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石俱焚

  “孙无情!你现在立刻掉头向南！回到联邦大使馆地底！”“朋友”的声音仿佛海浪一样在他耳边吼道。电子音都掩盖不住愤怒的用词，他的一只眼睛被熟悉的密密麻麻的指标覆盖，一条红色的路刺进他的视野，“朋友”甚至想直接操控孙无情的身体，控制这台机甲。
  那种熟悉的，被控制的感觉再度传来，孙无情的手开始不受控制，机甲在半空中停下，似乎准备掉头。
  但是孙无情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颤抖地拿出一管药剂，猛地按在了自己右臂动脉之上。
  “孙无情！你疯了！我们是在保护你！”“朋友”似乎预料到他要做什么。
  “哦？是吗？”孙无情回想起从白大褂手中掉落的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句话：他的父母都不在联邦的控制中。
  他不打算考虑这句话的真假，白大褂临死前也要递给他这张纸条，想必不是为了再欺骗他，或者说，这张纸条出自别人的手笔，或许和那位消失的秘书有关。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没有牵挂了。秦楚安和张晓晓几乎可以确认安全，他现在只想逃离联邦的追捕。
  药剂完全打入孙无情的血管，他感受到冰凉的药剂顺着自己的动脉流到身体内部，就像打了麻药一般，头脑中，“朋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孙无……情……你……不……命了……！”
  啪，一声轻响，就像蜡烛燃尽之前一瞬间的闪光，整个大脑都安静了。
  但眼前的局势，还丝毫未变。
  孙无情驾驶着机甲绕过拦路的秦兵，正在寻找地方降落，但是他的眼前似乎有很多重影，黑色的高楼在扭曲，整片天空都变成了另一种模样，亦真亦假，甚至就连身后林琼露的声音，也听起来像忘语一样。
  要想熟练掌握这种恩赐，第一步，是要学会驱逐所有杂念。
  而现在，能让他集中精神的，是瞬息万变的战场。
  “小心啊！”破壁者就藏在他身后，如今猛地跳了出来，夺过孙无情手里的操纵杆，让机甲迅速下落。下一刻，欧盟圆桌骑士团的飞行器惊险地擦过孙无情的机甲，削下了一大块铁皮和武器。
  对方并不想杀他，不然以那种海豚型飞行器的速度，孙无情和破壁者都无法反应过来。
  就在他觉醒并使用恩赐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沸腾了。圆桌骑士团倾巢出动，宙斯也被送到这附近，联邦的防线很快被攻破，秦兵护着秦楚安，以更优先的命令迅速撤离了现场。
  但破壁者还是判断错了一点————他们不应该往地面走。
  最先占领阿什隆市的，是黑塔，然后是联邦军人。黑塔已经完败，剩下的，就是早就埋伏在地面的联邦军人。
  落地的那一瞬间，破壁者想带着孙无情和林琼露潜行至地下，却发现一层黄沙阻碍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由恩赐凝聚而来的其它物质，破壁者无法突破这样的结构，就这样被拦了下来。
  一旦停下，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数十杆步枪对准了孙无情三人，机甲联邦机甲站在最后面，加特林下斜三十度指向孙无情的脑袋。
  为首的两人，一个是吴奇，一个是黄三少。前者的兴奋剂药效还未过，恩赐的力道很可能控制不好。
  对方依旧没有开枪。
  “孙无情，戴上这个手环，你还有机会和我们回联邦。”吴奇举起三个手环，丢到孙无情跟前，他们似乎改了主意，更多的士兵和机甲埋伏在暗处，把他们包围起来，却盯着头顶的欧洲军人和东国大使馆方向。
  这个手环孙无情很熟悉，当时在木伊那克的沙漠中，林卫领着他和川乌，就是戴着这样的手环，可以有效的抑制恩赐的使用。
  三副，只要戴上，便还是联邦人。
  或许是那种要被关一辈子的联邦人。
  没有任何时间给他们犹豫，黄三少见孙无情没有动作，抬起右手，漫天的黄沙卷来，就要把他们困住。
  用恩赐做的牢笼，如果对方没有更强的实力，完全无法突破。
  林琼露看了孙无情一眼，下意识地也伸出手。
  在场三人，只有她的恩赐能和黄三少一较高低，但是天赋并不能弥补一切，即使她竭尽全力，还是会输。
  所以孙无情弯下了腰，捡起了三副手环。吴奇把拳头举过肩，所有士兵收起了枪。
  孙无情大概沉默了有一秒，然后很自然地把手环套在了林琼露伸出的右手腕上。林琼露正转头看向他，惊讶于他肯捡起手环，却没想到被戴在了自己手上。
  “学……”还差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失去恩赐的林琼露就被孙无情抓起，然后朝联邦军人中丢了过去。
  丢的很果断，下手很重，没有犹豫。娇小的身体就这样在空中翻腾，然后被一架机甲抓在手里。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认输？”破壁者高瘦的身材让他看上去有些羸弱，如今他无法使用恩赐离开，跟戴上手环没什么两样。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让他十分不适应，连声音都小了几度，弯着腰，看上去有些谦卑和懦弱。
