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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荆地棘_分卷阅读_48

  第101章
  二人从暗道走,渐渐能听见了人声,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顺着暗道往前,入了一个狭窄的方形的空间,三面都是墙。但这墙恐怕不厚,能听见隔着墙传来的说话声。那敖欢一听见敖况的声音,就知道这儿果然是隔着敖况的卧室了。
  却听见敖况说:“怎么忽然那样大雨!”又听见柳离说:“是呀,怎么就下雨了?”
  敖欢耳力好,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风雨声。隔着这么些距离都能听见,想必这雨势确实甚大了。
  那敖况说:“你的外衣都湿了,先脱下来吧。”
  柳祁立即心里骂道:“脱个屁!”
  又听见敖况说:“冷么?我去添点炭火?”那敖欢就笑吟吟地跟柳祁做嘴型说:“他脱了。”柳祁恨不得立即踹敖欢的笑脸。
  敖况又说:“雨那么大,你也回不去那边了,先在这边躺一晚吧。”那柳离便道:“这怎么好意思?”敖况笑道:“怎么不好意思?”
  柳祁只暗骂:“你也好意思?”
  二人说了一番闲话,那柳离似乎也有些困意了。敖况已叫人铺好床,叫柳离躺上去。柳离又说:“我若是睡这儿,你睡哪儿?”那敖况笑道:“这是我的床,我还能睡哪儿?”柳离便说:“那……那我……”敖况又道:“你不喜欢的话,我睡地上也使得。”柳离又不忍:“这哪能呀?”敖况便说:“那就一起睡。横竖床也很大。”
  柳祁的脸色可谓是变幻莫测,敖欢倒是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
  只是室内似乎也安静下来了。柳祁和敖欢两两对望,柳祁又用嘴型问:“去偷么?”敖欢便轻声说:“再等等。”不想他俩没等多久,又听见柳离的声音:“诶……你、你别这样……”柳祁的脸色顿时大变。却又听见敖况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柳祁心中呐喊:“他是骗你的!把他踢下床!马上!”
  又听见一阵响动,柳离又是怯生生的:“你、你这是干什么……”敖况又问:“你不喜欢么?”柳离只迟迟疑疑地说:“这、这……”又是一阵窸窣声,那柳离颤着声儿说:“你、你做什么、么……”敖况的声音可谓是颇为沙哑了:“放心,我就蹭蹭,不进去……”
  柳祁心中呐喊:“他是骗你的!把他踢下床!马上!”
  敖欢在一旁,也是很难受,憋笑憋得好难受。
  柳祁来三危以来,经历过无数尴尬场面,他都微笑着挺过来了。现在他却打算退缩,拉着敖欢往回走了。敖欢尽管心里一百个想留下继续听,但还是顺着柳祁的意,先行离开了。
  回去之后,柳祁却也不跟敖欢说听墙角的事,又将话题绕回了盗符上,只说:“我们既然巧合之下发现了密道通往敖况房间,那真是天助我也。真应该尝试尝试才是。”敖欢听言,便也动了心,按照他们的记忆,重新绘制了路线图,安排了可信之人执行此事。
  虽然嘴上不提,但柳祁还是忧心柳离的。柳离在深宫长大,虽然机敏可爱,但又在某些方面未通人事。他倒是为此忧虑,唯恐柳离吃了什么亏。敖欢心里知道,只说:“都是男人和男人,能吃什么亏?”柳祁却冷笑:“我跟着你们,吃亏也少?”敖欢却笑道:“我们和你一齐,也不见得不吃亏。”柳祁只道:“离离有我这样的心肠,我也不担心他了。”敖欢也不调笑了,只认真说:“我看老九是死脑筋的,在这边也不考虑娶个虞族的公主稳固地位,只一门心思供着柳离这个无用之人。你也不用担心太多。”柳祁又骂他:“谁是无用之人呢?那我也是无用之人了。”敖欢便笑:“你也知道我放着公主不要,偏供着你呀?”
