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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驸马,人人好逑06

  严九钦伏在地上, 不紧不慢地道:“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以防被别有居心之徒利用,打击嫡子,以达手足相残、兄弟阋墙。”
  “放肆!”治元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伏低下去的项背上, “越王,你的属僚好大胆子,妄论国事, 是何罪?”
  李如锋浑身一震,妄议储君即为妄议国事,面色徒然一变:“皇上,他是……!”他是严丞相之子啊……但即便他是又如何!
  治元皇帝:“带下去, 庭杖二十。”
  李如锋万没想到, 只看见身边依旧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严九钦,身后人高马大的侍卫立马上前,将他文人般的柔弱身体从地上拖起来。
  即刻间就被彪悍的御前侍卫押带下去。
  越王欲出言阻止, 就听见了天子的威言警醒在耳边:“越王, 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位皇子,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人。”
  越王闻此声时,心中震然, 只叫是面色如灰,顿如丧家犬物。
  话锋徒转, 又道, “越王啊, 你和太子皆为朕的嫡皇子, 朕自然希望你能好好辅助太子,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越王听到了皇帝这句话时,不由失神地怔怔。那刚才那番听说又是什么?方才严九钦被押走的画面复又呈现在眼前。
  “外面的谣言很多,朕听下的版本不下有十。可朕若是派人着手彻查,定能找到了确凿证据。但朕没有这样做,朕相信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跪着的越王伏在了地上,“谢陛下。”只一声失了魂的叫唤,满脑子都是外面庭杖传来的声响。
  “你起来罢。”治元皇帝把那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越王叫起来。
  越王不知是跪久了腿麻还是旁的,直到皇上身边的宦官去扶他,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如锋垂头站着,治元皇帝听着外面的声响,那人被杖打的时候一声不哼到后来的坚持不住,就像是一直留有尖长指甲的手,在墙灰上慢慢地挠着人心,激落人的一身疙瘩。
  “越王。”
  李如锋心底发蒙,失神地连皇上叫他都不清楚,方抬起头,只看见天子脸上的表情,他读懂了那叫恩威并施,帝王权术,“去扶你的属下起来吧。”
  越王耳如锤鼓,嗡嗡然皆失了声响。皇帝走后,越王才慢慢地走出殿前。
  踉跄一步差被衣服的垂摆绊倒,殿门前一个小太监扶住了他,“越王。”诚恐和担忧的一声叫唤。
  越王甩开了太监的搀扶,走出了正銮殿。
  执行庭杖的地点就在宫外,只见杖罚已经执行完毕,那人只剩了一副身躯在台阶上。
  ……
  烛影摇曳,黑不见指。
  严九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烛光摇兀在房内的一角,光线暗得分不清此时是鬼魅之地还是犹在人间。
  倏忽间,视线又从远及了近,落在了榻旁的一人身影上。那人身影只觉熟悉发紧,却一时想不出他叫何名。
  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之前圣上的旨意,老夫没有告诉你。如今你成这样,也罢,且说日子也不早了,也就告诉你了。”
  严九钦寻着声源,想睁眼地看去那人。但努力了许久也只是徒劳。他只能听着些声响,难辨其貌。
  “你要成为驸马了。”
  严九钦心中缓缓地听着,把内容听进去,但只是不知道思考为何物。话听进去,没有消化,在耳中兜转了一圈。
  “昭阳公主将要嫁与你。”
  严九钦默默地听着,“昭阳”二字不知是从前是否听过,只觉有些一二分耳熟。
  “你且好好休息几日。今月初九将是你和公主的大喜之日。”