  他看着孙无情手里的两副手环，又看了看四周的联邦士兵。头顶的圆桌骑士团正在俯冲向下，寻找孙无情的踪迹，而东国的方向，却罕见的没有动静。
  “自从加入提乌斯学院以来，我见过很多恩赐。”孙无情的声音慢慢拔高，不顾黄三少重新抬起的右手和准备困住他们的黄沙，他的声音依旧倔强的传到了“朋友”的耳朵里：“人们可以预知未来，可以穿越时空，可以消除我的记忆，可以让人类的身体，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我一直认为，这是科学给人类的力量，我们起名为恩赐，是因为这看起来确实是神的恩赐。”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柳御给他的小装置。这里面装有一次性的高能粒子墙，这是模仿柳御的绝对防御恩赐所造，代表了联邦最高科技之一。
  他有很多次机会使用这个东西，但每一次，都有人在他身前，帮他挡下致命的子弹。
  这一次，他需要自己保护自己了。
  按照柳御的说法，这个装置，可以保护孙无情三分钟。
  黄三少的黄沙把孙无情包围起来，但却无法触碰到他的身体。一旁的吴奇皱紧了眉头，同时使用恩赐，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孙无情和待在他旁边的破壁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下一刻，欧盟的圆桌骑士团，终于锁定了孙无情的位置。无数的飞行器俯冲而下，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处如闪电般朝联邦军人扑来。后者在大楼间设下了纳米钢丝，两架飞行器躲闪不及，被从中割成两截。但更多的飞行器冲进了人群，包括机甲在内，都命丧于它们的高速和锋利的边缘。
  一时间，战争再起，吴奇不得不趴在地上，他的恩赐对这些铁疙瘩作用不大，当初在四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被“无名”的队伍伤了一只胳膊。也只有黄三少的恩赐还有点用，但只凭他一个人，在这战场中，还是十分吃力。
  联邦虽然依旧强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缺一只老虎。
  只要张晓晓在场，这些飞行器只有远程攻击的份。
  “学弟……你真敢和联邦对着干啊。”在柳御的防护罩里，外面的声音稍稍减弱，破壁者看着外面血肉横飞，不时有子弹打在他们的防护罩上，但都被弹开。这里面的宁静和外面的厮杀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幻境，或许他早就死了。
  因为这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事，便是孙无情敢于和联邦对着干。
  失落绿洲都知道他怕，怕“朋友”，怕提乌斯学院，怕联邦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刚才那一刻，破壁者自认为他们除了自杀一途，没有别的选择能走向自由。但令人意外的是，孙无情居然还选择挣扎。
  人们一生总会做无数的选择，但不代表他们永远都能做好准备。
  孙无情确实没做好站在联邦对面的准备。
  但他还是要选。
  因为这是他的人生。
  “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孙无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现在看东西还有重影，白大褂的恩赐依旧影响着他的视线，但他的思路，却慢慢清晰了起来。
  聪明人都知道，孙无情现在不一样了，他从未见过拥有两个恩赐的人类，如果这就是他被追杀的原因，如果这就是钟离望让他过来的原因，那他必须把握好这个机会。
  欧盟和东国，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
  两分钟，这是他所拥有的东西争取来的最后时间，在这时候，他只剩下身上这个还没有完全适应的恩赐，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其他人，然后让破壁者趁乱带自己走。
  没错，还有机会。
  这是白大褂这几天，一直在他耳边重复的话。
  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士兵，还有他自己。
  但孙无情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会如此疯狂。
  那个人不像孙无情，在他面前由无数的选择，有无数条路，也有整个联邦最强大的智能系统，帮他做参考。
  他却选择了最惨烈的一条。
  联邦第七舰队的洲际导弹，总共两万四千枚，划过两万条白色的巨浪，跨越大西洋和地中海，已经来到了阿什隆市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