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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6

  今天下台的时间就很晚了。鉴于科里的患者没事儿,陈文强很大方地说李敏:“你下午回家歇着, 5点钟过来查房就可以。”
  “好, 谢谢老师。”李敏也不矫情, 谁累谁知道。她和马大夫等人带患者回病房, 陈文强径直回院办了。
  患者家属围着要请他们吃饭。
  “马大夫、邓大夫, 你俩带着实习生去吧。别耽搁太久, 少喝点儿。”
  俩人立即应了下来。知道李敏下午不在科里, 他俩得看病房呢。
  李敏过去主任办公室换衣服。她见潘志脸上带了浓重的酒气。很诧异地问:“你喝了多少啊?”
  潘志咧嘴苦笑:“陪杨大夫喝的,他心情不好。石主任也喝了不少,他和杨大夫都在值班室躺着呢。”
  李敏心领神会, 点点头说:“我下午回家歇会儿,要5点过来查房,你在科里吧?”
  “我在。我就在这屋。有事儿会给你打电话。”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儿别给我打电话,石主任在呢。”
  潘志笑笑应了下来。
  李敏又与严虹说了几句闲话才离开。
  她一走,潘志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上那张空床,立即就睡得昏天暗地了。严虹让她妈妈帮着给潘志盖好被子,骆大姐见孩子睡了,就抱着一盆尿布离开了。
  “这是上午累坏了吧?”严虹妈妈挺心疼姑爷的。
  严虹看看身侧儿子的睡颜, 小小声地说:“他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上午的手术他不是术者,累不着他的。”
  “那你也睡会儿吧。我等小骆把尿布洗好了,就带回家去烫。”
  “嗯。”
  于是, 一家三口都放心地睡觉了。
  *
  吃完热乎的中午饭, 李敏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中部, 把上午的手术对着坐在床边、拉着她手的穆杰巴拉了一通,还没等说完呢,人就穆杰温和的应答声里沉沉地睡着了。
  穆杰给李敏盖好被子,转身坐到轮椅上。他松开制动,转动轮椅悄悄离开卧房。客厅里正在餐桌前帮着李敏梳理开颅路径材料的梁工,听声抬头,看到女婿转出来了,她就走过去帮着把主卧房的门关好。
  “睡着了?”梁工小小声问。
  “嗯。”穆杰也轻声回答。然后转动轮椅去餐桌那边。
  “今天上午肯定是累坏了。”梁工的脸上写满了对女儿的心疼。
  “敏敏说他们开颅的那台手术倒不累,只是麻烦了点儿。是楼下杨大夫的手术出事儿。她去救台。陈院长说她5点回去查房就可以。差不多能睡两小时那。”
  “那还不错啊。昨晚敏敏就说杨大夫那手术玄乎,玄乎怎么还做呢?”
  这问题就超出穆杰能回答的范畴了。他没法回答,只老实地回答岳母的问话:“敏敏没说。等她睡醒了起来,咱们问问她。”
  *
  十二楼的值班室里,石主任和杨大夫各占一张床,俩人的鼾声一起一伏地唱和,莫名地有说不出的和谐和默契。直到突然之间,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俩人的酣睡。
  石主任被惊醒,他立即抓起电话。
  “喂,我胸外科。你找谁?”
  “找你啊。我老梁。”电话里传来梁主任的声音。听语气就知道他是笑眯眯的。“老石,老陈同意了你请客。记得弄两瓶茅台,我看他对茅台的兴趣比五粮液大。”
  “好呀。那就茅台。我说咱们省院目前也就只有你才能请动他了,没错吧。那明天还是后天?”
