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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不去,出不来

  秋风微凉,裴既明孤单地坐在窗前,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他丝毫没有解脱的释然。
  紫色衣角翻飞,裴既明没有回身也知道是谁,他沉声问道:“他回去了?”
  容旭遥抱臂靠在窗前,点了点头:“已经到客栈了,不过摔了好几跤。”
  裴既明攥紧了身侧的衣襟,简单地嗯了声。
  “话说,你们发生什么了?”容旭遥疑惑道:“我还从未见过言神医那样狼狈呢。”
  那样?是哪样?言砚摔得严重吗?裴既明强压下心中的担心,眉心动了动,缓声道:“阿遥,你以后别再把他跟我扯上关系了。”
  容旭遥揉了揉鼻子,故作轻松道:“我看你们还挺乐在其中的。”
  “六合司声名狼藉,传出去对言砚名声不好。”裴既明道。
  容旭遥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们算…完了?”
  裴既明盯着桌上闪着寒光的短剑,语气毫无波澜起伏道:“从未开始,何谈结束?”
  “是峰主对你说什么了吧?”容旭遥推测道。
  裴既明没有应答,容旭遥耸了耸肩膀,嗤道:“我师父说,峰主惯会耍嘴皮子,最会搅弄人心,你以前从不在意,为何现在反倒在意起来了?”
  裴既明不发一语,容旭遥深呼一口气,犹豫道:“都督,你是不是在自卑?”
  裴既明摊在桌上的手掌蓦地收拢,容旭遥叹气道:“你怕言神医觉得你冷血成性,残忍弑杀,对吗?”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亲自问他?问问他的想法。”容旭遥略显激动道:“或许他不在乎呢?你以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寡言少语也就罢了,现在呢?你明明很喜欢他,很在意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你为何要憋着?”
  “你就藏在过往的影子下,不敢出来,打着对他好的幌子,用你自以为是的刺,将自己,将他,扎的遍体鳞伤!”
  “阿遥,”裴既明低吼道:“你别说了!”
  容旭遥偏不闭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喜欢上别人,与别人洞房花烛,子孙满堂,你甘心吗?!”
  甘心吗?他从喜欢上言砚的那一刻,就没奢望过言砚会应了他,他那时觉得呆在言砚身边很舒服,要是能一直呆在言砚身边,那也挺好的。
  到后来记忆恢复,他更不敢再见言砚,直到重逢…言砚竟然也喜欢他,可他…不能再给他回应了。
  若是言砚与别人洞房花烛,儿孙满堂…光是想想,裴既明就觉得喉咙哽得发痛,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有些喘不过气。
  他觉得言砚属于江湖,应该潇洒于世间,如闲云野鹤,自在一生,他陪伴不了他,只能选择放手,可现在…他放手了,但也好像伤害了言砚,而且心里…为何这么难过?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桌子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接连不断的,裴既明觉得自责,难过又无奈…
  “都督…”容旭遥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既明。
  裴既明任眼泪簌簌落下,他双手无措地交叉握拳,垂下眼帘看着桌面,像是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别人,他喃喃道:“那怎么办?”
  裴既明前十八年从未被当成过正常人,有事也是憋在心里自己消化,这是习惯,很难改变,有些事他必须得自己摸索,少不得要走弯路,他本就茫然,自己还这样一通指责,容旭遥心里自责不已。
  “都督,我话说重了,对不…”
  “阿遥…你去歇吧。”裴既明背对着容旭遥道。
  容旭遥只得告辞了,离开前,容旭遥又道:“都督,你还记得,当时在京口你还没恢复记忆时,你说过的话吗?”
  “你那时天真的很,觉得什么也没有言神医重要…”容旭遥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现在呢?”
  说完,容旭遥就离开了,裴既明闭了闭眼睛,将眼泪关在了眼睛里。
  次日,言砚睡到中午才醒来,下楼时孙百草和齐昭正在吃午饭,言砚要了副碗筷,就坐了下来。
  孙百草和齐昭面面相觑,两人打量着言砚,发现言砚脸上并无异色。
  齐昭给言砚夹了个鸡腿,嘿嘿道:“师兄你吃,多吃点!”
  “呦!”言砚玩笑道:“这么懂事儿?”
  孙百草叹气,他抹了一把脸,语重心长道:“砚砚,我们都在呢,都在!”
  “不然呢?”言砚翻了个白眼儿:“你们还能驾鹤西去啊?”
  齐昭和孙百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没事儿,这还能磕碜人呢。
  孙百草问道:“你…昨晚那是?”
  “爱而不得。”言砚哼哼唧唧地放下筷子:“伤心失落,不行吗?”
