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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 第97节

  随后,他径直来到办公桌前,将老花眼镜戴上,又拿起那柄手持放大镜,回到沙发上坐下,也不管向南,自顾自地开始仔细查看起那只青花云龙纹瓶来。
  向南安静地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心里显得颇为平静,丝毫不担心。
  甚至,他还有闲心四处张望,仔细打量老师的这间办公室。
  上回第一次来时,老师的那个实习生张卫雨也在,而且老师看起来,似乎对他的表现不怎么满意,还当着自己的面训了他一顿。
  当时,老师还让他回去写论文来着,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见那个张卫雨再来。
  估计,是躲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憋论文去了吧?
  心里想着闲事,向南已经把老师的办公室格局看了个遍,其它的倒没什么,和别人的办公室格局差不太多。
  唯一让向南有些感兴趣的是,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不是摆满了书的书柜,而是一个木制的古董架子!
  在这个乌金色的古董架子上面,每一层都摆着四五个造型不一的古董,有战国时期的印文陶罐、五代的越窑壶,也有南宋的建窑兔毫盏、北宋的影青牡丹纹碗,还有元代的龙泉刻缠枝花梅瓶、明代的龙泉琮式瓶……
  这些古器物,一个个错落有致,高低不一,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架子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悠远的光芒,仿佛有一种来自远古的声音,在缓缓地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向南这一瞬间感觉很震撼,他第一眼看过去,即便没有使用右眼“时光回溯”的能力,也能判断出这些古董都是真的——
  当然了,在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江易鸿的办公室里,要是能看到假的古陶瓷,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这些文物,也肯定不是博物馆里的馆藏文物,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被老师当作是办公室装饰物了。
  向南在震撼的同时,心里面居然生出了一丝丝遗憾:这些古董文物,居然……没一点破损……
  “别看了,这些文物,都是我自己淘来修复好了的。”
  江易鸿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放大镜,微低着头,目光从老花镜的上沿透过来,看着向南脸上略带遗憾的表情,微微有些失笑。
  这向南,居然还想着把我这些古董拿去再修复一遍吗?
  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就不能想点好的?
  这些文物可都是我拿着工资奖金,省吃俭用从各地的古玩市场里,将这些残器给淘弄回来,然后费尽心思才给修复到现在这模样的。
  哪能再让你修复一回?
  想修复古器物,行啊,自己淘弄去!
  向南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老师看穿了,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目光从那些古董身上移开,又正襟危坐起来,低声问道:
  “老师,这只青花云龙纹瓶……”
  江易鸿一笑,也不多说,他将老花镜从鼻尖上取下来放好,又站了起来,将那只青花云龙纹瓶取了过来,然后缓缓地往办公桌那边走去。
  向南:“!!!”
  老师,您这是要干嘛?我问您话呢!
  他一脸愕然地看着江易鸿,像他之前那样,一手提着青花云龙纹瓶的瓶颈,一手托在瓶底,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后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安放在了古董架最上面一层的架子上。
  古董架上的古董摆放,也是一门学问。
  摆得好的话,会给人一种意境深远的沧桑感;摆得不好,emmm,那是菜市场。
  江易鸿是这一行的专家,他只会摆了一小会儿,再退后几步看了看,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向南趁着这当口,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那只青花云龙纹瓶摆在古董架的最上一层最左侧的靠窗位置。
  此刻,窗外透过来的缕缕阳光,正好映照半边瓶身上,让整个青花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华彩,而隐在暗处的深色陶罐,则更显现出深沉与厚重之感。
  这才是古陶瓷之美,这才是文物之美!
  向南短短的时间内,又被震撼了一回,他回过神来后,连忙转过头来,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老师,忍不住又问道:“老师,这青花瓶还没修复好呢,您怎么……”
  “什么?还没修复好?”
  江易鸿假装吃了一惊,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伸手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嘟囔道,“难道我最近老了?看个古器物的修复都看不准了?”
  向南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只感觉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老师,您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老了的吗?
  您这演技也太假了吧?
  求求您了,咱别尬演了行不行?
  您这辈子都成不了影帝的,咱没那天分!
  您就直接说,这青花云龙纹瓶,您看过以后,觉得修复得没问题了,不就行了吗?
  在心里疯狂吐槽了一会儿,向南才咽了咽口水,一脸认真地问道:“老师,作旧工艺结束之后,我总觉得瓶身上的仿釉部位,看上去还有些不自然,这些不需要再处理了吗?”
