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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礼

  ——三年后——
  “宵禁时间到!”一更三点,会稽郡城楼上的暮鼓敲响,行人纷纷赶在鼓声停止之前赶回,离家较远而来不及赶回的便只好躲入坊间,至二更,上百声鼓响停止,军士腰跨横刀出城于街道中巡查。
  “亥时还在街上游荡,依大唐律令,地方城池杖笞四十。”军士将休市之后还在街头溜达的百姓抓至一处按于宽凳上施以笞刑。
  几板子下去,挨打之人咬牙切齿的一声不吭。
  “别打了,别打了,三郎还小,阿郎这要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王德抄起竹板狠狠得抽笞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妻子阻扰却让他更加恼火,“都是你平日以他年纪小而纵容,如今我若不出手教训他,王家的名声迟早要毁在他手里。”旋即扬起竹板再次狠狠抽去,“你若是有你叔父家的四郎那般听话...”
  “那大人就去认叔父那个庶子做儿子吧。”下跪受罚的人一脸不屑道。
  “你...”
  同王德一同躲避战乱迁居会稽的还有几个族弟,其中关系最好的为同祖父的堂弟王哲,两家的宅子也紧挨在一块儿。
  ——王哲宅·书斋——
  “大人,您找儿子?”王瑾晨随家奴至书房朝端坐的男人拱手道。
  幼冲时的总角被散下挽成一个发髻,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王哲冷着一张严肃的脸,似乎并不待见这个昔日与妾室从长安一同带回来的儿子,“过几日你三姊姊大婚,会稽至沂州不算远也不算近,你是家中唯一的嗣子,便由你去送你三姊姊。”
  “是。”王瑾晨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答应。
  “我知道你一向懂礼,但萧家不是普通门户,你要多多注意分寸,莫丢了泰兴王氏的体面。”
  “是。”
  “说起来,你幼时在长安也是与萧氏打过交道的。”
  “幼时?”王瑾晨似不记得了儿时那段在长安的记忆,“儿不记得了。”
  “无妨,你下去做准备吧。”
  “是。”王瑾晨便从书斋内退出,出门时撞见了嫡母,“母亲。”
  嫡母崔氏生有次女与三女,长子出逝时夭折,而王家已嫁的长女为妾室所生,自女儿相继成年出阁后如今只剩一个待嫁的三姑娘也即将出阁。
  父亲对王瑾晨不冷不热,又不受嫡母待见,平日除了问候,吃住都只随生母。
  回到生母的住处王瑾晨皱起眉头问道:“阿娘,我真是大人所生的么?”
  “你这孩子,又乱想什么呢。”
  “下人说大人是为了分家产又怕阿翁数落他无子这才抱回的我,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抱个男孩儿呢?”
  生母杨氏瞧了一眼窗外旋即走到王瑾晨身前将她的嘴堵住,“这话你以后千万可不能说了,你阿耶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瑾晨转过身,“我只是弄不明白,作为父亲他为何会这般不喜欢我?”不但王瑾晨想不明白,就连王家上下的奴仆都看不透家主人为何对这单传的儿子如此苛刻,“嫡母也就算了,我难道不是他的子嗣么?”
  “你阿耶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杨氏将几件袄子折叠起,“后日你便要送亲,眼看着即将进入冬日,母亲给你做了几件袄子你带上吧。”
  王瑾晨朝母亲拱手谢道:“多谢母亲。”
  杨氏便坐到一旁叹道:“这些年是越来越摸不透你阿耶的心思了,三娘可是他的嫡女,一听到被那什么萧家看中,连缘由都没问就答应了。”
  王瑾晨低下头,“兰陵萧氏...”似乎脑海中有一点点印象,“阿娘,我与萧家人有交集么?”
  扬氏点点头,“你回姑苏前在长安大病了一场,许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那会儿子你还小,倒也没什么可回忆的。”
  “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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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嗣圣元年二月初六高宗第七子李显被武后所废,改立同胞弟李旦,同年九月改年号为光宅,下诏扩建东都洛阳并改名为神都。
  年秋,王家嫡女出嫁,迎亲当日除了王哲的儿子还有一些庶出的宗族子弟陪同,王瑾晨作为家中唯一的“息子”便充当了此次三姐出嫁的送亲人。
  仆从将新的衣物准备好送入房中轻轻放在桌子上唤道:“郎君,大娘子送了一套新的衣服过来。”
  王瑾晨走到房抬手摸了摸用绫罗做的红色袍衫,“替我向母亲道声谢。”
  “喏。”
  等仆从离开后王瑾晨将衣服拿进内房,低头笑了笑后将衣服换上,除了红色的圆领袍衫还有一件翠色的半臂。
  中午从泰兴延令王氏祠堂拜别之后,崔氏与一众婢子开始替将要出嫁的三姑娘梳洗打扮。
  至黄昏,从沂州来的迎亲队伍抵达会稽郡,于王宅门前催妆,一众穿着喜庆的迎亲人聚拢在门前大喊道:“新妇子!”
  王宅的门没有关闭多久,也没有给迎亲队伍设难题,倒像是急着想将女儿嫁出去一般。
  王瑾晨至三姊的闺房门前等候,小声提醒道:“阿姊,新郎到了。”
  两个婢子从内将门打开,王家三姑娘穿戴细钗礼服、绿襦裙,手里拿着一面团扇遮挡,旋即缓缓放下笑问道:“四郎。”
  王瑾晨愣看着点头回应道:“是。”
  “阿姊好看么?”
