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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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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敏在7点15分前到科里。她经过护士办公室, 就站在门口先问忙着写交班的夜班护士:“昨晚病房里有什么事儿没有?”
  夜班护士听见问话的是李敏李主任,立即抬头笑得像朵花似的对她说:“没任何事儿。都挺好的。”
  这要是换一个人去问,哪怕得到了回答“没有”, 也准保得不到什么好语气,还会被噎过来一句“没看着在忙啊”。那样的回答才是早晨交班前正常的事儿。
  可11楼的医护人员都知道李敏才是实际掌管11楼的科主任。科里的护士也不是活腻歪了, 好好的要跟科主任呛声?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吧。
  至于陈院长, 他啊, 嗯,他就是挂了个主任头衔而已。他不仅不管科里的任何事情,现在都处于“小手术”不上台的“状态”。这个不上台, 是连手术室都不去的。
  李敏得知昨夜病房里的患者都没什么特别变化后, 轻松愉快地去主任办公室更换白大衣。
  11楼的主任办公室还是五年前的模样,时光好像在这间办公室里凝固了一样。但若是仔细端详,还是会发现很多细微地方有变化。
  比如,李敏用的那个一头沉的办公桌,用了几年掉漆是很自然的事儿, 显旧也属于正常现象。再比如她坐的那个办公椅子, 凳面已经裸露了大部分的原木色。还有她用来做更衣柜的卷柜,因为经常打开的缘故,木疙瘩的拉手比边上陈院长不怎么用的那个, 看起来不仅是掉漆了,而且那两木疙瘩已经被摩挲出光泽。
  如此种种,不一一赘述。
  *
  李敏套上白大衣走回护士办公室。先就见到迎出来的小师弟池咏波——陈院长从临海医学院今年的应届毕业生里招收的研究生,还有路凯文、两个进修大夫,已经在大夫和护士办公室连接处等着她了。
  说起这个小师弟, 这个1976年才出生的小伙子, 李敏真是很佩服他的智力和勇气。他在本科阶段的学习成绩非常好, 得到了临海医学院本校保送研究生的资格。但他得知陈文强要招研究生之后,冒着考不上陈文强的研究生、就要失去保研资格的风险,在没跟陈文强联系的情况下就报考了。
  幸好他不偏科、总分还考得高。复试时,陈文强只考了他简单的打结、剪线,看他手指头还算分瓣儿,就决定收下他了。可是上周,他本科毕业后、只回家待了几天就来了省院。到了就直接找李敏给他安排住处。
  他可是在复试时才与李敏见面认识的。
  李敏只能把他安排到科里的值班室先住着。然后在外地开会的陈文强例行打电话回来时,向陈文强报告池咏波过来的事情,再把池咏波的想法转告了。
  “老师,他说他想先在科里跟着我干活,学习管理术后的患者,让我把他当实习生。”李敏拿捏不准陈文强对池咏波的态度,就直接问陈文强。因为他是陈文强自己选的研究生,不像自己那时候,陈文强没有更多的选择。
  “那你就权当带了一个实习生。他没在咱们医院实习过,你从头教他,让他熟悉咱们科的情况。方方面面的,你都别错过了。反正他去医学院那面上完了基础课,明年五一也就下科室了。嗯,对了,要是你也觉得他还行的话,我准备以后把他留在科里的。”
  陈文强这样说了,李敏知道若无特殊变化,池咏波是要留在11楼工作的。
  那就好好带着呗。
  至于路凯文啊,李敏不得不说挺遗憾的。他这几年在临床上投注的精力多,个人操作、临床技能等提高得非常快。但另一方面吧,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他身上反应的挺明显。反正他在李敏毕业那年,在陈文强提醒他可以考研的时候,他不仅外语和政治没够最低及格线,总分也差了一大截。
  李敏猜测他可能是为了照顾怀孕的小翟。小翟怀的第一胎无诱因流产了。吕青则很不高兴地说那是自然选择,但小翟就说是因为那天下午搬了输液瓶。
