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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正在兴头上的楼见榆显然没有要给儿子解释的意思,叫他来也就是说一声,别给他添乱就是了。
  父亲纳侧室,楼璟也不好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回了朱雀堂,叫了管家来问,“父亲的这门亲事是谁给说的?”
  “小的不知啊,国公爷开了春也没领差事,更没见什么官老爷来拜访。”朱雀堂的管家也懵了。
  楼璟摆手让管家下去,找了云八来,让他查查这个九昌郡郡守是个什么人。好端端的把嫡女嫁给人家做侧室,不像是个正经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要么是这郡守想巴结楼家,要么就是这姑娘有问题。
  两日后,云八就查出了线索。
  “世子可还记得,年前勋贵家放债的事?”昨日楼璟提起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江州官,云八就特地翻查了年前与安国公来往的官员名录,还真找到了这个人。
  九昌郡郡守名叫杨兴,与楼家沾了些亲,原本是个县令,去年才升任的郡守。
  楼璟这才想起来,年前沈连管来京中述职的那些官员要见面礼,少则千两,多则万两,很多官员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又怕被沈连找麻烦,就向京中的富人借债。楼家家底厚实,当时楼见榆也往外放了不少债。
  “这么说,那郡守是向父亲借了银子了?”楼璟挑眉,借着这个由头攀上勋贵倒是个好机会,端不知这九昌郡的父母官,看重的是楼家还是楼见榆这个人。
  “是,”云八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属下在账房誊抄的账目,其余人欠的银两都陆续地还了,只这个杨兴,没有还尽。”
  楼璟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看,上面写了,杨兴欠了一千两银子,二月送来一百二十两,之后便再没有送还的钱。
  “属下向上院的小厮打听了,好像是国公爷与杨家说好的,还不上银子就把女儿送来。”云八低着头,把打听来的事都尽数说了。
  云八拿了楼璟的名帖,去找了吏部相熟的官员,打听了九昌郡郡守的为人。原本以为是个贪图富贵、卖女求荣的,谁料想,结果大大出人意料。
  杨兴出身贫苦,家里世代耕读,只有几亩薄田,六年前中了进士,外放去江州做县令,为官清廉,不懂得孝敬上司,因而蹉跎了一任,去年才升了郡守。没有还上银子,想必是当真拿不出那一千二百两的银子,只能把女儿嫁过来了。
  “江州山匪横行,为官艰难,那杨大人想必也很是不易的。”在一旁帮着看帐的程修儒禁不住唏嘘,同样作为文人,他很佩服也很同情这位杨郡守。
  沈连收孝敬钱,收得何等霸道,由不得人不给,这位杨大人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楼见榆借钱,没料想回了江州也没能凑出还债的银子,只能忍痛把女儿嫁与勋贵做侧室。
  楼璟把手中的纸拍在了桌上,这算什么,这样一来,楼家岂不是成了借着债务强抢民女的恶霸了?
  “世子,这事您就别管了。”程修儒虽然同情杨家,但父亲纳妾,楼璟作为儿子是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安国公要纳侧室的事很快在府中传开了,二婶听说之后,嘴巴差点咧到耳朵后面去,这魏氏前脚去养病,后脚就要纳侧室了。
  “有什么好的,家还没分,纳侧室不是买妾,也是要彩礼的,还不是从公中出。”三婶撇嘴,小声嘟哝着。
  二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可不是嘛!不行,我得让人给夫人捎个信。”
  纳妾是要正房夫人同意的,虽然魏氏不见得就能管得住安国公,但给魏氏添添堵,让她回来闹腾,赶着纳侧室之前分了家是再好不过的。说干就干,二婶叫了个管事婆子来,让她去给符县的国公夫人送东西。
  “该怎么说你可明白了?”二婶问那婆子道。
  “明白,二太太尽管放心便是。”那婆子接了打赏,喜笑颜开地说。
  魏氏自然不会见府里的婆子,她贴身的丫环去见来人,丫环年纪小,藏不住话,回来一五一十地翻给她听。
  国公爷要纳侧室,听说是官家嫡小姐,今年虚岁才十八!
