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世界黑暗

  杨小绵回到家的时候，俨然十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家人还在等待着杨小绵归来。
  听到声响，杨母便去厨房热饭菜，杨小天则是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打游戏。
  “姐，你怎么才回来？”杨小天委屈地抬起头来，结果一眼就瞧见杨小绵浑身染血的模样。
  登时，弟弟就吓坏了，手机噼啪地砸落在地。
  “姐？发生什么事了？”杨小天扑上去，张口结舌地呼喊：“快告诉我，你是喝西瓜汁结果溅了一身……对不对？”
  话音未落，杨母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母亲手中紧紧抓着盘子，瞧见女儿的形象之际，她哆哆嗦嗦，几近晕厥。
  “妈，我……”见到母亲那种表情，杨小绵本来想要问的话咽回了肚子了，她看起来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没事儿，我没事儿，虽然我很狼狈，但是我发誓，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杨小绵简短地解释了一下遇见庄穆央出车祸的事，她都感觉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并不确定母亲和弟弟有没有听懂。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三人表面上享受起这过晚的晚饭，实际上，恐怕唯有没心没肺的杨小天才会吃得热火朝天。
  “所以，姐你是……救人了，还是杀人了？”杨小天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像是塞了坚果咀嚼的松鼠，他含糊不清地问道：“庄什么的小姐姐怎么样了？”
  杨小绵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没事……至少在我离开之前，她还是没事的……对了，护士还说什么，要不是我及时帮忙，游离的气泡就会进入动脉，最后导致心梗心脏骤停……”
  杨小绵勉强笑了笑，却见到勺子从杨小天的嘴里掉了下来。
  杨小绵忽然意识到，自己讲的话简直太不像学渣了。
  只是，亲身经历过一次后，有些事实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了……
  “妈，额，那个，我想问问……我有没有遇到过……车祸？”最后“车祸”的两个字从口中艰难吐出，随即，杨小绵埋下头扒了两口饭。
  就听杨母顿了顿，继而微笑又困惑地回答道：“车祸？我们家小绵是被吓到了吗？你没有遇到车祸啊，你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车祸……不过呢，妈妈并不支持你今天的作为……”
  “哦，不是，妈妈不是不愿意让你做好事，但是做好事也得分情况不是吗？“
  “你从来就没有学习过医术，万一给庄穆央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你自己还是个学生啊，还是个孩子啊！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得最好的了，没有必要画蛇添足，这既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妈！”杨小绵突然放下碗，抬起头认真地问道：“我真的没有出过车祸吗？”
  牢牢地注视着母亲的眼睛，杨小绵并未从中获取任何信息。
  在母亲张口之际，杨小绵又端起碗低下头去。
  杨小绵岔开话题问道：“如果是我呢？”
  杨母怔了怔：“什么？”
  杨小绵：“如果是我遇到了车祸，遇到了气胸的情况，你的女儿濒临死亡的时候，妈你愿不愿意有那么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医生的人为了救我一条小命，冒着承担不可预估的后果的风险救我呢？你愿不愿意见到没有消毒过的破碎笔管插进我的胸膛？”
  杨母沉默不语。
  杨小天更是愣住，“姐，你问什么呢？”
  杨母仍旧不答。
  杨小天打着哈哈道：“我的话，当然愿意啊，有什么事能比我姐姐的安全更重要呢？话说回来，我不认为老绵的所作所为不正确啊……哎呀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理论和规矩，要是等到找出能确保这些理论和规矩的时候再去做什么，估计庄姐姐都得挺尸了吧，哈哈……”
  笑声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杨小天唬了一跳，饭碗差点儿摔下去，“妈，我又说错什么了？难道我真是你捡来的吗？”
  奇怪的是，杨小天今天的搞怪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气氛围绕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杨母盯着女儿硬梆梆地说道：“今天我就当作你什么都没有问过。”
  语毕，杨母又凶巴巴地瞪了儿子一眼……
  “小孩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就别乱掺和进来了。”杨母生气地警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提到‘停尸’这种不堪的字眼。
  望着母亲钻进厨房的背影，杨小天兀自咕哝起来。
  “啊？这都是怎么了……停尸怎么就不堪了？我还爆过粗口呢，也没见你们阻止过啊……”
  杨小绵仿佛听不到弟弟的话，她味同嚼蜡，隐约明白了什么……
  回到房间之后，杨小绵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许久，房间内响起细小的脚步声，紧接着床沿陷下去一片。
  就算不去看，杨小绵也清楚是高冷坐了过来。
  “是妈妈干的。”杨小绵静静地开口。
  高冷：“什么？”
  他伸出手摸了摸杨小绵的额头。
  “你的体温偏高。”高冷判断道：“但是，并不是发烧……是你心理的问题，你想要什么？”
  杨小绵弯了手臂枕在脑下。
  “我想知道真相。”杨小绵语气肯定：“我发生过车祸……应该是很严重的车祸。”
  高冷的手揉了揉杨小绵的头发。
  “如果你发生过车祸，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不知道呢？”
  杨小绵惊叹地说道：“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奇怪不是吗？”
  高冷：“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什么会确定自己遭遇过严重车祸呢？”
  杨小绵歪过头，斜睨着那黑暗中模糊的影子，“你是在和我玩语言游戏吗？你打算把我绕进死胡同，然后让我自己否定我的认知吗？”
  高冷摇头。
  杨小绵拍开他的手。
  “别和我耍花样。”
  她一下子坐起来，捏着高冷的下巴摇晃。
  “别忘了，我们是命运共同体，我们可以是两个人，也可以是一个人……你要是想要骗我的话，首先都过不了你自己这一关。”
  “我就是知道自己发生了车祸……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记不清了。”杨小绵说道：“恐怕是在遇到你之前，所以，你不清楚，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我的爸爸会下落不明，为什么我的妈妈会全力否认，为什么连我的弟弟都搞不明白出现了什么状况……就是我这个当事人，也是什么都不能确认。”
  “我怀疑是我妈妈拿走了x光片……那应该，不，肯定是我出车祸时拍下的光片……高冷，你想办法帮我拿回来，我得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高冷顿了顿，旋即语气清淡地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非要弄明白这件事不可呢？”
  杨小绵一脸狐疑：“你该不会是被设定了不能讲出车祸真相的程序之类的吧？”
  高冷回手也捏住了杨小绵的下巴。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完全没有探索过去的事的必要。”高冷说道：“对你的未来不见得会有帮助，毕竟过去已经过去了，你们人类不是倡导要向前看的吗？”
  “欧巴，你也是人类。”杨小绵阴阳怪气地说道：“人，不光要重视未来，也要重视过去……从过去中吸取经验教训，然后才能展望更美好的未来……喂，高冷，你把我的下巴都捏疼了，你快松手啊……”
  高冷：“你先松。”
  杨小绵：“你先……好吧，要不我倒数三二一，我们一起……三，二……”
  “一”字的话音未出，就听吱噶一声，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弟弟杨小天乱蓬蓬的脑袋钻了进来，“姐，你……”
  正要说什么的杨小天一下子就瞧见了床上发生的不可描述的场景。
  在杨小天的视觉效果中，高冷和杨小绵仿佛正侧着头拥吻。
  “我……你……他……”杨小天的表情经历了震惊，迷惑，兴奋，最终定格在羞涩上，“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
  他倏地关上门，只间隔了一秒，又倏地推开门。
  “生个女儿就好。”语毕，杨小天倏地又关上了门。
  高冷和杨小绵木然地凝视着房门。
  “你没锁门？”杨小绵问道。
  高冷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是你没锁门……不是我。”
  一时间，杨小绵只觉世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