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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我们不走丢_分卷阅读_105

  趁着皇阿玛停顿的功夫,我赶紧接茬:“皇阿玛圣明,儿臣深以为是。”
  “然,”皇阿玛从龙椅上下来,一步一步逼近跪在地上的我,说出的话让我心下大骇:“若论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当属五皇子弘昼是也。”
  这两句任何一句传到外面去,也是没毛病的。皇阿玛于我于四哥都是一片夸赞之词,可是若是两句话放在一起,中间加了个“然”那就大有深意了。
  圣祖爷从小把四哥带在身边,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知道的事情,四哥也的确聪敏异常,经圣祖爷调教后更是气度非凡,跟他交流让人如沐春风,心下顿生亲近敬服之感。
  但是八叔他们总是以皇阿玛不像皇爷爷为攻讦皇阿玛的重要理由,这种攻讦日渐月深,皇阿玛从来不曾提及他心里是否有过在意。
  如今看来,不仅在意,而且已经成为一根刺,如鲠在喉。
  如果我没记错,圣祖爷的传位诏书中有这么一句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如今皇阿玛把“深肖朕躬”四个字与我,怕是已经存了让我去争夺储君的心思了。
  帝王心,最难测。身在这万丈皇墙之下,什么父子兄弟夫妻人伦皆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幌子而已。
  当初四哥最讨皇爷爷喜欢,是皇阿玛争夺帝位的重大助力,坊间流传张廷玉就曾经在圣祖提及皇储一事如何抉择时,大胆说过这样一句话:“若皇上实在难以决断,可在第三代中留神观察,毕竟一个好皇孙,可保大清江山三代平安。”
  但是真正等皇阿玛登基之后,四哥的“颇有圣祖遗风”便成了让皇阿玛最吃心的地方,皇阿玛本就对圣祖晚年时期的过度仁慈心存怨言,他自己乾纲独断,硬是把积重难返的诸多弊政一一矫正过来。
  好多改革还在非常艰难地推进中,现在这当口,四哥越有“圣祖遗风”越让皇阿玛不满。
  但是,这不该关我的事啊,当年的九王夺嫡有多凶险,如今我就有多心有余悸。
  莫不说皇阿玛不敢顶着一个千古不孝的名声公开支持我,就算他公然立我为储君,朝廷里的言官御史,圣祖时留下来的两朝元老会放过我吗?
  我暗自叫苦不迭,皇阿玛啊,您倒是任性恣意,您让我跟四哥争储君,若是费尽千难万险地成了,那不是您不孝顺,而是儿臣不孝;若是不成,大不了就按照既定路线顺理成章,您也不会损失什么。
  但是皇阿玛,您可知儿臣连三成胜算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本江湖一狂生耳,庙堂之上的抢夺和诛心,从来都非我所愿啊。
  四哥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睛忽然浮现在脑海,皇阿玛啊,您可真是害死我了啊。
  第201章 孟串儿番外之被架在火上烤的弘昼
  接下来的半年,像是过了半生。皇阿玛的那句跟圣祖爷的遗诏一模一样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八个字,但是没有人相信皇阿玛会置身前身后名不顾,真的赋予这八个字什么含义。
  我跟四哥都被封了贝勒,四哥封号是“宝”,现在大家都叫他宝贝勒;我的封号是“和”,大部分人还是叫我五贝勒。
  原因很简单,在世人眼里看起来如此明显的事态发展,不提前站队,怕是就赶不上投胎了。
  朝中除了张廷玉等一干老臣老成谋国,谨慎持重地叫我和贝勒没有跟风之外,其他人等皆明确站在四哥那边。
  雍正二年年末到雍正三年前半年,是风云变幻的一段岁月。不仅仅是我觉得像是过了小半生,整个大清朝大抵都是相同的感受。
  就在我回来的一个月之后,也就是雍正二年十一月,大将军年羹尧结束陛见回任后,接到了皇阿玛的谕旨:“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就这个朱谕,一改从前大肆赞赏溢美之词,这中间透露的政治信号已经让年党隐隐不安。
  其实早在十月,年羹尧第二次陛见,在我心里就已经是祸端初现。在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
  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青海已然平定,年羹尧骄横愚蠢至此,还是太过于不了解皇阿玛的缘故。
  今年二月初一庚午日,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祥瑞之兆,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皇阿玛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疏忽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皇阿玛抓住这个把柄死咬不放,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
  并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
  接着皇阿玛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其不能在任所作乱。
  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都还没有到杭州任上,便从杭州将军变成了杭州城门的看守。
  自古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其实还想再加一句,树倒猢狲散那都是仁至义尽的做法,往往树倒了,猢狲们在散之前还要把树砍倒、剥皮、薅秃地作践和羞辱一番。
  所以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开始纷纷罗列年羹尧的诸多罪状,到六月间,我觉得这人已经离人头落地不远了。
  二月初一年羹尧刚出事,二月十四皇阿玛就对八叔下手了,他谕责胤禩怀挟私心,遇事播弄是非,动摇百官的意志,搅扰阻挠新政的施政方针。
  八叔的实权其实已然被收回,府邸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上三旗侍卫,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是啥大家心里都清楚。
  三哥也在这一年被赶去做了八叔的儿子,玉碟上连名字也不要留,并且皇阿玛责令史官不许记录,就只让在玉碟上书三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死”。
  死是没死的,皇阿玛还留着最后一丝父子情分,但是跟死差不多,或者比死还差一点。
  也就在这个当口,终于让皇阿玛找到机会就封号这个事情大作了一次文章。
  早朝时分,在谈及苗寨派谁去进行进一步的招抚工作时,隆科多推荐了我:“五贝勒天潢贵胄,聪慧远超常人,又对苗人地势情形较为了解,所以此次……”
  “朕,不是不知道你们对待两个贝勒有着彼此之分,叫着四阿哥就是宝贝勒,轮着五阿哥就是五贝勒,隆科多,你安得什么心?”