  侧室,嫡小姐,十八……
  魏氏听得脸色越来越苍白,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夫人受了惊,早产了。”符县庄子里的人回来禀报。
  “是男是女?”楼见榆闻言,顿时露出笑容来,忙问来人。
  那小厮很是诧异,只得道:“是位小姐,万幸母女平安。”
  听闻是个女孩,楼见榆脸上的笑顿时淡了几分,让人送些补品去符县,便再无话。原本就只能算个庶出,若是个儿子还好办,这下生个女儿,身份算作庶女,以后也不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勋贵,真是糟心!
  楼璟得了消息,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懒得理会家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把京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的,正是在御花园里顺来的三皇子玉佩。
  将玉佩塞进袖中,楼璟打开地形图,将手指放在闽州点了点,又挪到了岭南,若请旨去东南,淳德帝恐怕不会答应,若去岭南,会不会给舅舅惹来祸患?他要去找萧承钧,分别这么久他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这些日一直没有动作,便是因为有些举棋不定。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淳德帝又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理由!
  “世子,不好了!”高义急匆匆地跑进来,“前院出乱子了。”
  “怎么回事?”楼璟把地形图收起来,抬头问道。
  “江州那边派了人来,不知道出什么时了,府里正乱着呢。”高义这般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
  楼璟蹙眉,抬脚往前院走去。
  “国公爷,实在不是我家老爷故意的,江州山匪作乱,近来闹腾得厉害,万不敢让送亲的从官道上走。”一个下人打扮的跪在正厅里,哭丧着脸说道。
  “我就不信,郡守的官兵山匪也敢抢!”楼见榆丝毫不买账,在他看来,这杨兴分明就是不想把女儿送过来。
  “江州新任的刺史大人正在剿匪,郡里的兵力也都给调去了。”那人苦苦哀求,江州正乱着,杨兴哪敢让女儿这时节往外走,只能派了家仆来,跟楼见榆商量把日子推迟些。
  “你说,江州在剿匪?”楼璟恰好听到这话,走过去问那人,“如今可有成效?”
  杨家的家仆脸皱得更厉害,“江州闹山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新晋的刺史大人想要彻底清了匪祸,却不知那山匪难缠,这一打起来,老百姓都跟着遭殃,如今连官道都走不得了。”
  楼璟心中一动,微微勾唇,转身便走。
  “皇上,安国公世子求见,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了。”怀忠低声对午睡醒来的淳德帝道。
  “楼家的小子?”淳德帝奇道,自打废了太子,楼璟从来没有主动来见过他,“让他进来。”
  淳德帝换了常服,在盘龙殿的正殿见了楼璟。
  “皇上!”楼璟见到淳德帝,没有按规矩行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听闻江州山匪作乱,还请皇上准臣前去剿匪。”
  淳德帝一愣,江州的情报前日才送到,山匪历来便有,还未到要朝廷出兵的地步,他也就没在意,“好端端的,去江州做什么?”
  四皇子前去抗鞑子,至今还不能退敌,淳德帝还想留着楼璟去守西北的。
  楼璟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淳德帝,半晌才道:“家父要纳一房侧室,家在江州,被困在了半途……”
  “濯玉,你给朕说实话。”淳德帝还是很欣赏楼璟的,加上嫁给太子的事一直觉得亏欠这孩子,与他说话,便禁不住用上了对待子侄一般的语气。
  楼璟顿时红了眼睛,“臣在京中呆不住了,还请皇上开恩。”说着,俯身磕了个头。
  淳德帝皱起眉头,语气严厉道:“好端端的羽林军统领不做,跑到荒山野岭去打仗,你得给朕个理由!”
  “臣……”楼璟抬起身子,直挺挺地跪着,半晌才道,“楼家世代效忠大昱,臣自幼受祖父教导,忠君乃是臣活着的意义,只盼着有一日能报效君上,然……”
  说到这里,楼璟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难以启齿。
  “你说,受了委屈,朕给你做主。”淳德帝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想必是有人为难他了,不由得有些恼火,他为了不让京中的勋贵错待楼璟,特地提了他的官职,竟然还敢有人给他难堪吗?
  楼璟抿着唇,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双手举过头顶,“臣虽资质平平,然自认还有几分为皇上效力的本事,嫁与前太子乃皇命,臣自当遵从,也是楼家的荣耀,可……可臣并非以色侍人的……”
  淳德帝瞪大了眼睛,抓过那玉佩仔细看。
  皇家的配饰都是有标记的,这玉佩淳德帝自然认得,是年前才赏给三皇子萧承铎的佩玉!看看眼圈通红的楼璟,连起方才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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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躺倒,你们烤小鸟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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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错字ing~
  ☆、第五十六章 寻夫
  “混帐东西!”淳德帝紧紧捏着手中的玉佩,前脚刚废了太子,萧承铎就敢调戏前任的兄嫂,简直是目无尊长!
