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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雨,初霁 第35节

  ……
  云南市里,酒店。
  卧室静谧无息,过了许久,直到娇软低微的抗议声泛起,细细的,小小的,好似烦的很。
  又可怜的,这一点抗议也被毫不留情地吞吃入腹。
  渐渐,唇上的那人力道转为温柔的轻舐,白霁溪仍然又烦又燥,睁开眼,迷蒙的杏眸载着满满的怨忿,抵着他下颚推了推,不过两下,他一只手轻松地钳住了她,握着她的手,极其自然地,啄了啄她手腕。
  太缠人,简直太缠人。
  缠人到了,医院的电话拨过来,两人方才洗过了澡,不顾她倦的不行,陆淮深拿来他的浴袍裹着她去到了书房。
  医院打来视频,因着疑难手术需得咨询他的建议。
  “阿霁。”他声音低潺,垂眸,碰碰她温暖脸颊,她一动不动,可到底,环住了他修长清拔的腰身,环抱得紧紧,小尾巴啪啪地左摇右摆。
  最了解她,到了此刻,她还是有点生气。
  这次她昏迷苏醒之后,是完完全全记起了失忆前末,她责怪他没告诉她,此番来云南会有多危险。
  他以为自己能将她保护好。
  可是这一次,阿霁像是很难再消气。
  第四十二章 【尾声】  出气
  清晨时分, 天色仍旧阴沉沉的。
  露水将窗台下的海棠点缀的艳丽,衬着窗前的人,容姿干净如兰。
  刀刃落在瓷盘上“嗒”的一声。
  两片面包, 切口齐整,厚度也一致,握着餐刀转而放下, 拿起果酱,想起来, 阿霁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他面容间波澜不惊的清冷才淡了淡。
  这时, 蓝牙耳机中,下属的声音仿若往喉咙里咽了咽, 有些含糊:“……缉毒警队清缴了他们所有的“货”,至于您姑姑, 目前下落不明。”
  “唯一能确定,她身负重伤。”
  摘了耳机, 陆淮深洗净了手,端着早餐,那卧室还静悄悄的, 他脚步放的极轻,见她蜷在被子里, 鼓成绵延玲珑的小山包似,他于是一直走到床边,将餐盘搁放上床头柜。
  望着她柔软的发顶, 慢慢地俯下身,手臂撑在她两侧,床畔顿时轻微地塌陷。
  女孩睡意迷蒙, 耳尖便由凉唇覆住,他一下下在那轻抿着,惹她极是酥痒,不由她就缩起脖子,企图从他嘴里将耳朵拯救出来。
  谁知,他捧着她,像捧着猫咪一样轻轻托握,使她脑袋露出被沿外,正面朝着他,恰好他气息滚落,扫的她鼻尖哪哪都痒,情不自禁她眯了眯,拉扯上被子直接挡住他亲昵。
  被子掩住了她半张脸,只留一双清瞳。
  还在为他的不知节制耿耿于怀,他目光却始终温柔,缀着流动的光,围绕着她的倒影左右:“阿霁。”唤她时,他尾音总会轻,似是一声欢欣的叹。
  “阿霁……”
  从前也是这样,少年唤着她,无数次语气欢欣,眸子明亮。
  如今。
  悄然地缠住他,白霁溪猛然翻身把他扑倒,他反而勾着笑,摩挲她脸颊,微折的衬袖间瓷白骨相,消毒水的气味也带了温柔。
  她彻彻底底回想起来,这是不是说明,阿霁的一颗心,从此完整无缺的属于他。
  心底油然而生的充盈得圆满,裹着气力瓦解松懈,他眸里泛出潮湿的雾,竟是魔怔了,还觉得是梦境一场,只有当她凑近,如年少时把他轻蹭了蹭,他气息一搐。
  她对自己失忆的原因还有些困惑,虽记起来是因着他姑姑,但旁枝末节,她猜不到。
  吐息相缠,磨出细密的火热,一丝一缕的热息羽毛般点燃了燎原之火,她呼出的气渐渐滚烫,他吮了她一口,又偏头轻轻地吮了一口。
  晨光照着她,隐隐发烫。
  “阿霁……”
  他说:“我带你去见见她。”
  不出十五分钟,果真有一通电话拨入他手机,对于陆家三房,江伯是畏怕的,最畏惧的时刻莫过于手术刀划破他皮肉,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聚着寒戾,刀尖离他心脏咫尺之近,导致迄今,江伯还未能从危险期逃离。