  “后天吧,时间宽裕一点儿。”
  “那就后天下午早点到我家吃晚饭。咱们也能有时间聊天。这一阵子忙得,刮胡子都换电动剃须刀了。”
  “你还怕给自己抹脖还是怎么地啊。哈哈哈。”梁主任笑着撂下电话。
  这一通电话打完,刚才酣睡的两个人都醒了,不仅是睡醒了,俩人基本也都醒酒了。
  石主任翻身坐起来,他看着杨大夫怔怔出神的样子就说:“老杨,上午的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做外科大夫的,谁不是这么三惊两险地熬过来的。经得多了,就再不会紧张,也不会慌张失措了。”
  杨大夫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那笑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他坐起来郑重地石主任说:“老石,谢谢你,真的!今天上午要不是有你喊了谢逊和李敏过来,那患者可能就没救了。不是可能,就是没救。大恩不言谢。”
  “谢什么谢。我是病房主任,你要肾肿瘤的手术,哪怕是破格做副高级别的手术,对你、对咱们科室、对医院都是有益处的事情。我拦着你成什么了。
  我是必须要陪着你、给你站台的。再说了,谁也不是晋升职称以后,再去做相应级别的手术。只不过你今天这个病例,你选的太难了一点儿。”
  石主任说的非常诚恳。
  “这患者也是碰巧遇上了。我现在做的泌尿外科,你知道我的,根本没有选病例的余地。遇到什么样的病人,就做什么样的泌尿外科手术。”杨大夫满脸纠结,痛苦不堪忍受的。
  “你这说的是糊涂话了。不仅是你,别说我们省院,就是医大附院和全国的所有医院都算上,也没见哪个科室的哪个人,有选择患者的权利。你让裘法祖来,他敢不敢说,这个病人的肝胆肿瘤我不收、不做?咱们这样的综合性医院,还不都是碰上什么就治疗什么的。”石主任故意混淆俩人所说的选病例之内涵区别。
  “谢谢你,老石。”杨大夫再度真诚道谢。“这个手术啊,我不瞒你,我从收了这患者住院,这十来天,我恨不能把他拆分了,把他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了解得透透的。
  所以昨天的那个备血,我算计得好好的,就是手术细致再细致,做到我能细致的极致。这样才能减少手术对患者的打击。毕竟那个十年的冠心病病史不是能够轻视的。
  我准备的是等肿瘤取出来之后,立即就加压输血,尽可能减少因腹腔容积的改变对心脏的影响。所以一开始我就跟姜麻商量好了,要先做了深静脉穿刺备用的。”
  “幸好你俩准备充分,做了深静脉穿刺。”石主任用满脸的后怕表情安抚杨大夫。“要是没有这些保全措施,怕是台上那个动脉出血的时候……”
  “是啊。我都不敢回想的。唉!老石,这事儿怪我,全怪我!我应该让潘志做一助,小黄做二助才对。”杨大夫失去控制地倒在值班床上。他狠狠地砸了一下床板,道:“今天这事儿彻头彻尾地全怪我。我只想着小黄进修了泌尿外科,这半年的手术都做得也像模像样的,却没想着他才毕业三年。不捅娄子也还好,一捅就给我捅个大的。”
  “老杨,今天小黄捅娄子,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在台上看着呢。那和他毕业几年没关系,人李敏比小黄还晚毕业呢。你该找出真正的原因。”石主任语重心长地对杨大夫说话,平时笑呵呵的样子,这时候收起来了大半。
  “是啊。你说的对。”杨大夫长吁短叹。“那人个人的操作水平与毕业多久没关系。像那谢逊,人就把我们这些早他毕业的人甩开了。”
  “别说谢逊甩开的是你,就是谢逊跟老梁和陈院长比,谢逊的操作水平也不差。我和儿外的柳主任,带着李敏也上了十来次的心脏瓣膜修补手术了。老柳在精细处的操作,我看也未必比得上李敏,不然老柳做什么每次心外的手术都带着李敏。
  当然啦,谢逊和李敏的操作细致、反应快,也与他俩年轻的优势有关。”
  石主任不想杨大夫被打击得颓废下去,忙给他鼓劲。
  在他的心里,杨大夫这人吧,骨头软了一点儿、性子也软了一点儿……但是他这人吧,不管他有什么缺点和毛病,从自己到省院,俩人一个宿舍住着,他对自己就没起过什么坏心眼子,该告诉自己避讳的地方,从来都是遇到了就提醒自己。
  单就杨大夫本身,石主任愿意把杨大夫当朋友看。
  ——而且他明白自己对他的好。他从来都是抱着给自己分担责任、不给自己填麻烦的心态做事儿。
  杨大夫咧嘴苦笑说:“老石,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早十年,我就是谢逊现在的这年龄,我也没有谢逊那么灵巧的手指头。更别说李敏了。我跟你说,前年李敏第一次跟着张正杰上手术,一个方结打完,张正杰就说她是吃这碗饭的。”
  “有些人是天生的有某方面的特长,你不能在老天爷给了你一张漂亮的脸之后,你还想要更多吧?”石主任与杨大夫开玩笑。
  杨大夫笑起来:“你说的是。是我贪心了。我该重新练练基本操作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你泌尿那边的患者少,三天一台手术,和一天三台手术,手感怎么都是不同的。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手上的功夫到了,你看李敏今天剥离肿瘤和下腔静脉粘连的动作,你有细看吧?”