  王瑾晨睁着眼睛楞在原地不说话,旋即叉合双手,左手大指向上放于胸前躬身道:“阿姊在四郎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三娘便低头笑了笑,“等你日后娶了新妇肯定也是这般嘴甜。”
  “我...”娶妇一事,王瑾晨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仆从步入院子,“郎君,阿郎说亲迎的人都到了中堂,莫要让人等急。”
  三娘侧头看了一眼天色,“黄昏了,早些动身可以少走些夜路。”
  “好。”
  婢子搀扶着出嫁的姑娘至中堂,跪别父母之后从跨出二门至大门前,新郎身穿黑红色弁服看着用团扇挡脸的新妇,旋即又看到身侧的小舅子眼前一亮,“你就是王家四郎吧?”
  王瑾晨抱着手微微躬身,“是。”
  新郎打量了王瑾晨一番,“我少时见过你,如今都这么大了,更想不到这作姑苏曲之人竟是你,真不愧是书圣的后人。”
  “姊夫过誉了。”
  依照习俗设置障车,由新妇家拦路,但王家似乎并未有此意,从入城到王家新郎极轻松的就将新妇从本家带离,期间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新郎穿着一身红色骑在马上,时而与身侧清冷的小舅子搭话,“我知道让你阿姊做续弦其实是委屈。”
  王瑾晨回道:“兰陵萧氏的身份,是我们王家高攀才对。”
  “高攀?”新郎扭头看着婚车,旋即一笑,“人为了颜面而活,岂有不累之理?”
  “为了颜面...”
  新郎又道:“大人不待见我,亡妻刚故没多少年便替我张罗续弦,我们家与清河崔氏也有姻亲,曾于长安见过崔娘子带着三娘来探亲,我与你三姊姊也算是自小相识,大人不同意,还是我那嫡出的妹妹替我求的情,她的话可是比我家长兄还要管用。”
  “嫡出的妹妹?”
  “我有一个嫡长兄,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只有阿兄与七娘为嫡出,娘子出身博陵崔氏,是博陵安平房宰相之女,七娘是她所生,年纪与你差不多大,自小聪慧,很受族人的喜爱,她幼时也在长安,你应该见过的,不过,”新郎扭过头,“还是我六...”
  “郎君又要说六姑娘沉鱼落雁了,这是到哪儿都要夸上一番,也不管人家公子愿不愿意听。”牵马的家僮扭头道。
  新郎弯下腰挥手往他脑袋上的幞头拍去,“你这小子,长本事了?郎君我说的不对么,六娘好看可不是我一个人认为的。”新郎口中的六娘为他的同胞妹妹,也是家族众多姊妹里相貌最为出众的一位。
  “姊夫的令尊与兄长都在朝廷为官,是某...”
  听着王瑾晨的口气,新郎便连忙打断道:“莫要说高攀不起,我素来厌恶这种世家的联姻。”
  王瑾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便套上俗话,“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也这么认为么?”
  晚霞散去后天色渐渐变得漆黑,王瑾晨低下头默不作声,新郎便正视着前方的路,“也是,你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孩子,能听懂得什么呢。”
  “瑾晨是未及冠,但不是孩子。”
  王瑾晨认真的话让新郎握着缰绳大笑了起来,“我家大人是个爱才之人,”旋即放慢速度抬手搭上王瑾晨的肩膀,“亲上加亲...”
  “我…男子二十而冠,冠后方才成婚,我还小,因此还不着急。”王瑾晨便将他的手拍开缩回了身子。
  “哈哈哈哈。”新郎再次大笑,“你倒是有趣的很,适才自己说什么来着,不是孩子?”
  王瑾晨没有回话,眼前人不坏,但是有些聒噪,许是这接亲的路太长,途中太孤寂,他想要找个新鲜的人说说话。
  “你莫要拒绝的如此快,等到了萧家你见了便不会这样说了。”
  王瑾晨握着缰绳撇过头喃喃自语道:“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不能当饭吃?”新郎极为热情的靠近小舅子,“长安你是去过的,那神都去过没有?”
  见王瑾晨摇头,新郎便可惜道:“可知道那教坊里面的名妓是靠什么...”
  “郎君,前面有家酒舍,”家僮听着自家郎君叠叠不休的念叨,一侧的小舅子不愿搭理还不自知遂将主子的话打断,“五更开禁,四更一点才开城门,咱们先在此落脚歇息一夜吧。”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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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僮安置好主子后寻到王瑾晨房中,“王公子。”
  “足下有事么?”
  “我家二公子一直在长安与神都两地奔波,平日里也无人管束,自幼就不喜欢规矩,如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二公子除了喜欢念叨,倒也是个豪爽之人。”
  “我家郎君说的也没有错,六姑娘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他是害怕阿郎也会将姑娘用作联姻而所托非人,这才与你多说了些,想是看中公子您了吧。”
  “原来如此...”王瑾晨又道:“姊夫与我今日才见面,又如何知道我就不会是那个非人呢?”
  家僮回道:“琅琊王氏家风严谨,又是书圣之后,公子也是一身儒雅之气。”
  “某只是家中不受待见的庶子,担不起二公子的青睐,今日多谢你的解围。”
  家僮点点头后拱手退下,“公子今夜好生歇息,小的先告退。”离开时还不忘了将门带上。
  王瑾晨倒出一杯煎好的茶,勾嘴笑道:“萧家的仆从比主子还懂人情世故么?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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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与历史发展有差异,包括人物原型的年龄等。
  大族禁止私下通婚的(但是屡禁不止)
  皇舅房这一支宰相人数在唐代不如齐梁房。
  第二女主是嫡出,也就是七姑娘。
  红男绿女是唐代婚服的特色,且士庶有别,公卿命妇家的儿女可以穿命妇礼服。
  宋承唐制(公服只承了颜色)便服,公服,朝服,祭服。
  法定结婚年龄是男子二十,女十五(提前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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