  柳祁似乎才想起敖欢那桩与兇马公主悬而未决的婚事。
  翌日狩猎,大家都装无事发生。倒是敖况说昨日赏月时忽然下雨,柳离没提防,不慎感染了风寒,不能来狩猎了。柳祁听了,便说:“那我先去看看他。”敖况倒没推拒,就叫人引柳祁前去了。敖欢原来也想去凑热闹,可惜他要拖着敖况,好方便盗符之事。
  柳离却躺在敖况房间的暖阁里,和敖况藏符之处仅仅是一墙之隔,外头又有人把手。那柳祁到了房内,便见柳离恹恹地躺着,见柳祁来了,竟然有些脸红。那柳祁在床边坐下,问他:“怎么那样不小心?”柳离答道:“没什么,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说,吃两剂药,发散发散就好了。”柳祁伸手摸了摸柳离的额头,又说:“倒不是很烫。”柳离缩了缩,又说:“这些药理的事,我也不太懂……说风寒不一定发热的。”柳祁便笑笑:“哎呀,药理确实很复杂,人又随时能生病。说起来,我真该随身带个常无灵呢。”柳离也笑了:“你要把常无灵和敖欢放在一处呀?”柳祁笑笑。柳离又道:“我听阿况说,常无灵竟然离开了三危?”柳祁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又说:“你安心养病,旁的事都不要想。”
  柳祁的态度让他无法安心。
  他俩闲闲地说着话时,敖欢派来的盗贼已经到了。尽管是轻手轻脚的惯偷,触动机关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些声响。柳离习武之人,有些察觉,正要说什么,柳祁却将他按住,笑道:“叫你别想,好好躺着。”柳离心里一直感到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柳祁笑着安抚他:“没事、没事,爹爹还能害你么?”
  柳祁笑着安抚他:“没事、没事,爹爹还能害你么?”
  柳离一听这话就浑身紧绷,几乎是要立即跳下床:“你不说这话还好……”柳祁才知自己在儿子这边果然是毫无信用了,又按住柳离,说:“难道你要害爹爹吗?”柳离惊讶万分,听着这话,便知是头等大事,便肃然说道:“什么害不害的?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好说。”柳祁便又卖关子:“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对你是好的。”柳离哪里肯听,扯着柳祁的袖子道:“你不要拖时间。你再不说,我就立即喊人!”柳祁摇头说:“你居然向着外人了!”
  那柳祁认真会顾左右而言他,活生生要把柳离给绕进去。柳离敛定心神,张嘴就要喊人,那柳祁赶紧摁住他,又说:“行,我带你去看。”那柳祁便带着柳离到了隔壁房间,却见那儿已是空空如也,盗贼已经得手,从暗道离去了。柳离气得咬牙:“你居然是要做贼!”柳祁便道:“大丈夫无所不为!”
  柳离便说:“你果真是无所不为,我是要告发你。”柳祁哼了一声:“好哇,我不过是叫他丢了一件东西,你却要我丢掉一条命!”
  那柳祁振振有词,真是自成一派的道理。柳离听了目瞪口呆,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只是那句“丢命”还是很让柳离触动的。叫他不得不犹豫起来。他确实不忍见父亲横死他乡。
  只是柳离又哪里看不出来,柳祁是仗着彼此的感情在耍赖,这也算是柳祁惯用的伎俩了,只是在情人身上用得多,甚少用在自己儿子身上。柳离仔细一想,便决定以眼还眼,忽然捶床大哭,只说:“是呀!那我怎么办?你将我的命拿去好了!”柳离抽下床帐上的飘带,塞到柳祁手里,只哭道:“你勒死我!你趁势勒死我!你也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听了!我更不想搀和进你那些屁事去!我只想干净!”柳祁实在想不到事态如此发展,一时也是怔住了。
  柳离见柳祁没反应,便奋力将自己的戏份填满,又说:“你不勒我,我自己撞墙!”说着,又作势要撞墙。只是他这戏做得太满,便漏了馅儿,叫柳祁看出了门道儿来。那柳祁放下心来,便也开始大哭:“你死什么!死的该是我!”
  二人疯狂大哭寻死,外头守卫听见,也是吃惊得很,便说赶紧去通知敖况。
  第102章
  敖况听到这个情况的时候也是十分讶异,自然是该去查看的。至于敖欢么,早已经开溜了。在盗贼得手之后,敖欢收到讯号就跟敖况借尿遁了。敖欢飞奔到城郊十里亭,那儿早就有一小队从三危带来的人马驻扎着。剑骏自然在其中。那敖欢又问:“柳祁来了么?”剑骏只说:“已安排人接应了。”又过一会儿,却见那死士已策马奔到亭外,又跃下马来,手中提着个锦盒,只道:“符已到手!”敖欢又问:“那柳祁呢?”死士一怔:“大抵还在里头吧。”说着,又喜将虎符奉上。敖欢打开锦盒,摸起那半截虎符。那剑骏发现了敖欢的迟疑,便说:“如此贵重之物失窃,说不定敖况很快就会发现了!事不宜迟,赶紧撤退,与马毛将军接头吧!”敖欢自知理当如此,但心里又放不下柳祁。那敖欢又问死士:“你行事的时候有见到他么?”那死士只道:“并无,他只在另一边和柳离说话。而且我离开的时候已将机关复原,除非敖况再次查看,否则不会被发现的。我相信柳祁应该无碍!”剑骏又劝敖欢:“那柳祁滑头得很,几千种机变,况且还是柳离的亲人,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我们现在手里拿着这个,不赶紧脱离,就是九死一生了!”