  “有。游刃有余啊。”杨大夫喟叹,然后又说:“小宇跟着李敏练习了几次,他跟我说自觉进步很大的。我要有她那样的底气,上午在手术台上也不会慌了。”
  杨大夫搓手,暗下决心要多做练习。
  *
  石主任点头。“你今天除了临阵惊慌,还有就是你才说的选了小黄做助手。我们就事论事,三级手术的助手,起码得是高年资的主治医。对吧?即便是我,年初的那个爆炸,老梁带着小郑做手术,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你哪来的自信,刚让小黄给你做助手?”
  “是是,你说的对。老石,今天这个手术首先是我托大了。再一个是选错了助手。还有就是刚出事的时候,我慌了手脚。这也是个人技术不到家的缘故。结果没想到、没想到……”
  杨大夫满脸愧色。
  “老石,亏得你在场了。要不是你当机立断,喊了谢逊和李敏来帮忙,怕是今天又一例因为失血过多而撂台上的了。”
  石主任见杨大夫总结的到位,就说:“咱们亡羊补牢吸取教训了。你再有三级手术,一定要提前做一个术前讨论,咱们全科商议着来。”
  杨大夫明白石主任这是收紧了对自己的宽松政策了。可谁让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了呢。他点头应了下来。
  “老石,你放心,以后有三级以上的手术,我都会提起术前讨论。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术前讨论的时候,你和陈院长指定一助,小黄也不会有什么其它想法。他真是差得太远了。”
  石主任见杨大夫这样理解术前讨论,他默了默,也没解释,随便杨大夫怎么想了。反正自己以后要看紧他一些。这好不好的弄出个动脉哧血、然后还麻爪的人,真不适合做一科的掌门人。
  哪怕是泌尿外科这样的小科室。
  虽说泌尿外目前患者不多,但自己去年刚来的时候,一个月不也是做不上几例开胸手术的。可现在呢?
  差不多每周都能保证在三例以上了。
  还有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神经外科。天知道,泌尿外科会不会步神经外科的后尘,进入随时能够立科的状态。
  石主任思及这些,就不再与杨大夫说今天的手术。只提醒他按着陈院长行事的秉性,明天可能会有个科里的术后总结。
  “老杨,你要做好准备,总结的时候,你别说小黄哪里有什么不对,他归他、你归你,你只管检讨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然后说出来改善和提高的具体办法。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明白。陈院长最讨厌出了事以后不敢担当、推诿责任的勾当。干脆点儿承认错误,然后提出解决办法,不管那办法是不是有用,认真用心想过了,他就不会刁难谁,也不会揪住谁不放的。”
  石主任见杨大夫都懂了就说:“我这边明天上午还有一台手术。估计明天下午不开这个会,就得在下周一开。噢,对了,老梁刚才给我打电话,你也听到了。那个我在手术室就拜托他出面请陈院长喝酒,还有谢逊一个,周日你也去我家了。”
  “好。我明天去寻摸两瓶茅台酒。”杨大夫听到了梁主任打过来的电话内容。
  “你别四处搭人情了。你要有空,明天中午就跑一趟友谊商店,我跟他们有联系,你过去那儿买两瓶,也贵不了几个钱儿,但能保证百分百是真酒。”
  杨大夫连连答应了,他起来穿了白大衣,说:“老石,我去icu看看患者,还有术后记录什么的,我得赶紧写了。”
  “嗯,你去吧。门帮我带上,我再躺会儿。”石主任搓热双手,将手心覆盖在眼睛上。
  不是近视眼,年轻的时候真方便。但是到了岁数,麻烦还是要找上门来的。今天看谢逊和李敏配合,不论是止血,还是剥离肿瘤与下腔静脉粘连时,自己的眼睛好像都有些跟不上。是不是花眼花得比较快啊,还是有什么其它问题了,石主任满心疑惑。
  看来自己有必要去眼科检查一下。要是花眼了,就得配副眼镜了。
  *
