是,周家的女儿嘛。
  皇帝只觉心口堵着的异物仿佛在逐渐扩大,再说话时,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好容易平静下去,依次吩咐过朝臣之后,一股难以抑制的咳意迅猛涌来,湿漉漉,甜津津。
  “陛下!”穆贵妃声音凄厉:“快去传太医,陛下吐血了!”
  ……
  威宁侯抵达黔州时,距离老威宁侯的忌日尚且有半月之遥,族亲早早请了高僧大德前来做法事,他闷在屋里听了几日经文,便觉了无意趣,傍晚时候得了空闲,便带着三两仆从,骑马在黔州郊外散心闲逛。
  而送信的仆从便在这时候匆匆抵达黔州。
  “京城出大事了!侯爷,皇太子被废掉了!”
  威宁侯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下一瞬马鞭就打过去了:“胡说八道,你不要脑袋了吗?!”
  “千真万确,告示都贴出来了!小的知道了消息,便赶忙来给您送信!”
  威宁侯料想这小厮不敢在如此大事上撒谎,心脏咚咚咚跳的飞快,下一瞬环顾左右,见并无行人,这才急迫了语气,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讲,若有错漏和添油加醋,我要你的脑袋!”
  那小厮弯着腰应了一声,便将当日宫变之事讲与威宁侯听:“据说阵势可大呢,宫里边死了好多人,尸体拉出去一百多车,血把地面都染红了……”
  威宁侯惊骇不已:“皇太子为何突然发难?”
  这个连襟脑袋是有点奇怪,但是也没蠢到这种地步啊!
  小厮道:“您往黔州来了,还不知道,刘皇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回来了,听说陛下可喜欢这位皇子呢,又说起当年先降生者为皇太子的事情来……”
  这就难怪了。
  威宁侯明白过来,又奇道:“皇长子姓甚名谁?怎么到陛下面前的?”
  那小厮便困惑的挠了挠头:“这小人便不知了。”
  “……罢了!”
  威宁侯不曾多想,又问:“皇太子现在何处?陛下打算怎么处置皇太子妃和皇太孙?”
  小厮道:“皇太子都被废掉了,皇太子妃和皇太孙自然也没了从前名位,至于如何处置,陛下那时候正好吐了血,几近昏迷,便将此事交付到新皇太子手中去了……”
  威宁侯心想那他们肯定是完蛋了!
  新皇太子跟旧皇太子之间必然不死不休,后者又举兵造反,弄了个罪无可赦的把柄丢过去,前者不揪着这个把柄把东宫势力全都弄死,那才奇怪呢!
  还有周家——这一次,怕真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
  想想前段时间周定方那老贼对自己的折辱,威宁侯幸灾乐祸的想笑,然而那笑纹没等展露出来,便猝然消失了。
  周家是皇太子的岳家,新皇太子的眼中钉,可他也是皇太子的连襟、周家的女婿,到时候真的来一场大清洗,不是也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吗?!
  必须尽快跟周靖脱离关系,同周家解绑!
  这么多年,他真是忍够了!
  他要休妻!
  ……
  事关重大,威宁侯无暇在外停留,匆忙骑马返回祖宅,旋即便令人去请一干族老长辈前来。
  周靖毕竟是当家主母,侯门宗妇,即便是要休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威宁侯原以为此事水到渠成,提一句便可,哪知道话刚说了个头,就被对面须发皆白的族老们给否了:“礼法记载,妇有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若是周家当真因此倾覆,周氏无所归,不可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周氏曾经替你母亲守孝,不可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周家若是蒙难,你却在此时将她弃置,又岂是君子之道?”
  威宁侯急的不行:“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能拘泥于这些俗礼?!”
  “混账!”话音落地,便听门外有人一声断喝。
  祠堂的门从外打开,走进来几名燕颔虎须、身形剽壮的中年汉子,横眉怒目,难掩失望,身后是神情憔悴,难掩悲哀的周靖:“你父亲英雄一世,忠义双全,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老侯爷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支祖上传下来的军队,这也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而你这唯一的儿子,又做了些什么让她安心?!”
