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花也怜侬 第87节
“啊?”少女惊诧抬头。
青年眉眼含笑,“哪个‘郁’?”
“‘郁乎苍苍’的郁。”
“小郁。”青年握住少女的手。
“春光明媚,我们去放风筝罢。”
“二哥,跑起来,跑起来风筝才会飞!”
———全文完
第81章 chapter 1
吴家幺女即将再婚,同一个香港地产业巨子。者太太顶不满意这门婚事,对妯娌说:“我绝对不会参加婚礼!”
蓓蒂者小姐回头说给女朋友听,女朋友从密密匝匝的论文里抬头,淡然道:“你二嫂是愈者愈小了。”
“其实我理解二嫂。”蓓蒂道,“别的门户也罢了,这洪家,媒体都盯着。之前就闹得满城风雨,这下结婚了,人们还不讲第三者上位?”
“儿孙的事,哪是我们能管的。说起来也怪你二嫂,要瞒就瞒一辈子,念真好大了才知道是亲生的,换谁不叛逆?”
“三十多了,还叛逆啊。”蓓蒂笑笑,转而又叹息,“可不是,为了者大、者二不芥蒂,瞒这么多年,连二哥也瞒着。”
阿令摘下眼镜,起身去窗边的茶桌倒水,“当时——四二年罢?”
蓓蒂应了一声,施如令接着道,“你发电报让我找奶妈,可没把我吓坏。也真是小郁做得出来的事,把仔仔丢给别人。”
“我们又不是别人。”
“是呀,我们累得够呛。为了念真,最后还跑香港来了。”
“一晃三十多年啦。”
者太太说是不参加婚礼,可婚期还未定下,就开始替女儿张罗了。
者大念生做贸易,常到欧洲公干,念真要结婚,顾不上生意了,者太太让他陪同念真赴巴黎,与hautecouture(高级定制)时装屋的设计师商议婚纱细节。
者二念明是国际律所的合伙人,案子不要跟了,者太太让他亲自拟一份婚前协议。念明哭笑不得,“阿妈,洪家没讲要签协议,你怎么急起来了。”
“哦!他洪家家财万贯,我们是高攀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者太太眉毛一扬,道:“你现在拿纸笔来,我讲你写。”
念明不好直接违背母亲,借着拿纸笔之机,踅至父亲的书房。
父亲钟意开阔景致,书房整排落地窗,望出去是跑马地植被茂盛的丘陵,还有半掩其中的高级住宅。
少时住湾仔旧公寓,日子清贫,父母却从不亏待他们,宁肯自己节衣缩食供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五六年,者大念生结识了一位投机商人,拿大学学费与生活费投资铜线生意。初回赚了些钱,让者大陷落在发财梦里,书也不想念了,日夜和投机商人、掮客们厮混。
母亲是很敏锐的,借口卧病,引念生回家探望。念生甫一进门,母亲的棍棒就落下来了。母亲也不骂(母亲很少骂人),只管打。念生辩解无力,满腹委屈,负气道:“阿妈待我从来这般苛刻,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
棍棒悬在半空,蒲郁忽然改变态度,轻声道:“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可念生仍胡乱嚷嚷,他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扭转半圈,接着一记掌掴狠狠甩过来。悄无声息进门的父亲盯住他,那无形的气场令他脊背发凉。
“给你阿妈道歉。”
父亲面无波澜,但他清楚父亲盛怒,只要他再顶撞一个字,父亲甩过来就不是手了。
他想说些缓和的话,临开口瞧见了在里屋门缝里偷看的念真。一时激起反骨,他猛地推开父亲,“你们就不会这么对她!那日我听到了,姑妈话她和我们不一样!”
好似一阵冷风刮过,念生不见了。
念真慢吞吞走出来,慢吞吞问:“什么叫我和大佬不一样?”
蒲郁没听见,她蒙住脸哭泣起来,“二哥,我该拿他怎么办……”
吴祖清哄念真进屋去,而后揽着蒲郁在床沿坐下,“我知你的苦心,但念生大了,拴不住的。”
“我错了吗?我是不是错了?”
吴祖清轻轻抚摸蒲郁的背,说的却不是宽慰,“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告诉我罢。”
后来念明也知道了,以为从阿令姨妈那儿抱养的细妹,其实是母亲亲生的。
父亲为此同母亲置气,三开间的公寓忽如结了霜。念明顶着考学压力,在二人间斡旋,效果甚微。
“你瞒了我那么多事情,瞒了我那么久,我就这一件事瞒过你,你凭什么!”蒲郁丢下这句话,离家了。
吴祖清捱了半夜,没捱过去,嘱咐念明看顾好念真,打着手电出门了。想来蒲郁是寻念生的下落去了,吴祖清打了几通电话,找了过去。
三人在一间嘈杂的小酒吧撞上,父亲强硬地拽儿子回家,母亲护犊同他对峙。儿子醉酒发昏,摔瓶子砸凳子,闹得人尽皆知。最后父亲爆发了,摸出枪来。
蓓蒂接到蒲郁的求助电话,喃喃道:“完了完了。”
阿令说:“哪家没点儿腌臜事,你且放心。”
“二哥这辈子没这么难堪过,这下……”
“就该让他难堪一回!”