  杨大夫出了值班室就往icu去。他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缓慢爬着,脑子里想着今天手术,手术台上的惊悚瞬间,就那十来分钟的事儿,好像是录像,在他跟前一幕幕地回放。
  他不停地想着出事儿的瞬间、之后所发生的那一切。越想他越觉得后怕。他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心情——自己当时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惊惶、恐惧,让自己的十根手指头都不听指挥了……
  等谢逊和李敏处理完出血的血管后,自己满心都是庆幸。
  简直是在地狱和天堂间折腾了一回。
  唉!!杨大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自己把这例手术想得太简单了。没有足够地重视肿瘤和周围血管的粘连。
  剖视内心,除了说自己托大外,还应该说自己的手术技巧有待提高。甚至最应该说的是,自己在剥离肿瘤的时候,做得太粗糙。即便没有小黄的捅娄子、即便做不到李敏那样地精细,但是做到像谢逊那样地细致——慢一点儿,也还是有可能达到的。
  杨大夫回想了无数遍手术过程,短短的几层楼,好像在他脚下是上不完了。他站定在14楼半层的位置,掏出过滤嘴的香烟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准备抽支烟。可是打火机的红光,一下子让他联想到今天那红呼呼的术野。
  唉!没法抽烟了。
  他叹口气,把香烟收起来。
  自己不要烙下什么心里毛病才好。
  思及此,他强迫自己转换念头,反复告诫自己:自己和患者都是福大命大。
  念叨了一会儿,他慢慢平静下来。他又想到今天能把这患者救回来,除了感谢石主任的当机立断喊来谢逊和李敏外,还真要感谢梁主任和陈院长。
  他们俩的哪台手术,都不比自己的肾肿瘤轻松。自己把人家的得力助手喊了来……
  想到梁主任,他就想到了谢逊。这人吧,自己一向与他没什 么往来,倒不是自己不想与他交好,而是他那个人从来都不怎么搭理别人。
  周日喝酒,自己要多敬他几杯。要与他把关系搞近络些。唉,可惜李敏那里了,自己该怎么谢谢人家呢。
  杨大夫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决定把感谢李敏救台之事,晚上回家交给妻子罗主任帮忙。
  *
  睡了半下午,严虹睡醒了,潘志也醒了酒,小两口凑在一块儿看骆大姐收拾干净、也喂饱的孩子。逗了一会儿孩子,骆大姐把吃饱了就尿的奶娃娃又换了一遍尿布,然后潘安睡了,骆大姐端着尿布出去洗。
  而严虹思量了一会后,对潘志说:“咱们今天回家吧,反正我也不用输液了。”
  潘志两肘支在严虹的床边,撅着看儿子。闻言看了严虹一眼说:“明天中午吧。今天下午李敏回家休息,我得在科里看着。你知道我答应她了。”
  “也不用你做什么的。你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和小艳现在过来。然后我妈抱着孩子,让骆大姐和小艳推车就可以了。剩下的东西,你下班带回去一些,再让小艳和小芳走一趟就差不多了。”
  “彩虹儿,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周六中午回家的吗?”潘志直起腰。他疑惑严虹的突然变卦。
  “我是想着,要是我不在这儿住,可能敏敏刚才就不用回家了。她可以在科里休息。到底她上的手术太累了。”
  潘志想说也不差这么几步路,但话到嘴边又改成:“李敏她妈妈来了,穆杰也在,你说她是愿意回家啊,还是愿意下了手术留在科里,?”
  严虹失笑:“看你说的。谁睡觉还要睁开一只眼睛啊。”
  “我那就是比喻。楼上楼下这么多的患者,陈院长是不在科里坐着的,李敏是科室副主任,她不得和石主任一样操心啊。”
  也是。
  “反正李敏今天也回家去休息了,你就是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你就再多住一个晚上吧。这周他们的择期手术也都做完了,明天中午李敏也不会在科里休息的,对吧?”