  隆科多头上的汗珠子登时就滚了下来,慌忙跪地奏道:“臣……臣有罪……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时候竟轮到你以为!你狂妄自大,暗自非议天心,我看你这个步军统领不当也罢!”
  隆科多把头磕得砰砰作响,皇阿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当下让张廷玉拟旨发布上谕说:“之前因为隆科多、年羹尧颇有功劳,所以朕给予他们与常人不同的待遇,于是他们就结党营私、专擅朝政,有些事欺隐朕。”
  随即命令隆科多上缴所赐的四团龙补服,并且再也不能用双眼花翎、黄带、紫马。
  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字,皇阿玛的心思越来越让人难懂。朝臣们站四哥,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如,十一月十三日是圣祖爷忌辰,皇阿玛这两年每年都并不亲至景陵致祭,而是派四哥代其前往。
  大家很容易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意味深长之举:在位皇帝特遣未来的皇帝向升天的皇帝致祭,奏告王朝百年大计已定,储位已有所属,并祈求先帝在天之灵的佑护。
  但是就在大家觉得圣心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皇阿玛不仅因为封号的事情大大申饬了隆科多,还以要我今年替他去景陵至祭为由不让我回苗疆。
  这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的储君位置,连那些曾经坚定站在四哥身边的人,包括四哥本人都拿捏不准。
  我更是如同被架在无量天火上炙烤,上不去,下不来,太痛苦了。
  我的心思尚且顾不上什么和贝勒还是五贝勒的一字之差,我所愁者,惟两件事而已。
  一是怎样消弭对我日渐起了疑心的四哥,还有后面虎视眈眈盯着我不断用各种方式催我前行的皇阿玛。
  二就是怎样才能再见符澐曦一面,一想到她有可能痴痴地望着我回来的样子,我就心痛得无以复加,一晃大半年,澐曦啊澐曦,在你心里,我应该是一个负心汉了罢。
  就在我心有千千结的时候,门房忽然来报:“宝贝勒带着一个苗族少女求见和贝勒。”
  弘历?苗族少女????刹那之间,万千狐疑陡然丛生,我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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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孟串儿番外之荒唐王爷的由来
  彼时我正端着一碗粥,打算喝完了进宫再求求皇阿玛让我去苗寨。
  一听门房报称四哥带着一个苗族少女,我差点不顾皇家礼仪把嘴里那口粥喷出来。我心下登时就能反应过来这个少女一定就是符澐曦。
  “爷,您慢着点,别呛着。”我的丫鬟乌杏轻拍我的胸口,我伸手把她格到一边。
  澐曦一蹦一跳地跑进来,不顾周围人在场,直直地扑进我怀里:“五皇子!!果然四皇子的人没有骗我,我终于又见到你啦!这么久都没见你,想煞我啦!”
  四哥愣了一下,显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奔放的女子,随即冲我一笑:“五弟,我可是把她完璧归赵了,你可怎么谢我呢?”
  我心里一紧,我虽不愿意娶吴扎库氏,但是我更不愿意符澐曦卷到这风起云涌的紫禁城里来。四哥是怎么知道符澐曦这个人的,又怎么千里迢迢派人寻来,一路颠簸地送到京城,再亲自给我送过来对我说什么“完璧归赵”?