  好在,只是一通电话,于是寥寥几语,耗尽了老人为数不多的气力。
  晨间的雨依旧下的不停,簌簌有声,轿车一路驶到山上去,树木掩映的别墅,砖墙上爬满了藤蔓,被风拂得似波浪一样微微漾起,而门前则立着几人。
  车子稳稳地停在门口。
  那几人于是趋前几步,撑开了伞,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这里位于金三角的边境,山上零零落落布着两三幢经人荒弃的洋房,空气湿热,雨雾饱满的能溢出水,风却又很大,下了车,她将脸埋他臂弯,自然的小动作,藏匿着太多已融入骨血的依赖。
  任凭她抱着,搂她紧紧,等风缓了缓,他步子才微微一动,护着她步入别墅。
  别墅宽阔,另有人在身旁引路:“先生,按照您的吩咐,这里我们已经打扫过了。”
  通往主卧的一路空空荡荡,地面覆着一层薄薄水渍,果然是经过了打扫,而主卧,铁锈般的血味倒越发浓重。
  白霁溪的心一跳。
  细细打量着血水浸透的床单,以及躺在那儿,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看得呆呆,方便了他拿口罩为她戴上,然后,隔菌衣也为她穿上,妥帖的保护好她的每一处,他牵着她的手,这才低声的道:“今天,你来主刀,我教你。”
  随着这一句,她杏眸里惊怔乍现,云团儿炸出了棉絮似。
  不止她,护送陆天敏一路躲过来的那部将也在场,闻声当即被激怒:“陆先生!江老说了是你来主刀!”
  就连素日,陆天敏也偶有向身边人提及她侄子,说是,近一年来,国内最为年轻的神外科教授。
  对此,被亲姑姑夸赞的那人,此时充耳不闻。
  望着他的阿霁,陆淮深只是低声蛊惑:“别怕。”她的手有些凉,经他扣着,暖出同他体温一样的温度。
  然,他唇侧的笑,多多少少沾了令人抽息的薄凉:“虽然她的判处注定是死刑,但她临死前,有些账,我还是要算一算。”
  怎么算?
  他一眉一目,深冷的如墨,穿好隔菌衣,戴上乳胶手套便开始教阿霁主刀,望向气息渐微的姑姑,一块干净的布,将她该遮住的地方悉数遮住了,伤患的部位,对准的布料则被人裁出了小口,红肉淋漓,渗着蜿蜒的血。
  是枪伤,既是枪伤,那就凶险万分。
  白霁溪看出来,自她身后拥着她的这只狐狸,拿捏着她的手,拾起一旁保镖递近的剪子,剪开来她面前鲜血淋淋的红肉。
  触目惊心的肉质纹理与血迹,引得她的目光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指尖颤颤巍巍,不比他,温软尾巴轻摆,正慢条斯理地替她出气。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
  纵使他是握着她的手,但每一步都极尽细致,至少,他需要保证警察到来之前,陆天敏既无法有力气逃脱,也无法轻易地死去。
  被警方通缉了十余年,生命垂危之际,陆天敏到底还是不敢进市里,又不愿去任何一家黑诊所,怕命丢在了那儿,是以,她才联系上江伯,通过他,求来了陆淮深。
  “疯子。”
  这句,是邵汀渝说出来的。
  他还是来到了云南,接受陆淮深的安排,与警方合作,乔装混入拍卖会场,录下违禁药物拍卖的细节,留存作证据,再协助警方,将整个拍卖会场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如此,喧嚣了一夜,耳膜里鼓鼓胀胀,邵汀渝一沾酒店的枕头,连鞋也没脱。
  醒来,就听雨声啪嗒啪嗒坠在哪家屋檐上,若是再细了听,熟悉且低磁的嗓音逡巡在走廊,似乎隐有笑意,唤她:“阿霁,我错了。”
  她脚步疾疾,依然难逃被他捉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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