  吕青还拉着李敏评理:“咱们当护士的,哪个怀孕时当大小姐养着了?谁没干过那些活?你怀孕时不是比她还辛苦?她自己那胎没坐稳,绝对怪不到干活上。”
  俩人为这事儿闹得挺不痛快的。
  李敏能说什么,只能花钱买了一堆营养品,拽着小姜一起送到筒子楼去。她俩还要跟小翟解释:“吕姐在科里不得不那么说,科里那么多年轻护士,要不然还不得怀孕了就给调岗位啊。”
  李敏和小姜两头哄着劝着,算是把这事儿掫过去了。
  反正这事儿吧,对路凯文是有影响了。他可能是为了照顾小翟,更可能是为了晋中级。有自己那年去读书而影响了晋副高的例子在前面摆着,想必他也会权衡本科毕业三年再去读研究生太不划算……或者这几种可能都有吧,不然李敏觉得他不会才考那么一点儿分。
  总分还没有杨宇的高呢。
  95年是这样了。到96年,他干脆就没有报考。
  这个可就太那什么了。
  尽管临床提升业务能力、赚钱、晋职称和去读研究生有冲突,属于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选择。可他第一年那样的考分,尤其是第二年这个不报名的态度,李敏劝说无果后,私下里跟穆杰、严虹、潘志探讨,潘志就断言以后陈文强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只看陈文强不取池咏波这个应届毕业生,今年又要面临上一年招收不到合心意学生的那种窘局。以陈文强的骄傲,他不会接受报考其他教授调剂过来的学生;以陈文强的学术地位,他也不会接受连续两年没招到学生的“耻辱”。
  而路凯文前年的所作所为,在穆杰和潘志的分析里,那就是公然朝陈文强脸上摔巴掌。这样“不识抬举”的做法,潘志这么说李敏:“师妹,你以后跟他保持距离吧。”
  李敏不完全认同潘志的说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后顾无忧地去读研。再说了,李敏觉得自己很难跟路凯文拉开距离。因为路凯文踏入临床就是自己带他实习的;人也是自己要到省院的;他毕业第一年在外科的轮转,自己又先带了半年。
  虽然路凯文定在神经外科,出乎了李敏的预料。但既往这些,岂是说保持距离就能割裂开的?李敏觉得挺棘手的。
  在池咏波来复试时,当李敏了解到他是放弃了保研资格、也要考陈文强的研究生,李敏立即另眼看池咏波了。
  至于陈文强会不会再给路凯文机会,李敏和穆杰讨论后,不敢再抱有希望。
  按照穆杰的说法,只看陈文强今年收下的这个池咏波的个人条件,除了池咏波在大学成绩够保研,恰好有意无意解了陈文强挑选学生条件高的窘境外,参考陈文强在神经外科的学术地位,招池咏波也等于变相提高了陈文强收下一个学生的起点。
  还有就是池咏波比自己小了10岁,说明陈文强是有意识地拉开弟子间的年龄差距;而路凯文只比李敏小了两岁。
  穆杰这说法等于是支持潘志,支持他的陈文强不可能再收路凯文之推论了。
  思及陈文强的做事风格,一贯是精益求精、宁缺毋滥,别的先不管,反正在池咏波毕业前,陈文强应该是不会再招收下一个研究生。
  李敏默认穆杰和潘志的分析都有道理。
  想到路凯文没了读研的机会,李敏真挺为他遗憾的。当然啦,他可以去考统招生,那意味着离开省院。那他就更划不来了。看省院神经外科目前的收入、他在科里的位置、还有他今年晋升中级没问题的前景,他只要不傻,就不会那么干。
  *
  池咏波的进科,客观上还是给了路凯文蛮大的刺激。但他在李敏对池咏波进行手把手的实习教学和教导的暗示下,很快收敛起对池咏波若有若无的排斥,还跟池咏波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李敏甚至在更衣室还听到路凯文管池咏波叫“小师叔”。
  这样的玩笑,池咏波自然不敢接着了。
  池咏波现在每天笑嘻嘻地跟路凯文一样称呼李敏为“李老师”。李敏开始很认真地订正过他几回,池咏波给李敏的解释:“李老师,我是在临海市五院实习外科的,他们医院没有专门的神经外科,我都没上过开颅手术,所有神经外科的临床专业知识要全靠你教我了。”
  池咏波没对李敏说的是陈文强早在复试的后就告诉他:“你明年下科,更多的时候是李敏带你上台上手术、管患者。你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李敏,她解决不了你来找我。”