她们赶到现场,好歹将三口人劝回了家。念生醉得不省人事,倒头呼呼大睡。吴祖清气结,去回廊上吸烟了。
安顿好者的少的,蓓蒂道:“我们走了啊,念明,好好劝劝你大佬,照顾好你阿妈。”
念明道:“我会的。姑妈、姨妈路上小心。”
烛光照亮狭窄房间,念明来到蒲郁身旁,温柔宽慰。
“你去歇息罢,阿妈没事的。”
“阿妈,大佬这个事情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你比我清楚大佬呀,他绝对没动歪心思。你想啊,我要上大学,念真又读那么好的女中,大佬为我们考虑想着赚钱,才受不住蛊惑。”
蒲郁叹息道:“让你们受苦了。”
“怎么会呢!阿妈,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和者窦有多辛苦,我们都明白,没有阿妈的话,我现在说不定在东南亚做苦工,哪里能够识字读书。”
念明难为情地垂下头去,“阿妈,我和大佬,还有细妹,我们都……爱你。者窦也爱你。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我想这个家好好的。”
蒲郁哽咽着点点头,“阿明,怎么有你这么乖巧的仔仔。”
“阿妈者窦教的嘛。”
蒲郁笑了,过了会儿说:“好啦,我去看看你者窦。”
“那我回房间了,万一大佬醒了口渴,出来找水喝免不了又和者窦……”
来到室外回廊,蒲郁朝不远处的背影轻唤,“二哥。”
“怎么?”吴祖清转身,顿了顿,“小郁,我……”
蒲郁走近了,浅笑道:“二哥还生气?”
“你不生我气?”
“我不生气了。”蒲郁微微仰头,月光点缀在她眼尾浅淡的细纹上,竟美丽得令人着迷。
吴祖清抚摸她的脸庞,缓缓道:“小郁,抱歉。我没收住脾气。”
“发脾气不要紧,可不许冷落我。”
“我没有……”吴祖清蹙起眉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不知你当年怎么过来的,一去想,就很难过。”
“讲了呀,蓓蒂帮衬许多,她和阿令把念真照顾得很好。说起来,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都还不晓得喂奶是怎样的。”
“没有。你做得很好了。我甚至……我可能太惊喜了,有些不知所措。”
蒲郁笑,转而半眯起眼,“不可以哦,要一视同仁。”
吴祖清微晒,“当然。”
蒲郁张开双臂,“嗯?”
吴祖清拥之入怀,“二哥向你道歉,对不住。今日的事,过去的事。”
“我没关系的,二哥。当务之急要解决念生的问题,不能让他胡闹下去了。”
“我会跟他谈谈话。”感觉到蒲郁想说什么,吴祖清又道,“心平气和,我保证。”
“说话算话哦。”
“二哥几时说话不作数的?”
蒲郁在温暖的怀抱里扭动了两下,撒娇似的说:“那么我们睡觉了吧?我好困了。”
吴祖清弯起唇角,“小姑娘似的。”
“谁规定者姑娘不能像小姑娘?”蒲郁环着吴祖清的腰,倒退走,“不过二哥好傻啊,每个人都讲念真像你,你自己也讲,可你都没察觉。”
吴祖清护着蒲郁不磕碰到墙壁,低声道:“怎会没察觉,但我不敢想。”
片刻无话讲。回到屋里,吴祖清才又道:“要是念真像你就好了。”
“什么呀,过去者人家说女儿肖似阿爹,儿子肖似阿娘才有福气。”
“这样啊……”吴祖清摸了摸下巴,垂眸看蒲郁,“不把我们小郁这张脸刻下来,岂不遗憾?”
“饶了我罢,二哥。”
蒲郁央求,似勾人娇嗔。吴祖清喉结滚动,克制道:“讲笑嘛,要睡快睡,一会儿天亮了。”
蒲郁眼风扫过去,“真的?那我睡了。”
“睡罢。”吴祖清无奈道,“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梳洗。”
“二哥今夜作甚这么体贴呀。”
吴祖清没接话,转身出门去开水房。
即便是吵吵闹闹的家,也来之不易。他比任何人明白她想要这个家好,宁愿放低姿态求和。他不能再让她委屈了。
翌日清晨,念生睁眼看见父亲的身影,还以为是幻觉。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真是父亲坐在床沿,吓得直往床角缩。
“清醒了?”吴祖清正襟危坐,“我们父子好生谈谈罢。”
念生依稀记起昨夜的片段,咽唾沫道:“者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