  “你觉得不自然,可我看着很自然。”
  江易鸿也是难得开心,所以才会在向南面前露出这种神情来,此时见向南认真提问,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笑道,
  “这就好像一个卖水果拼盘的,他把苹果里烂了的那个小洞切掉后,把剩下好的切成块,和其他的水果一起装盘,包装好再拿去卖。”
  “顾客看到了都感觉这水果很新鲜,很不错,可在卖水果的人的心里面,这水果拼盘实际上还是烂苹果切出来的。”
  “这道理,就跟你修复这只青花云龙纹瓶一样的。”
  “因为,你和那个卖水果拼盘的老板一样,都清楚你们经手的事物的缺陷所在,所以哪怕把缺陷修复了,或者切掉了,那些缺陷依旧在你们的心里,你再去审视之时,你们的眼睛依然盯着这些缺陷。”
  “可对于其他人则不一样,他们没看到这个过程,不知道水果拼盘里的苹果是烂苹果身上来的,他们只看到了新鲜水嫩的苹果切片,对这水果拼盘的第一印象,自然就是好的。”
  说到这里,江易鸿停下来,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也是让向南消化一下他说的这番话。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作为一个古陶瓷修复师,你要学会跳出视线之内的事物去看待文物修复。”
  “实际上,这个道理,作为古书画修复专家,你心里肯定明白,在古书画修复的过程中,你就不会出现这种困惑。”
  “我个人感觉,大概还是因为你是第一次修复古陶瓷,心里有些紧张的缘故,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要被自己的眼睛给欺骗了,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没关系,多接触几次,你很快就能适应了。”
  这是江易鸿第一次跟向南讲了这么长一段话,让向南也是受益颇深。
  实际上,他还真没有考虑过江易鸿所说的那样,跳出视线之内,从视线之外的角度去看待文物修复。
  向南的古书画修复老师孙福民,也从不会跟他讲这种形而上的大道理,他所传授的,大多是实用性和针对性很强的技术。
  然后就两个字,多练!
  三个字就是,要自信!
  所以,向南在修复古书画之时,一向自信满满,这也是他当初在京城故宫博物院之时,当着一群老专家的面,也敢于出手修复《千里江山图》的原因所在。
  而对于古陶瓷修复,他还只是刚刚接触,对整个修复工艺也是初步上手,不够自信也算是事出有因的。
  自信诚然很重要,但要弄明白为什么自信,这就需要一种底气。
  向南觉得,江易鸿说得这一番话,就是给他的不够自信,给予了一种底气。
  这是孙福民给予他的教育之中,所欠缺的一部分,如今,在江易鸿这里给补全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向南感觉自己对文物修复的理解似乎又上了一层楼,就如同玄幻小说里的主角,内功又升了一大级(注:此处应有爽感)。
  超爽的!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定了定神,向南一脸诚恳地向老师江易鸿致谢。
  老师虽然有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但他并没有义务去教你这些大道理,说一声谢谢,并没有多难。
  江易鸿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慈祥地看着向南,开口说道:“今天找你过来,青花云龙纹瓶是小事,还有一件大事,我要通知你!”
  向南一愣,嗯?还真有大事?
  “这件事呢,本来我是不打算让你参与的,毕竟你才刚刚接触古陶瓷修复工艺,但看到你不但修复了青花云龙纹瓶,而且还修复得让我都觉得满意,所以我觉得,应该给你这个机会。”
  江易鸿看着向南并没有显得很急切,反而越发冷静,心中更加满意,他脸色一正,继续说道,
  “一个月后,也就是明年的1月18日,华夏古陶瓷学会将在长安举办首届全国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这次比赛我准备让你去参赛,你自己怎么考虑?”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易鸿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毕竟向南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是古书画修复专家。
  这么一个有身份的人,让他抛开专家的光环,去下台和那些普通修复师同台切磋竞技,换作是江易鸿自己,他也要好好考虑一番。
  赢了,那是应当的,输了,对他原本的名声可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虽然说,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是两个不同的门类,古书画修复专家并不一定是古陶瓷修复专家。
  但别人可不管这些,他只要知道你是专家,最后输给了普通人。
  最后再在有心人的大肆宣扬之下,说不定向南从此一蹶不振、泯然众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江易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向南这才修复了一件古陶瓷呢!
  再等个两三年,只要向南修复一两件博物馆里馆藏的国宝级文物,什么名声都有了,何必冒着风险去参加什么大比?
  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让向南直接放弃,耳边就想起了向南的声音:
  “老师,我参加!”
  “啊?”
  江易鸿豁然惊醒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什么?你要去参加?决定了?”
  “嗯!”
  向南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说道,
  “去外面看看也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也许在大比之中,我还能学到不一样地东西呢!”
  江易鸿看着向南一副向往的模样,再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的自己,似乎也是那么拼劲十足,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道:
  “那好,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准备大比的事,我会让办公室给你领一些古器物出来,你多接触一些,把握就大一点,至于报名这些小事,你不用操心。”
  “好的,老师。”
  向南点头应道,眼看着事情谈完了,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老师,那没事的话,我回修复室去了。”
  “去吧,我一会儿给办公室的人打电话。”
  江易鸿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看样子似乎是心情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向南也不多问,转身就往外走,他刚把门打开,还没走出去,就听身后的江易鸿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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