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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有过人之处_分卷阅读_142

  长孙信很快找了过来。
  神容自园中走出,对他道:“走吧。”
  长孙信走在前,直到厅中,赵国公和裴夫人已经都在,看到她无不诧异。
  “你怎么回来的?山宗呢,他让你一个人回来的?”裴夫人接连问:“这事真是孙过折做的?”
  神容说:“母亲不必着急,这都可以慢慢说,我只想知道圣人除了说要看图,还与父亲说了什么?”
  赵国公沉默一瞬道:“其实圣人除去问图一事,还问了我一个古怪问题,他问以我对山的了解,当初可曾为先帝谋划过什么,正因如此,此事才显得严重。”
  裴夫人错愕,先前他没说,竟不知还有此一问,牵扯上先帝,那就明明白白是被猜忌了。
  神容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轻轻抿了抿唇,一手摸到怀间锦袋:“既然如此,书卷在我手里,由我入宫面圣。”
  第111章
  宫中,殿宇内安安静静。
  一清早,垂帐悬起,帐后案台上燃着袅袅龙涎香,清瘦的少年帝王身袭明黄圆领袍,端正坐于案后,手里刚刚放下一份专查那流言蜚语传播的奏章。
  河洛侯君子端方地站在一旁:“陛下当日对赵国公有那样一问,是觉得长孙家不可信了?”
  少年声音道:“赵国公并未遮掩,据实以告,朕也查明先帝晚年疑心深重时,疏远的各大世家里,就有长孙家和裴家在列,他应谈不上为先帝谋划。”
  “那便是长孙家可信?”
  “等朕见到那所谓的‘密图’才能知道。”
  只要是出自宫中的东西,宫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痕迹流传下来,有了方向便很好追查,长孙家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手中,只是似乎与传言有所不同。
  河洛侯道:“当初若臣顺利派人经手了矿山,大约就能知晓长孙家的秘诀所在了。”
  那正是他当初主动提出可为长孙家开矿相助的原因。
  帝王抬起年轻的脸:“如此不是更说明长孙家有独到之处,越是有家传之能,才越会不希望外行人介入。”
  河洛侯笑了笑:“陛下所言极是,料想赵国公今日该入宫来面圣了。”
  话音刚落,小步进来一个内侍,在帝王跟前低声禀报了两句。
  少年帝王朝殿门看过去:“来的不是赵国公。”
  河洛侯略为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搭手,躬身告退。
  帝王点点头:“宣。”
  内侍即刻退出了殿门,高声唱:“宣赵国公府女郎觐见。”
  一道纤挑身形自殿外走入。
  神容发髻高挽,点描眉目,身着庄重襦裙,收束高腰,双臂间挽着柔纱披帛,钗环腰佩随脚步清悦轻响,至殿正中,敛衣下拜:“长孙神容拜见陛下。”
  未曾抬头,隔了幽深的大殿,帝案也数丈遥远,看不见少年新君的神情。
  过了片刻,才听到帝王年轻的声音:“你便是那位不久前被契丹请求和亲的赵国公之女,山宗的夫人?”
  神容沉静地垂着头:“是。”
  “为何是你来拜见?”
  “因为只有我能来向陛下献图。”
  殿内稍稍寂静了一瞬,仿佛是在思索这话中意味,而后帝王才又开口:“图在何处?”
  神容手从袖中抽出,捧着一只卷起的厚厚黄绢:“便是此物。”
  内侍上前,双手接过,直呈送至案前。
  神容此时才稍稍抬眼看去,那明黄清瘦身影的手抬着,徐徐展开了黄绢。
  没多久,那手就停住了。
  “这是什么,《女则》?”帝王虽年少,但一直刻意压着声,沉稳非常,只此时,声音里的疑惑才显露了与年纪相符的一丝青涩。
  神容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书卷里面都是如同天书般晦涩深奥的文字。
  “这就是陛下想看的‘密图’。”
  帝王的手按在厚厚的书卷上:“这里面并没有图。”
  神容自袖中又取出一份叠着的黄麻纸:“那便请陛下过目此图。”
  内侍又接了呈上去。
  帝王抬手展开:“矿脉图?”
  里面是详细描绘幽州金矿的矿脉图。
  神容平静说:“此图就出自于这书卷,长孙家正是靠着这卷《女则》才找到了幽州金矿,请陛下翻阅至最后。”
  大约是出于惊讶,少年帝王依言往后翻阅,厚厚的书卷拖开,直至最后,上面有印玺撰名,乃长孙皇后亲笔所著。
  “此卷传至今日,晦涩如同密语,不仅要能解开,还要能对应上现实山川,才算通晓,如此便能转文为图。”神容垂眼:“这就是外界所传,长孙家拥有的那份皇室‘密图’。”
  殿内又归于沉寂,只有黄绢卷起时细微的声响。
  在这阵声响里,帝王的心思似也卷过了一遍:“这么说来,这就是长孙家的本事所在。”
  “长孙家的本事世代相传,陛下若愿听,我可以从头说起。”神容道。
  自当年天纵英才、以才能为中原手画山川定敌虚实的长孙晟,到其女长孙皇后于太宗后宫里留下的这部书卷,再到如今。
  言语说来,不过弹指间事。
  但这是一个家族的积载。
  帝王在案后听完,安安静静,许久才道:“你说只有你能来献图,所以只有你懂这书卷,这张矿脉图也是你所绘?”