  那人走了后,严九钦在床榻上伏着。看不见光,四周且一片安静,心间重复刚才那人的语调声色,不知娶之驸马之又是何物,思着想着,渐然间,复又沉睡过去。
  ……
  严九钦替越王挡下这一庭杖、接下这君王的杀鸡儆猴后,治元皇帝已是消去许多对越王的怀疑和忧心。
  太子虽远调在外,但还有越王这个嫡次子常伺伴在身侧,越王伯俞泣杖、彩衣娱亲,一家是之谓天伦之乐。
  李如锋心底清楚:严九钦正銮殿上是猜到皇上并无实足证据,是在侧敲旁击警示他们,于是才斗胆作声地替他越王挡下了这帝王盛怒。不由心生感激于严九钦。
  于是,几日里都去严府探望严九钦。
  每见严九钦,越王进入丞相府从不走正门,一向是走院里的侧门。敲开了门扉,自然有仆从来迎,见了他都知道他身份,也不需要领,越王早是轻车熟路地转过了曲径幽栏,来了严九钦的厢室。
  越王本还想扣一声门的,可念到自己与九钦这般熟亲亦无妨,便直然地推门而出,穿过了屏风,来到了卧居。
  只看见,一人侧卧在床榻上,身形瘦弱,外披着一宝色的轻裘,鬓发不曾乱。正合着眼,旁有一小厮正喂着他药。
  房间中的空气中隐着徐徐的安神静气的熏香,还有几丝沁人心脾、清冷的梅花香气。余光一扫,房内的花蓝色瓷器瓶上,正养着了几支刚剪下来的白梅。
  含苞的梅株正展着花瓣,净白得如同纤尘不染,三两枝头,白蕊独独,姿态孤高。犹如空谷之玉树琼枝。
  越王只觉这白梅安于室中安得好,梅影横斜,孤芳独秀。衬得白衣轻裘的严九钦是孤傲孑然,探波傲雪,剪雪裁冰。
  便走近了些许,直至走到了小厮身后,两人都没有发觉越王的到来。李如锋拍了一下厮仆的背,小厮转过头来看见了是越王,不由想作声,越王压住了他肩,叫他不要说话。
  手势一作,便要小厮把药碗给他。小厮便听从了把汤药递出去。
  瓷器的碗落在了掌心,感受着药汤的滚烫,碗沿四周都是温烫的,不由握得更稳实了,一手调着汤匙,呈了一勺,放于嘴边,细细地吹拂着。
  觉得凉了些许,便把汤匙送至严九钦的唇边。
  坐近在九钦的面前,越王只觉从前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正大光明、又放意肆志地观摩着严九钦。
  换作平日,越王不曾有过此心,因为九钦性太冷,貌极艳。睹他颜时,犹如是琼光乍现,不敢近视亵渎。
  不是严九钦不让人细观他脸,而是旁人不敢冒然侵`犯和唐突了他。与他亲近的人都犹知他心性几何、气节如何,空谷幽兰、高风峻节都不足以形容。他自己从未将此相貌视若珍宝,不以此引之为傲。旁人若是夸他好看一二,倒像是将他与女子并论相提似。
  李如锋又把瓷匙碰了一下于严九钦的嘴唇,只见严九钦仍然是阖着眼,嘴唇微微一张,将汤药含住,喉咙轻动,将其咽了下去。
  只见他眉头颦着,一旁的小厮连忙示意越王,越王才看见了药碗旁的托盘上,放着一碟糖藕片、糖莲子之类的蜜饯。
  便连忙取了一颗滚圆的冰糖莲子,两指夹住,喂到了严九钦的嘴角。
  严九钦张唇含住,细细地咽着。
  只见他嘴唇淡淡的色泽,犹如是菡萏上藕粉色。虽在病中,唇如激丹。皮肤腴白,像是一张细细描摹过的美人皮。眉长眼黑,眼尾微微垂落,添了一丝思无邪的稚气。
  但他眉目间,一股灿灿然犹如隰有荷华的艳丽。西子捧心,更是增了几分病态感,让人不禁想上前将他衣袍剥落。
  李如锋不禁有些许看痴。越看到后面,越觉得自己心性不纯,怎动了淫思邪念来。
  只好再次去勺添汤药,送至严九钦嘴边。
  质白坚硬、通体腻白的瓷匙,碰了碰严九钦那犹如朱丹之色的唇边,只见他微微张起嘴,越发珠玉色的色感,让得李如锋不由怔了一下手中的药匙。
  在严九钦脸上还没有浮出诧异之际,李如锋忙把药汁喂进了严九钦嘴中,见有一丝发黑的汤汁自他桂红色的唇角流下来,忙用自己的衣袖递上前,为严九钦细细地擦拭着。
  手指指腹不经意地像是擦过了严九钦的皮肤,李如锋只觉像是触电般一瞬,又觉方才扫过他下巴时,就像是在挲着一块冰凉的淬玉。
  李如锋不知怎地,望着他的肤质,想起一赋里的词,“腮凝新荔”。不禁挪眼去看严九钦,身着白衣宽袖,披一鸭绒缎裘,侧卧在了木榻之上,不减身上的隐约的仙风道骨。
  “弹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
  鹿饮寒涧下,鱼归清海滨。当时汉武帝,书报桃花春。”(出自李贺《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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