  “缺衣少粮的时候,是周夫人请求周太尉襄助,上了年纪和身有残疾的,是周夫人动用自己的嫁妆补贴收容,每年述职到了京城,周夫人不嫌弃我们粗俗,总是以礼相待,让侍从拿了名帖去吏部奔走……她一个弱女子,却能拼尽全力保全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为侯府呕心沥血,现在大难临头了,你竟有颜面自己飞?!”
  周靖听得动容,哽咽道:“几位叔父,我实在是……”
  那汉子猛一抬手,止住了她没说出的话:“夫人无需这样客气,东宫叛逆,与你何干?若当真有变,有人要来取夫人性命,便先摘了某的脑袋去!”
  威宁侯打从前就不喜欢跟这群直肠子打交道,现在更觉头疼欲裂:“你们根本不懂,这是政治斗争……”
  那几人异口同声道:“是你不懂礼义廉耻!”
  此事就此僵持住,而鬼方部族卷土重来的消息,便在两日之后从鬼方部与夷州交界处的一座县城处传来。
  当地守城县令独木难支,就近遣人往黔州求救,本地驻军正待点兵出发,却被火急火燎赶来的威宁侯拦住:“那是夷州的县城,黔州派军前往,有越俎代庖之嫌,且那个县令是周定方的学生,贸然过去,会被当成同党的……”
  那将领一把将他拨开:“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更何况只是区区越俎代庖之嫌?!”
  对他的劝说不予理会。
  威宁侯回乡来上个坟,顺带着还得了头风,脑袋都涨成xxxl了,再听闻南边越族随之起事,兵锋迫近黔州,登时起了辞别之意。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要留,那便只管留下,他却不愿在这儿坐以待毙。
  越族行军极快,若是被困在黔州,后果不堪设想。
  威宁侯无心久留,匆忙捡了几件轻便衣袍带上,便携了几名心腹骑马离城。
  大抵是战事将近的缘故,城外草木萧萧,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胆寒心颤。
  威宁侯催马走出去几里地,走在前边的侍从忽的停住,他刹马不及,直直撞到了前边马屁股上。
  “你这厮——”
  威宁侯大怒,正待开口,忽的噤声。
  前方相隔数十米处,横列着一排骑兵,骏马剽悍,士兵通身一股兵戈铁马的锋锐。
  周靖身着男装,背负弓箭,腰佩长刀,身处最前,眉眼之间的锐利彻底暴露出来,宝石般冰冷华丽的眼眸染上了刀锋的森冷。
  威宁侯忽的口干舌燥起来,不知为何,他有些慌张,甚至于讪笑了一下。
  周靖也笑了,拈弓搭箭,语气舒缓:“过来,跪下。”
  第211章 搞宅斗不如造反31
  威宁侯脸色顿白,只是见周靖此时情状,却也知今日之事决计不是过去一跪便能了结的:“夫人,有话好好说……”
  周靖了无意趣的撇了下嘴:“没骗到啊,罢了。”
  威宁侯听得一愣,不祥之感愈深,周靖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松箭出,势如雷霆。
  正中心口。
  威宁侯猛地伸出手去,只是还没等行进到嗓子眼的话出口,那支利箭便已经抵达心口。
  他面孔随之抽搐一下,剧痛与麻木感先后袭来,在巨大的贯穿力之下跌落马下,一声闷响之后,再无声息。
  “侯爷!”周遭的侍从们慌成一团。
  周靖漠然将弓箭收起,并没有多看威宁侯一眼,只吩咐左右:“一起处理掉。”便催马回城。
  ……
  两个时辰之后,威宁侯及其一众侍从的尸体在黔州城郊外被发现,凶手直指迫近黔州的越族,军中众人推测他们八成是越族隐藏在城外的内应所杀。
  老威宁侯在军中威望甚高,这支西南守军在他手中打磨了近三十年,烙印之深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饶是周靖以侯门主母的身份将其收服,也是前后用了数年时间逐步进行。
  而威宁侯毕竟是老威宁侯仅存的子嗣,即便他软弱无能,也仍旧是一个强有力的精神符号,尤其是在这等关头,他的死对于这支军队所造成的冲击不言而喻。
  噩耗传来之后,自有人往侯府老宅去给周靖送信,不多时,侍从传禀道是威宁侯夫人来了,众将领出门去迎,目光触及到来人之后,齐齐为之一怔。
  周靖做男子装扮,身着软甲、腰佩长刀,本就偏向于冷艳的五官更显锋芒,额间勒着一条白色丧带,整个人杀气腾腾如一柄出鞘刚刀。
  近前去看了威宁侯尸体,她微微红了眼眶,旋即便振作起来,到堂中去,神情含悲,声音有力:“侯爷去了,但威宁侯的牌匾不能倒,黔州城更不能丢!这是侯府的祖地,是诸位举家生活、百姓世代栖息之地,寸土也不能让!小妇人虽无才德,昔年却也曾跟随家父习武练兵,略有所得,今日我夫君死于敌手,然而侯府并非无人,我愿替夫君守城,护持此方百姓,镇守一方安宁!”