  这就是赤裸的威胁,他用符澐曦威胁我,只要有符澐曦这个人在我的府上,我怎么做都是束手束脚。
  我不娶吴扎库氏若是皇阿玛知道是为了澐曦,澐曦就会置身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若为了瞒住皇阿玛,我娶了吴扎库氏,且不说澐曦的情绪我如何安抚,这储君的位置如果我稍微有点动静,依照四哥的手腕,怕是符澐曦怎么死的我跟她都不会预测得到。
  我真的是,难死了,难死了啊。
  符澐曦从我怀里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委屈:“五皇子,你看到我作什么不高兴?你作什么不亲我一亲呐?你不是说要娶我作妻子吗?”
  我心里暗苦:小姑奶奶,你可把嘴闭紧了罢,你面前的这个四皇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四哥笑着揶揄道:“五弟真是性情中人,处处留情,真风流大丈夫也,看来你还没有把皇阿玛下旨让你下个月跟吴扎库氏完婚的事情告知这个苗族圣女,我就不打扰五弟处理家事了,五弟留步,我先告退了。”
  说罢四哥悠闲地甩着袖子走了。
  符澐曦的小手慢慢垂下来,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所以,大巫祝说的是真的,你骗我?你不可能会娶我,你已经把我忘记了,你当时就是随口说的对吗?”
  她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可真傻,全族的人都劝我,我非要亲眼见到才死心……我……”
  我拥住符澐曦,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像被千斤顶撞出了个窟窿,我亲吻着她的发丝不住呢喃道:“澐曦啊,澐曦啊,我有我万般的不得已,可是纵有这许许多多的不得已,我终究是伤了你了……你不如下个蛊弄死我吧,好过我现在日日为你牵肠挂肚……”
  符澐曦用小手掩住我的口,眼睛还是水汪汪地流泪不停:“你肯亲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说明你仍然是欢喜我的?”
  她忽然把手拿开把嘴凑上来,我的脑子得反应了几秒钟才转过神来,嘴上那片柔软的东西是她的嘴唇。
  她笨拙地亲我,边亲边嘟囔:“我不要下蛊弄死你,我好欢喜你,我也不要管你是不是要娶别人,现在你喜欢我就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大半年来的相思如焚烧得我全身焦灼,偏还碰上符澐曦这个油折子,干脆一把火烧干净算了!
  我紧紧拥住她,像是把她拥抱进灵魂里,不住地探索着我从来没有进入过的领地……乌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撤下帘子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所有人都叫退,给我和澐曦留下了一方天地。
  15岁那年,那年的那天,我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一个男人的转变,往后余生的44年里,我唯一没有后悔过的就是那一天,让我完成这个转变的人,是符澐曦。
  我们像那晚她救了我的命一样,从下午聊到第二天早朝时分,符澐曦的性格充满着阳光和单纯,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受了在我身边这个设定,无论未来是什么。
  而我,也悄悄开始了我的布局。我要为我自己,也为符澐曦,努力争一把,不是争储君,而是争生机。
  我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衣冠不整,彻夜饮酒,早朝能找借口推脱就坚决不去,皇阿玛实在宣我,我就一幅颠倒人间的状态去见他。
  扳指带在大脚趾上,朝珠倒挂在后背,身上再挂几个脂粉味比较浓的香囊香袋,丢丢当当地去议事,皇阿玛每次都气得脸色发青,但是不好发作。
  御前失仪这种罪名,近半个月都被御史言官的参腻了,大错我也没有,罚俸都罚到十年开外去了,我反正也不在意,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的俸禄,我不要也罢。
  皇阿玛现在就剩下两个儿子,他无法,也不能再下狠手惩治一个,所以发现我屡教不改之后也并没有大的惩戒下来。
  但是我全府上下(其实没有府,皇阿玛还是把我跟四哥拘在宫里,勉强算作是宫内之府吧。)总是要吃饭的,不争储君,我将来也会是个王爷,都要做王爷了,谁要做一个穷困潦倒的王爷呢?
  离吴扎库氏进府还有三天,我吩咐府里的管家福顺儿:“去,今儿写一百张白事帖来,明天把朝里的二品及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请家里来。让他们备好礼金,府里要出丧。
  丧事我亲手预备着,冥器、象鼎、彝盘等物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做。到时候就放在我塌旁边就成,不过有一点啊,你提前散出口风去,谁要是哭得不哀戚,就说明谁对爷我不够留恋,不仅会惹爷不高兴,爷还要罚钱,重罚。”
  福顺儿都傻了,隔了好一会儿问我:“爷,咱府上谁殁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听明白么?办的就是爷我的丧事!懂么?就按照皇子的丧仪去办理,错一点儿可仔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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