  敖欢深明此理,便留下了两个精兵接应柳祁,先带着大部队离开。众人策马往东而去,与外城的马毛将军汇合。那马毛虽被收去兵权,但因不满敖况专横,暗地蓄养了私兵,如今正在外城守候。正是疑虑之际,却见敖欢已领兵前来了。马毛喜不自胜,赶紧迎接。那敖欢一边想着柳祁还不出来,恐怕有危险,又想敖况总不至于立即杀了柳祁,肯定要捏着柳祁做筹码的,这又放心了些。
  那马毛不知道敖欢还想着这些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事,只问他要兵符。敖欢赶紧将半截虎符取出,递予马毛,那马毛结果虎符,脸色大变:“这是假的!”
  敖欢从未见过虞地的虎符,不免上了当了。那马毛倒是一眼认出,却是悔之已晚。一时杀声四起,数目极多的兵马从四周杀出,将他们团团围住。马毛的私兵不多,带出来的更少了,敖欢也只有一小支人马,自然难以抵挡对方的埋伏。
  马毛倒是自知不敌,大骂敖况祸国殃民,大杀对方几百人后,体力不支,便横刀自刎。敖欢倒不至于要死的,突围不出去,便被生擒。
  敖欢被投入大牢,自是心灰。此刻他总算想明白了,从什么地形图纸开始,都是柳祁编的谎话。从他听说常无灵在他俩入虞地之后就离开了三危的时候,他就该有这个提防。
  可是他没有。
  活该,真是活该。
  罪妃的事情,他似乎没受到足够的教训。他只是想着,当时是他没有哄好柳祁,柳祁一气之下才会投靠罪妃。现在他俩如胶似漆的,他又让柳祁进了殿前司,还将柳祁放在身边,听他的谋划,想必柳祁也不会有什么不足的。没想到……
  在更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柳祁还是选择背叛了他。
  漂亮,他想,柳祁这招真是漂亮。估计连柳离也蒙在鼓里。谁都不知道柳祁暗地里已经和敖况串通合谋好了。
  敖欢猜测得不错,柳离确实是蒙在鼓里。在他与柳祁一番要死要活的表演后,敖况终于登场,问道:“你们是做什么?”那柳祁似乎也闹够了,只说:“你真悠闲!还不去抓人?”敖况冷笑:“我在狩猎游玩呢,正是好时光,管这个做什么。底下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柳离听他们这三言两语,也是摸不著头脑,只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敖况见柳离只着中衣站着,便解下鹿皮披风,披到柳离身上,说道:“你好生养着。先回去歇息。”柳离听了,愤愤然说道:“合着你俩算计来算计去,还蒙着我玩儿呢!”柳祁赶紧站在柳离这边,对敖况说:“我早说了,该跟离离说一声,你看,他果然恼了吧!”敖况倒有些懊恼,只说:“我原想着昨晚独处时告诉他的……却不想……不想昨晚忽然降雨……”柳祁忍住没翻白眼,只说:“不用说了。我不想听。咱们继续说正事吧!”
  柳离听了云里雾里的,只是看两人神色凝重起来了,便也不免谨慎,只说:“既然你们要说正事,我就回去歇着吧。”敖况怕他还在气头上,自然就拉住他:“哪有你听不得的话?”柳祁只笑而不语。倒是柳离一甩手,说:“不是我不听得,是我不稀得听。”说完,柳离就回去歇着了。
  柳祁与敖况仍在那边房间商谈,却又想到柳离没精神,在隔壁躺着,故二人都不敢高声,唯恐吵着他了,又闹不愉快。因此明明在自己地方说话,彼此都悄声细气的,跟做贼一样。敖况只道:“你对敖欢也够无情的,倒是要他的命了。”柳祁只道:“你少跟我说这种话。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别说他还是王子了。”敖况大马金刀地坐下,脸上倒是豪情万丈:“王子又怎么样?我也是个王子,还是嫡子。待欢弟死了,三危王室就没个中用的了。届时王位难道不该是我的?”柳祁点头微笑:“说得很对。你又做三危的王储,又做虞地的相国,你看天子容得不容得!”
  敖况抚掌而笑,大笑了三四声,想起柳离在隔壁,又略显窝囊地收起了笑声,只道:“看来你对欢弟依然有情。”柳祁反问道:“你现在也不也声声叫他‘欢弟’吗?”敖况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说比较有趣。”
  敖况一直称他“欢弟”,是因为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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