  在座诸人皆是军将,豪气云天之人,不想威宁侯夫人一女流之辈竟有如此的豪心壮志,闻言着实震动不已,因为此前深受她恩德,又感慕太尉周定方威名,此时纷纷起身向她致意,士气一时大震。
  越族业已陈兵十数里外,众人就近往军营中议事,周靖深谙兵略,言之有物,显然先前所说并非无的放矢,众将领一扫心中对于这女流之辈的轻视,愈发敬重。
  议事结束,众人各去筹备,帅帐之中只留下寥寥几人,氛围随之剧变,与先前截然不同。
  “夫人,这跟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周靖脸上哀戚之意顿去,迆迆然往椅上落座,气定神闲道:“给威宁侯府抹黑、让老威宁侯蒙羞的人死了,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不是吗?我得到了后几十年的安宁,你们得到了朝中我父亲的庇护,而且若干年后,我儿长成,仍旧是威宁侯的血脉执掌这支军队,于你我双方而言,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周靖一开始就知道威宁侯死亡的真相瞒不过这群人,她也没打算瞒。
  这群人戍守西南数十年而不生变,哪个不是粗中有细,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破绽?
  越族要真是有本事在城外围杀威宁侯一行人,就不会现在才冒头了,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他们的人把威宁侯给杀了,肯定反手就把威宁侯脑袋剁下来挂到军前杨威,震慑己方士气,哪里会让他脑袋安安生生的长在脖子上,最后全须全尾的给运回去风光大葬。
  打从京城传来皇太子被废、皇太子妃和皇太孙境遇不佳的消息开始,这就是专为威宁侯设的一场局,不为别的,只为了向最后对他心存希冀的几名老威宁侯旧部证明他到底有多蠢。
  周靖赌他会毫无羞耻心的将自己抛弃,八百里加急回京城对新太子摇尾乞怜,那几名旧部赌老威宁侯的儿子不会这么没种,忘记岳父对自己数年来的扶持之恩,妻子蒙难之时对她落井下石。
  周靖毫无疑问的赢了。
  “几位叔父的德行,我是很敬重的,只是几位扪心自问,真的觉得他还有必要继续存活于世吗?话说的再直白一点,他有儿子,威宁侯府后继有人,我觉得他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再继续活着,只会无限度的挥霍威宁侯府的威名,让逝者蒙羞——几位觉得呢?”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下一任的威宁侯的母亲,是周家的女儿,近年来朝廷屡屡缩减边防开支,只是因为我父亲力劝陛下,西南防线的情况才没有那么艰难,威宁侯看不见诸位的艰辛,也不懂诸位数十年坚守意义何在,但我明白,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有我在一日,西南防线的补给和军需便不会断绝,这话永远算数!”
  这段话里边包含的意义太多太多了。
  几名将领沉默着交换了眼神,良久之后,终于有人问:“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太尉的意思?”
  周靖答得毫不犹豫:“这是周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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