  “对。穆杰养伤这段时间,我看她是不会在科里的。”
  “那就是了。明天上午让李敏给你换个药。中午我要下台早了,咱们就中午回家。不然你就等我下午倒出来空儿的。”
  “行啊。要是太晚我就不等你了。过了2点天就变冷了。我怕孩子被风吹着了。”
  “那就让妈先在中午把儿子抱回去。你等我下台的,我抱你上楼。”潘志觉得自己把严虹从一楼抱到三楼的力气还是有的。
  严虹没拒绝潘志的安排,笑笑算是应下了。就是不知道等明天潘志下台,会不会比今天还晚的。但潘志有这个心,自己是绝对要让他有机会展示的。
  *
  李敏家的闹铃是她睡觉前自己设定的。闹铃响起来了,穆杰就拿着闹铃、摇着轮椅回去卧房,不如此,很难把他的敏敏顺利叫起来的。但要是让丈母娘叫吧,他又舍不得敏敏被“粗暴”对待。
  不曾想,他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敏敏瞪着眼睛望着门口,那模样绝对是早已经醒了的。
  穆杰摁熄了闹铃,问:“敏敏,醒了多久了?想什么呢”
  “有一会儿了。在想上午那个肾肿瘤。四点半了?”
  “嗯。起来洗洗脸精神一下,妈刚才给你做了酒酿。”
  “好。”李敏这回很干脆地起来了。
  在李敏洗漱的功夫,小芳把几个小碗摆到桌子上了。
  穆杰笑着对梁工说:“敏敏这回起来的很痛快。”
  梁工也笑:“她睡够了就是通情达理的这样。要是没睡好、没睡够,起床那个难啊。”
  谁没睡好都不愿意起来啊。
  穆杰莞尔:“那也够难为敏敏的了,值班的时候有点儿动静马上就要爬起来。”
  “她明白轻重,也就是在家里在我们跟前赖赖罢了。”
  小芳给几个碗里都盛了大半碗的酒酿,看着李敏等都喝得美美的,她端起碗、舀了满满一羹匙送进嘴里。可才进嘴,难受得她差点儿吐出来。
  梁工笑着问:“你是第一次吃酒酿?”
  “嗯,好怪的味道。”小芳皱眉。
  “这是南方的东西,北方很少有人家做这个。第一次吃都不怎么习惯这味道。你可以加点白糖,那样就好吃多了。穆杰,你也加点儿糖吧。敏敏不准往锅里加糖,说有什么反应的。”
  “我吃得惯。我们连队伙食班,以前有个广东籍的战士,这些东西他都做过。他还做过红糯米的酒酿。他说南方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就要吃这个酒酿蛋,还有猪脚姜醋。”
  “这两样都是好东西。等冬天敏敏生了,可以做给敏敏吃。”
  闷头吃的李敏就说:“妈,要不要先做一点儿,给严虹尝尝?”
  “行啊。明早我去买个猪蹄,等她中午回来正好吃热乎的。这个酒酿,一会儿再做一些,让小艳给她带过去。”
  李敏看着大半张的桌面都放着自己的东西,她突发奇想地说:“穆杰,我觉得应该买个饭桌子,就是那种折叠的饭桌子。不用的时候放去一边,省得我这点儿东西还要移来挪去的。”
  穆杰就问:“你觉得有必要吗?”
  李敏猛点头。
  “那张桌子也不便宜,要80块钱呢。我看你们医院边上的那个商店有卖的。咱们收拾一下,也就是的了。”梁工反对。
  李敏忽略母亲这段话的前后,抓住了中间的那句,然后说:“妈,我觉得像我们家那样的,那种黑白圈圈的图案就不错,看起来很干净的。这个桌子以后做书桌好了。摆饭菜会有油的。”
  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李敏见母亲不在反对,穆杰一直是一幅由着自己的模样,就说:“小芳,你去换衣服,一会儿跟我一起走。我把桌子买了,你能拿回来不?”
  “能。”小芳立即站起来。“梁姨姥,这几个碗我回来再洗。”
  梁工就说:“哪里用她拿。那商店给送货的。我明天去挑一个,让他们送到家了再给他钱。”
  “那也行。”
  李敏遂专心品尝自己碗里的酒酿,喝完又盛了半碗,都喝了才说:“和家里原来的味道一样。”
  “自然是一样的了。都是我做的。你快赶紧去医院吧。早去早回来的。”
  “好。”
  李敏答应着,穿上大衣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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