  “皇上,此事传出去便是给皇室蒙羞,三皇子……”楼璟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再次俯身磕头,“恰如今江州山匪猖獗,还请皇上恩准臣即可离京。”
  淳德帝气得在正殿中走来走去,听得此言,这才冷静了些许。近来他因为吃仙丹,精力比以前旺盛不少,头脑也跟着清醒了许多。这事不能声张,也不能明着罚三皇子,传出去可是丑事一桩,必须把这事压下来。
  这样一来,楼璟再继续呆在京中就不合适了,避开闲言碎语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给支开,见不着,人们也就想不起来了。
  “江州穷山恶水的,去那里作甚,不如你代父出征,往晋州去吧。”淳德帝觉得很对不起楼璟,便想着把削弱楼家的事先放一放,让他去晋州看管他的祖业好了。
  “皇上已经派了四皇子出征,臣再去必然会惹人眼,”楼璟垂眸,掩去眼中的焦急,他这会儿可一点也不想去晋州,“况家父已出了孝期,万没有让臣代父出征的道理。”
  淳德帝这才想起来,安国公已经除服了,只是一直没想起要给他指派差事,不由得叹气,“也罢,你且回去,明日早朝到殿外候着,朕给你派兵权。”
  江州山匪横行,一直治不了,淳德帝也很头疼,今年特意调了个有勇有谋的刺史前去,谁知那人一去江州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剿匪,弄得江州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刺史再文武双全那也是读书人出身,与这些武将世家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派楼璟去倒也合适。
  “谢皇上恩典。”楼璟磕头谢恩,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起身告退。
  淳德帝看着楼璟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看看手中的玉佩,冷哼了一声,“把三皇子跟朕叫来。”
  “是。”怀忠领命,找人去传三皇子来。
  萧承铎刚睡醒,就被传去了盘龙殿,还没等问安的话说完,就被淳德帝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
  “混帐东西,说,你近来都干了什么好事?”淳德帝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指着三皇子大声道。
  三皇子吓了一跳,赶紧想自己这一个月来做了什么,会惹得父皇如此生气。前些日子有人来跟他商量卖科举试题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跟主考搭上线,难不成被父皇知晓了?
  思及此,萧承铎立时出了一身冷汗,泄露会试的试题,是要掉脑袋的,就算他是皇子,也定然会被重罚,最重要的是会惹来君父的厌弃,到时候就真的与大位无缘了。
  思来想去,二月份也就这一件事能让父皇发这么大脾气了,萧承铎赶紧磕头认错,“父皇明鉴,儿臣,儿臣也是一时糊涂,并没有当真做出什么来啊,这家国法度,儿臣是知晓的!”
  淳德帝闻言,不由得更加恼火,合着要不是顾虑律法,三皇子还真打算强占了安国公世子不成,顺手抄起桌上的杯盏朝萧承铎摔去,“你还有脸说家国法度!”
  茶水夹杂着瓷器的碎屑溅了三皇子一身,他却不敢躲,颤颤巍巍道:“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心想着得赶紧把那些人推出去,这是万不能再搀和。
  “滚回你的皇子府,一个月内不许出府,给朕抄十遍《礼记》,好好想清楚,什么是礼义廉耻。”淳德帝说着,忍不住又踹了萧承铎一脚。
  萧承铎挨了训斥,心中却是松了口气,父皇似乎没有重罚他的意思,看来父皇还是宠爱他的,得赶紧给母妃递消息,好让她替自己美言几句。
  “皇上息怒。”怀忠让人赶紧收拾地上的渣滓,扶着淳德帝坐到一边去。
  淳德帝还是气不过,又骂了两句。
  “只是可惜了安国公世子,奴婢记得,世子前年秋猎可是拔了头筹的,在这一辈勋贵子弟中,无人能及啊。”怀忠小心地看着淳德帝的脸色道。
  “可不是嘛,”淳德帝叹了口气,“朕自会补偿那孩子,定不让他受委屈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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