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能做什么
脑袋里无数个声音在呐喊挺直腰杆，可后背本能地越来越弯，在视线扫到那一双缎子面的鞋尖时，她大脑“嗡”一声，急道:“我我我、我不该乱跑，不该那么久不跟你们联系，不该让你们担心，我错了我不对，你……”
嘴里的胡言乱语在过渡至大脑后，乌桕几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然而没有让她陷入更窘迫的境地，颜歌突然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了怀里。
他的怀抱充斥着清冷的紫苏香，仿佛另一个小天地，将周遭的血腥跟恶臭隔绝在了外面。他的一只大掌按住了她的脑袋，另一只贴在她后背，温暖的触感很好的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乌桕咬着唇，两手握拳倚在颜歌胸前，没有说话。
“我没怪你。”良久，颜歌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乌桕撇嘴，“撒谎。”
颜歌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似乎在想怎么解释更合适，而这时啼洹河不合时宜地轻咳两声，打趣道:“小姑娘我作证，他真的没怪你，他就是怪天怪地怪别人，好家伙，怪的差点把咱们炸飞了！”
乌桕羞得脸通红，作势拧了颜歌腰眼一把，闷声道:“他怎么不怪自己呢？”
话音落下，贴在她后背的那只手掌微微用了力。
“怪的。”颜歌说。
乌桕一怔，随即抬头。略显刺眼的阳光下，他薄唇微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见往日冰霜冷面，此刻的细小温情让乌桕一颗心都化成了水，她想涉及情爱的女人真是容易感动，几乎要让她上一刻还独自承担的念头分崩瓦解。
“真是感动到让人恶心啊……”
如此温馨的关头，一声嘲讽出现。那般不可一世的语气让乌桕与颜歌同时蹙眉，便见不远处三人，缓步而出。
左侧人一身破旧的及地黑袍，背脊挺拔，一言不发，似是很不高兴。在他身边的便是刚才说话之人，金红相间的袍子，不可一世的态度。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同样穿着金红相间的长袍，态度也相对和善，只那双蒙在面纱后的眼睛似乎一瞬不瞬盯着颜歌看。
乌桕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根元、穆云朗还有姬明昊，其余两派里算是佼佼者的三个人就这样出现，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一场恶战。乌桕倒也不担心会打不过，她只担心这三人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尤其他们双方还都清楚对手的身份。
“哟，道友想吐啊？”啼洹河发声，一脸和气地走上前，“估计是胃里的毛病，这样吧，吃点土就好了。”
他右脚一抬，犹如旋风般扬起尘土，再左脚一扬，当即撒了对方一身一脸。
陆根元拉住欲要发飙的穆云朗，淡淡道:“多谢款待，我们也该礼尚往来才是。”
他手中剑柄弹出，不见剑光，却有无数幽光自此射出。后方庆恩甩出长鞭，在将幽光打散后，冷笑道:“好一个礼尚往来，不过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战争一触即发，庆恩剑光一闪，提剑而上。啼洹河“哈哈”一笑把酒壶甩到身后，赤手空拳对上穆云朗，招招狠厉，肆意潇洒。最后，只剩颜歌跟乌桕与姬明昊面面相觑，在其余两方打到火热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良久，平地刮起一阵冷风，乌桕打了个颤，对面姬明昊突然抬头道:“颜兄，沈姑娘，那日在十里桃林是我将石子儿踢到了沈姑娘脚下，但我并非故意，只是不小心。”
乌桕没想到开场就是这话，她呆呆望着姬明昊，最后把目光给了颜歌。
颜歌没有说话，只慢慢抬起了握着剑的手。
“当时我未想太多，也曾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沈姑娘一定会没事。可我没想到沈小哥会冲出来，事后我每每想起当日情况，便觉得心里难过。”
乌桕再度咬住了唇，视线仍旧在颜歌身上。
而颜歌，往前迈了一步，长剑出鞘。
“那一天发脾气是我心虚，之后便觉得自己可耻。颜兄、沈姑娘，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没有二话，只希望大家日后还是朋友，好吗？”
回应他的，是颜歌出鞘的长剑。本该冲着心脏的位置目标，也因此偏了几寸。剑尖划破伪装，撕裂外衫，最后只在肩头留下一个小小的伤口，颜歌撤剑回身，姬明昊却双眼放光，道了声，谢谢。
一句谢谢，便是了了之前的矛盾。
乌桕慢慢低下了头。
她并不接受姬明昊的解释跟道歉。
毕竟当日若不是他所谓的“不小心”，自己就不会跌倒，沈承泽也就不会出事了。
乌桕对姬明昊早前累积的好感已经在那件事之后败光，她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没看清过这个人。他似乎真的很和善，似乎真的很热情，似乎真的把他们当做是朋友，似乎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在为他们考虑。
但那是似乎啊，不就意味着不切实际？
乌桕握紧了拳，发觉自己越深入修真界，越觉得这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太多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颜歌会这么轻易原谅姬明昊。
“沈姑娘，你……可以原谅我吗？”这时姬明昊突然冲她问道。
乌桕想，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是该说他较真呢还是说他没眼色呢？她垂首一笑，冷道:“姬公子，承泽死了。”
姬明昊呼吸一滞，他捂住肩膀的手紧紧攥住。鲜血很快染红他的手掌，他低眉垂眼，久久不语。乌桕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说什么，她转身想要投入战场，却忽听身后人道:“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乌桕步子一停，有那么一刻，她很想转头说，你去死。
以命抵命，这是人通常意义上会有的第一个想法。
可是当大脑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不仅因为她无法证实姬明昊是故意将她绊倒，还因为她另想起一件事可能会需要用到他。
于是乌桕很快转身，扬眉道:“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