  “哦——”孙百草也放下筷子,看了眼齐昭,磨磨蹭蹭道:“其实啊,不说别的,师父也觉得…你们是不是差距有点大啊?”
  言砚抬眸,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孙百草搓了搓手,继续道:“你说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啊,师父是心疼来着,就凭你这身段儿…啊不,是风姿…啊也不对…咋说来着?”
  齐昭连忙提醒道:“风度翩翩!风度翩翩!”
  “啊对!风度翩翩!”孙百草接着道:“就凭你这风度翩翩的仪表,喜欢什么男人女人没有,对不对?天涯何处无芳草…”
  孙百草看言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最后连忙改口道:“但是师父觉得,你还是得专一!”
  齐昭连声符合:“对!专一!专一好啊!”
  言砚端着下巴,看向窗外,心不在焉道:“好什么好,不还是爱而不得吗!”
  孙百草:“……”
  “那师兄,你接下来要怎么办?”齐昭跃跃欲试道:“要不我和师父一起去找糖芋儿问个清楚?”
  “人家都说的很清楚了。”言砚闷闷不乐道:“还去干吗?”
  “岂有此理!”孙百草忿忿地将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想我家言砚如此花容月貌,竟然有人不要?”
  “哎呀~师父!”齐昭擦着自己的袖子,不满道:“你甩我一身菜汁儿!”
  言砚噗嗤笑了:“你这衣服早就该换了。”
  齐昭一边擦袖子一边道:“师兄你笑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蹶不振呢。”
  言砚微微一笑,低头夹菜:“这又不是生死离别,不想开点儿能怎么办。”
  三人谈笑间,从客栈门口走进来了一群人,言砚随意地看了过去,却看见了熟人,是乾德帝身边的王恪礼公公。
  王恪礼也刚好看见了言砚,笑脸相迎了过来:“言大夫。”
  言砚连忙站起来:“王公公。”
  王恪礼冲自己身后的仆人们示意,仆人们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言砚不解地看着那木箱子:“王公公,这是…”
  王恪礼笑道:“言大夫,陛下听说你昨晚摔伤了,特地命咱家将宫里最好的跌打损伤药给您送来了,还有一些别的赏赐,您快来瞧瞧。”
  “摔伤?”言砚心里奇怪,他没有摔伤吧。
  王恪礼点头:“是呀!陛下可担心您了,您怎么样?”
  言砚温和有礼地笑了笑:“小磕小碰着罢了,让陛下费心了,劳烦公公代为转告陛下,草民感激不尽。”
  “咱家一定如实转告。”王恪礼笑眯眯道:“呦!您这还吃着饭呢?那咱家就打扰了。”
  言砚笑道:“公公事务缠身,在下就不留您了,您慢走。”
  等王恪礼走后,言砚疑惑地打量着箱子,孙百草和齐昭也围了过来。
  孙百草毫不客气地打开了箱子,顿时两眼放光道:“哎呦!都是好东西啊!”
  言砚端着下巴思索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没摔伤,他想暗示我什么吗?”
  齐昭也蹲下扒拉着那箱子,随口道:“师兄你就别想了,指不定陛下想拐弯抹角地送你东西呢!”
  “是吗?”言砚自我怀疑道。
  “当然不是!”容旭遥从门口迈了进来。
  齐昭立马窜了过去:“容儿!”
  容旭遥接着他,挽住了他的手,对他笑了笑,拉着他走了过来:“我昨夜对都督说过你摔伤了,你今日就收到了御赐的药,你说为何?”
  言砚垂下眼睑,睫毛微微一颤,似乎是无话可说。
  容旭遥仰脸看了看楼上,齐昭纳闷道:“容儿,你干吗呢?”
  容旭遥摸了摸下巴,对言砚道:“言神医,从楼上看,可能会看见你想看见的人哦。”
  言砚立马转身上楼,齐昭咋舌:“这么快啊。”
  容旭遥笑道:“阿昭相见我时,也会跑这么快吗?”
  “那是当然!”齐昭拍胸脯道:“我肯定跑的比师兄还快!”
  “是嘛?”容旭遥宠溺地笑看着他。
  齐昭自信满满道:“你看我刚刚过来抱你时,跑得快不快?”
  容旭遥含笑点头:“特别快!”
  “嘻嘻!”齐昭拉住了容旭遥的手,亲热道:“容儿,你为何要帮师兄啊?”
  因为也是在帮都督啊,容旭遥心道,但他开口却道:“因为我想让阿昭开心啊,言神医开心了,阿昭一定也会开心吧?”
  “你开心了,我才最开心!”齐昭甜蜜蜜地搂住了容旭遥。
  蹲在地上扒拉箱子的孙百草:“……”
  为何他一个拈花惹草的人,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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