  “是。”
  “幽州金矿也是你发现的?”
  “是。”神容淡淡说:“这卷《女则》由我所继承,如今呈送宫中,交托陛下。”
  帝王的眼神看了过来,似有些惊奇:“你要将此书上交宫中?”
  神容头垂低,只露出堆云般的发髻:“如今情形,我情愿将此书交给陛下,但求陛下能相信长孙家。”
  没有回音,过了片刻,传出窸窣衣袂声,帝王年少的身姿自案后站了起来:“朕知道了,你是担心朕会像对待其他先帝旧臣一样对待长孙家。”
  神容不语,耳中听着他缓慢轻浅的脚步。
  他年少的声音带着转变期的涩和沉,并不清朗:“其实朕只是为了先父一点私事,才有那一问罢了。”
  神容垂着的眼轻转,心思也在轻转。
  来此之前,她父亲告诉过她,这位新君当时奇怪的问题不止那一个,还有一句:真正的山洪是何模样?
  赵国公据实相告,而后才想起来,这位少年帝王的过往。
  登基前他只是一个快要落败的光王府世子,虽然是宗室出身,却并不被先帝亲近。
  光王妃因生他难产而亡,其父光王也年纪轻轻就因意外而落伤病故,留下他年少孱弱,连光王爵都未能继承,好几年间都只有一个世子头衔,客居遥远边疆,根本无人问津。
  正因如此,后来他能成为皇储,得登大宝,才让二都世家大感意外,只因早已不曾有人注意过这样一个落魄世子。
  而当年导致光王身故的那场意外,就是山洪。
  所以如今少年帝王直问真正的山洪是何模样,长孙家可曾为先帝谋划过什么。赵国公便意识到,这位新君的生父恐怕不是意外身亡,有可能是人为,甚至涉及先帝。
  他是怀疑长孙家参与过此事,因为长孙家有此能力,或许曾帮先帝谋划过除去其父。
  如今他亲口所言是为了此事,便是印证了。
  而先帝,确实在晚年疑心重时大力收拢皇权,致力于削藩和扼制边疆。
  少年帝王的声音放轻了:“朝中的确有诸多老臣被朕处置了,但倘若他们行的端坐的正,又岂会被揪出罪名,一一摘除?长孙家既然不在此列,又何须担忧?”
  神容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惊讶非常。
  她忽然明白了,那些被拔除的老臣,皆为先帝谋划过此事。
  年轻的帝王一早就在清除先帝势力,并非只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需要,竟然也是在报父仇。
  她做足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帝王又问:“如此,你还愿意将书卷上交宫中?”
  神容定了定神:“我上交书卷,确实是出于自保,却也不只是交于陛下,更是交于国中。长孙家能发矿的本事代代相传,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关外称此为‘山河社稷图’,但这山河社稷若是沦落在外敌之手,也就山河不存,社稷难复了,不如呈交归国。”
  少年帝王的脚步停了:“你说与关外有关?”
  “是,请陛下明察。”
  并非呈交于帝王,而是呈交归国。
  料想当初长孙皇后留下它,应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长孙家自然不舍,但神容心意已决,没有比宫中更安全的地方了。
  “朕明白你上交书卷的缘由了。”帝王忽然道。
  是要他身为帝王彻底介入此事,到时候反而会来护住书卷,甚至清查外敌。
  神容一脸坦然:“从此书卷属国,不再为长孙家独有。”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绣金黑面的罩靴。她悄然抬眼,继而微怔。
  少年帝王竟已身在眼前,居然还蹲了下来,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如此重要的东西,你愿交归国中,长孙家既也无罪,那之前的请求大可不必,朕允你换一个请求。”
  神容不禁意外,过往一直担心这位新君是会妄加罪名之人,去幽州寻矿,为长孙家立功,皆是为了家族求稳。
  如今方知一切事出有因,剥开那层神秘,再看他也不过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与山昭看来也差不多,为人甚至算得上柔和好说话。
  她微微抿唇,开口:“那就求陛下信任山宗。”
  帝王眼在她身上转了转:“何意?”
  “这一切皆起自于关外阴谋,求陛下相信山宗,信他的卢龙军,给他机会领军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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