  所以,这个大师姐,就是自己实际上的老师了。
  所以,他来了省院就找李敏给他安排住处。
  这样的教学安排,池咏波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不是后悔。他是在学校的研究生报名指导会上,听学生处处长给同年级的学生介绍各医学院、医院、各专业的招生导师。在讲到本省院的陈文强陈院长时,学生处处长着重讲了他这几年的功绩,讲了陈文强陈教授在全国神经外科领域的学术地位,他立即就起了要报陈文强研究生的想法。
  ……
  在池咏波进科的第一天,李敏带着他在科里做了一圈大查房,然后就认识到池咏波在神经外科的临床知识点是空白。但这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李敏很快发现教他什么,基本都是一遍就能过。这让李敏怀疑他怎么会考去临海医学院了。
  池咏波给李敏解释:“我上学早,小学还跳了一级,然后高中时贪玩,我是靠着奥数竞赛加分才过的本科线。我高中班主任和校长帮忙找人,才给我投档了临海医学院。最后是按破格录取我的。当初高考前,我有签协议,只要能过本科线,就可以去临海工大了。”
  临海工大是工业部的重点大学,在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工科院校,在东北三省也能排上名号的。
  李敏接受他这样的解释。她自己也有小学跳级、高考成绩差、最后大一就被退学的同学。从接受了陈文强派下来的带教任务,考虑到池咏波以后要留在科里工作,李敏便从打结等基本操作开始订正池咏波,势必要让池咏波达到“陈氏”一系的左右手都能一样用的水平;并更快达到陈文强的“看一次要当看十次,做一次要有做十次的感悟”之高度。
  一周下来,池咏波每天被李敏灌得满满的。但他都能按时完成李敏布置下来的作业。不论是画解剖图,还是练习1号线方结。他从没偷懒、也没叫苦叫累,李敏觉得他比既往的任何一个实习生都更值得下力气培养。
  *
  “走啦,咱们先查一圈去。”李敏招呼路凯文等。
  11楼现有四十多个患者,早会前只能重点检查几个这周术后的。别的患者,包括昨天开始收进来、下周将手术的,放去上午的大查房了。
  按说现在是手术淡季, 11楼不该有这么多的住院患者。可现在这种情况,说起来也是因陈文强的主张。
  在今年的3月1号,从李敏由急诊科回到神经外科病房后,陈文强就将神经外科恢复了原来的工作安排:保证科里有两个进修大夫;每周安排四天的择期手术日;按手术的难易程度,每天开一到三台手术。
  这可就不是以前的那种每周3台或4台手术的工作量了。虽说手术的难易程度,在术前也能估计得差不多,但遇到意外情况,不是没有过晚上八、九点下台的时候。
  像这周三那天的手术,一小、一大,最后李敏到家时就晚上九点多了。小芳已经带着穆彧睡觉了。她为了写完工作日记、保证第二天能按时起床,只与穆杰说了句“都挺好的”就撂下了电话。
  李敏带着人只查了这周术后留在科里的那几个患者,然后就回去护士办公室,准备参加早会的交班,却看到陈文强坐在科里了。
  “老师。”
  陈文强对李敏点点头。
  因为陈文强在科里,早交班前的混乱和喧嚣,今天仅昙花一现。术后患者多,夜班护士冗长的交班已经是每天的惯例。
  夜班护士念完,护士长小姜就问:“院长,你有什么事儿没?”
  “一会儿9点大查房。你们该改医嘱的赶紧改了。”后面这句是对大夫们说的。
  “李主任?”小姜问李敏。
  李敏摇头。
  “散会。”
  一上午就在陈文强“抠”得很细的查房过去了。再回到办公室,护士长就说:“院长,石主任让你查完房给他个电话。”
  “老陈,结果出来了!”
  隔着电话线,陈文强都能感觉到石主任的激动。他看了一下手表说:“那你通知相关科室,11点半吧,在你办公室开碰头会。”
  李敏等陈文强撂下电话了问他:“老师,是移植配型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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